這人生氣的時候一向麵上不顯。


    薛長寧猛然抬頭,兩人四目相對。


    “殿下覺得如何?”


    “啊!”他剛剛說了什麽?肖蘇蘇試探的點點頭,目光帶著探尋看向他。


    輕歎一聲,薛長寧問道:“殿下覺得修建城牆先從北邊境開始如何?”


    “好,就依你所言!”肖蘇蘇點頭。


    薛長寧突然說道:“現在雖然朝廷開倉放糧,但還是有許多百姓餓死,這其中難免不會有對賑災糧食打主意的人,我要去施粥的地方看看,公主去嗎?”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讓人看不出心思。


    “這……”薛長寧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沒有生氣嗎?想要借此和她相處?


    可是他態度明顯冷淡不少,定然是因為這件事惡了她。


    肖蘇蘇左右為難。


    薛長寧要是真的想要查對賑災糧食打主意的人,大可以自己查。


    為何要拉上她?


    “殿下不想去?”薛長寧聲音更冷。


    肖蘇蘇趕忙答應:“薛大人邀請,本公主自然要去,更何況這是關乎朝中之事!”


    說完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是在看薛長寧的臉色。


    她為什麽要在意他的心情!


    ……


    “振平,你是說長寧哥哥和那個公主一起在街上逛,兩人有說有笑?”莫新月咬牙切齒。


    兩人是天生的仇敵,長寧哥哥和她才是青梅竹馬,怎麽會喜歡上那個公主?


    為了打探京城的消息不被發現,莫叔會讓探子扮成小商小販。


    匯報消息之人一身粗布麻衣,看起來五十多歲,身材佝僂,圍著圍裙,任誰都發現不了這人年輕時是軍中斥候。


    “正是”,他麵上擔憂之色盡顯:“我們將軍府對皇室一向忠心耿耿,可是就因為先帝的忌憚,這才使得將軍府家破人亡,當初那些將士沒有死在敵人手中,竟是死在了自己人手裏!”


    “如今少主終究太過年輕,容易被人蠱惑,新月姑娘可一定要將少主拉迴正道!”


    振平年輕時,就是軍中的一員,當初朝廷派兵過來時他沒在軍中,這才躲過一劫。


    在軍中大家都是相互扶持,有著過命交情的兄弟,一夕之間竟然全部死去。


    對於朝廷,對於皇室,沒有人比他更恨。


    長長歎了一口氣,莫新月搖搖頭:“我們都勸過了,長寧哥哥說自己並不喜歡公主,可他的所作所為卻是背道而馳。”


    “這個公主之前少主並不喜歡,甚至是厭惡。不知為何忽然就改變了心意?”振平很是不解。


    莫新月恨聲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殺了那個公主。”


    振平一驚,不由看向莫新月。


    兩人對視半晌,振平點點頭:“目前我們在京城的人手殺一個人的話,還是可以做到的。”


    ……


    京城依舊繁華似錦,似乎這次的蝗災並沒有發生。


    可是走出城門,到處都是餓得瘦骨嶙峋的人,有的八、九歲的小孩看起來隻剩下一身的骨頭,用皮包骨頭這個詞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守門士卒將難民擋在京城外麵,使得隔了一個城門,似乎是兩個世界。


    一個簡易的棚子搭在土堆下,一口黑色大鍋裏幹幹淨淨,一滴水都沒有。


    更多人圍在鍋前,坐著或是躺著,似乎隨著準備著在施粥時去搶。


    “這次朝廷撥下的糧食足以支撐一個月的時間,可是現在半個月還不到,糧食就已經用盡,這還是在京城外麵,那其它的地方呢?”薛長寧平淡的語氣,如尖利的刀子割開一個膿瘡。


    朝廷的官員之中,有哪個是不貪的!


    “你知道這次的事情主要是誰負責,又是誰貪了賑災糧嗎?”


    肖蘇蘇搖頭,疑惑的看向他。


    總覺得這件事情和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薛長寧開口道:“是曹國舅,他將糧食賣給糧商,這次可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曹國舅,不就是她的親舅舅嗎?


    雖然沒有見過,但她聽說過。


    不過此人雖然是她的親舅舅,但皇帝顯然已經將他忘到腦後了,在京城這個權貴雲集的地方並不顯眼。


    思慮間,忽然被人推了一把,緊接著就是手臂刺痛,“刺啦”一聲,長袖被撕開。


    一個穿著破破爛爛,臉上也是沾滿泥土的男子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小刀。


    他之前一直在肖蘇蘇身邊,可她沒有在意,隻以為這人是難民。


    好在薛長寧將她推開,否則這會刀恐怕就直中心髒了。


    眼前之人一擊不成,再次衝了過來。


    被薛長寧率先擋住,踢倒在地。


    抬頭,就見難民中有幾人站起身,他們都將目光直勾勾的放在她身上,顯然這次的事情就是衝著她來的。


    肖蘇蘇抽出隨著攜帶的短刀,隨時戒備。


    “殿下先走!”薛長寧在她耳邊道,目光看向城門口。


    這裏離城門口並不遠,隻要她在城門口說出自己身份,就會有士卒將她遇刺一事傳到宮中,派人過來支援。


    肖蘇蘇現在看躺在地上的難民,覺得他們好像人人都是刺客。


    “我的身手不比你差!”肖蘇蘇道。


    兩人已經來不及說太多,眼看著持刀的難民已經向這邊走來。


    持刀的一共有五個人,人人都是瘦骨嶙峋,沒什麽力氣,肖蘇蘇兩人很輕易將其製服。


    肖蘇蘇疑惑,誰會派這樣的殺手來殺她。


    一聲哭泣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肖蘇蘇望過去,就見一個小女孩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捂著雙眼啜泣,似乎被剛剛一幕嚇得不輕。


    她上前幾步走過去,小女孩也是走了過來。


    兩人相對而站,就在肖蘇蘇要伸手入懷取自己身上帶的吃食,一把明晃晃的刀從灰色袖子裏抽出,刀尖對向她。


    兩人距離本就近,措不及防,就算是躲也來不及。


    一瞬之間腦中跑過無數念頭,肖蘇蘇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小女孩手中的刀忽然掉落,被人拽住袖子,她也不由自主的跟著跑去。


    直到迴過神,發現自己已經在城門口。


    兩人也停下奔跑的腳步,肖蘇蘇隻覺一切恍若如夢。


    現在想起,剛剛兇險萬分的場景還是心有餘悸,若不是薛長寧兩次出手,她恐怕現在已經是刀下亡魂。


    真是讓人難以理解,一個弱不禁風的人身手竟然這麽好。


    “現在得趕緊迴宮,你受傷了!”薛長寧在一旁提醒。


    肖蘇蘇問道:“你說剛剛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


    剛剛那些人要殺她,薛長寧雖然一直在保護她,可是對待那些刺客卻是沒有下重手。


    “嗬!公主在懷疑我?”薛長寧麵露不悅之色。


    肖蘇蘇隻是奇怪,更何況薛長寧剛剛救了自己,她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怎麽好懷疑別人。


    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


    “陛下,殿下和薛大人出宮遇刺!”許憲春稟報道。


    蕭睿一下從椅子上竄起來:“皇妹怎麽樣?”


    許憲春迴道:“殿下隻受了一些皮外傷,我們在得到消息以後,去追查,隻可惜沒有抓到人,隻是撿到當時地上遺留的一把匕首,還請陛下過目!”


    說著,將匕首雙手奉上。


    拿過匕首,蕭睿仔細看看,不過是一把破舊的匕首,不過製作工藝很像早些年軍中的。


    “這種匕首,之前隻有一個軍隊在用,那就是許家軍,他們被先帝重視,用的一向是我大周最好的裝備,隻可惜竟然生出謀反之心,被先帝剿滅!”


    “現在看來,襲擊殿下的刺客,恐怕是許家軍。”


    蕭睿不以為然,他更在意的是肖蘇蘇竟然和薛長寧一起出宮了。


    難道這個世上,就連唯一一個關心他的人,都要離他而去嗎?


    將手中老舊的匕首隨意仍在桌上,蕭睿道:“朕去看看皇妹。”


    可許憲春卻是不想將這件事情輕輕揭過。


    此次軒熙公主可是被薛長寧帶去的,要是能將這些刺客和薛長寧扯上關係,那薛長寧將無翻身的可能。


    “陛下,此次公主就是被薛大人帶出城,這才被刺殺。那些刺客是如何得知公主的行蹤,並埋伏在難民之中的?”


    蕭睿的腳步停住:“你是說這件事是薛長寧策劃的?”


    “臣不敢,隻是說出此次事情的實情!”許憲春行禮道。


    ……


    “果然,少主的心思已經放在了那個公主身上,完全忘記複仇之事!”


    京城郊外後山上,將軍府的舊部匯聚一堂。


    振平火上澆油:“這次要是沒有少主在,現在那個公主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咳咳!”莫叔在首位清了清嗓子,環視眾人,假意道:“公子並不知道此次的行動,想必也是擔心自己的引起懷疑,這才會保護那個公主!”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開口。


    “那幾人公子都認識,見我們的行動就算不幫忙,也沒有攪局的理由!”


    “若不是如此,新月姑娘怎麽會離開薛府,聽說是公子因為那個軒熙公主,斥責新月姑娘。”


    “我們和朝廷隻有血仇,公子如今顯然已經暈了頭!”


    看著眾人反應,莫叔依舊麵無表情,可放在腿上的手卻是輕鬆的打著節拍。


    坐在一旁的莫新月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裏。


    長寧哥哥和她在一起,才是眾望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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