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樂音坊,肖蘇蘇坐上馬車徑直迴宮,已經做了最後決定,心中也沒再糾結。


    ……


    次日。


    肖蘇蘇難得起的比以往早很多,打算將自己手裏撥付給修城牆的銀子全部用來賑災。


    剛走出宮門,就見一群人趴在宮門口哭喊,其中百姓最多,其次是身穿儒袍的讀書人。


    禁軍手裏握刀,一副你們現在不走,就要殺人的感覺。


    百姓則是哭的更加大聲,宮門口圍滿了人,簡直比集市還要熱鬧吵雜。


    那些文人主要以罵人為主:“暴君,你個暴君,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人拱下台的!”


    “爾等要是再圍在宮門,就不要怪我禁軍無情!”禁衛亮出明晃晃的刀子,對周圍之人大聲吼道。


    這話讓剛剛哭喊過的百姓更加大聲:“我的兒啊!你們把我的兒子還給我,聽說有個妖道士給皇帝出主意,要將我兒吃了!”


    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禁軍手裏雖然握著明晃晃的大刀,但也不敢動手。擔心這些激起民變。


    周圍圍觀的百姓家裏倒是沒有孩子被抓,但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是一樣的。


    今天抓了這些人家的孩子,改日會不會抓他們家的孩子!


    一向不許閑雜人等逗留的宮門口此時卻是聚集滿了人,密密麻麻一片,甚至連個馬車經過的空隙都沒有。


    她覺得自己要是此時出去,一定會被那些失去孩子的百姓撕碎的。


    隻是沒有想到皇帝在這個時候會抓小孩。


    轉頭迴宮,徑直向著皇帝的寢殿而去。


    禁衛將百姓等人擋在外麵,宮中如往常一樣安靜,好似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肖蘇蘇氣衝衝的來到皇帝寢殿,太監站立在門外盡忠職守。


    當下也不顧其它,肖蘇蘇硬闖了進去。


    一個皇帝昏庸殘暴,不務正業也可以說是沒有治國的能力,可這皇帝現在已經到了要吃人的份上。


    人怎麽可以吃人?


    “公主!等等!”


    “公主,陛下在休息!”


    寢宮外室不斷有宮人阻攔,但卻是不敢真的伸手拉著肖蘇蘇不讓她進去。


    有宮人直接跪在肖蘇蘇麵前:“殿下,陛下在休息!”


    肖蘇蘇沒有理會,一時之氣衝上天靈蓋,哪裏有心思理會旁人在說什麽。


    一路硬闖來到皇帝龍床前,層層帷幔遮住裏麵景象。


    正欲伸手將窗幔打開,身後忽然有一道聲音響起:“陛下的同胞妹妹過來了!”


    迴頭,肖蘇蘇就看見一個身著宮裝的女子,此女子她沒有見過,不過原主見過,正是先皇後之女,懷玉公主。


    肖蘇蘇一時有些奇怪,這懷玉公主怎麽會在皇帝寢宮,她一直在宮主中並沒有見過她,而且之前不是說已經將她送出宮了嗎?


    思緒間,懷玉公主繼續開口道:“陛下在休息,公主還是先行離開為好!”


    她倚在龍床邊上,頭上未佩戴釵環,未施粉黛,隻身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白色睡袍,將胸前大半白皙裸露在外。


    兩條光滑的玉腿裸露在外,雖說穿了一件睡袍,但太過鬆垮,就隻是堪堪遮住隱秘之處。


    無論是懷玉公主在這裏,還是她的這副打扮都讓肖蘇蘇覺得怪異之極。


    一時間沒迴過神。


    “你這副樣子在皇兄寢宮難道不覺得羞恥嗎?”肖蘇蘇自認就算是思想開放,都難以接受懷玉公主這個樣子來找皇帝。


    即使大家都是親人,但畢竟男女有別。


    懷玉公主聞言,笑出聲來。笑聲中帶著無盡諷刺和輕蔑:“你們兄妹兩個,一個強迫自己父皇的妃子,一個跑過來圍觀,你們兩個都不感到羞恥,我有什麽感到羞恥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肖蘇蘇掀開明黃色窗幔,就見裏麵躺著兩人,皇帝四仰八叉睡得香甜。


    可皇帝身邊躺著的是玉貴妃,玉貴妃被綁了起來,臉上都是淤青,全身更是一攬無餘。


    肖蘇蘇下意識別過臉去,玉貴妃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眼中一片死寂,可以看的出來已經斷氣了。


    她心跳擂鼓,一時之間不能從這個情況中迴過神來。


    “公主還是先行迴去,等會本宮還要服侍陛下起身,陛下可是答應了我皇貴妃!”懷玉公主懶懶道。


    兩人的對話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皇帝。


    肖蘇蘇直接開口質問:“陛下!她是父皇的妃子,是你的……”


    皇帝卻是打斷道:“她和我可沒有任何關係,朕身為皇帝,這應該不算什麽吧!”


    “皇妹為何如此生氣?”


    皇帝說的還真對,從血緣的角度上來說,皇帝的確和玉貴妃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


    “你要將懷玉公主封為皇貴妃的事情,是真是假?”肖蘇蘇質問道。


    “你就不怕遺臭萬年嗎?”


    皇帝不但不尷尬,反而道:“遺臭萬年!要比那些倒黴蛋被人忘記要好得多!”


    “無論是遺臭萬年,還是流芳百世,不都是讓後人記住自己嗎?這又有何不同?”


    說著,皇帝披上外袍走向外間,肖蘇蘇在龍床旁看著玉貴妃瞪大的眼睛,就一陣不適。


    這皇宮中看起來巍峨華麗,裏麵卻讓人覺得陰森恐怖,這裏就像是一個經過包裝的華美牢籠。


    跟著皇帝來到外間,皇帝忽然迴憶過去:“你知道玉貴妃對朕做過什麽嗎?”


    “當時先皇出宮祭祀皇陵,帶著宮中一眾人,剩下的各宮之中玉貴妃最大,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她讓當時已經被封為太子的朕跪在地上給她的兒子當馬騎,她讓一眾低賤宮人折磨朕,以至於朕這些年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


    皇帝長鬆了一口氣:“現在她死了,朕終於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肖蘇蘇知道一句話,叫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可這也不是作惡的理由。


    凡是被抓緊警局的犯人,又有哪個不是在審判的時候訴說著別人對自己的不公,老天對自己的不公。


    不公平的經曆人人都有,可是有人卻是從此積極向上,而有的人走上犯罪的道路。


    這終究是自己的選擇。


    肖蘇蘇開口質問道:“不知被你抓的那些小孩是如何傷害你的,你要殺了他們?”


    皇帝臉上卻是沒有絲毫尷尬之色,迴道:“頭痛,我頭痛!”


    說著用拳頭輕輕敲著自己腦袋,似乎異常煩惱:“皇妹難道想要勸朕放了他們嗎?”


    “皇妹為何不關心朕,反而關心那些好不想幹的人?”


    一瞬間,肖蘇蘇變成了被質問的對象。


    他麵帶委屈,一副真心錯付的樣子。肖蘇蘇差點以為自己成了負心漢。


    肖蘇蘇開口道:“你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人能做的出來的事嗎?”


    這是她對一個皇帝說的話,若是其他人說這樣的話,恐怕下一秒就會被扒皮拆骨。


    蕭睿麵色冷下:“如果你是要求朕放了他們,那還是省省,朕不會同意!”


    ……


    肖蘇蘇氣衝衝走出皇帝寢宮。


    而寢宮裏的皇帝並沒有比她心情好到哪裏去。


    “啪!啪!”


    “咚!”


    一時之間,原本擺放在各處的精美花瓶此時已經全部變成碎片,隨意落在地上。


    殿中一片狼藉,宮人跪了一地,全是求陛下息怒。


    可以看的出來,照這個趨勢下去,皇帝恐怕摔完瓷瓶後就要砍人了。


    人人都是瑟瑟發抖,懷玉公主見此早就溜出寢殿,生怕傷及自己。


    “朕的皇妹變了,我們可是同胞兄妹,她怎麽會關心陌生人而忽視朕呢?”皇帝似乎受了很大打擊。


    他頹然坐在台階上,目光在宮人之中掃過,似乎在思索著要從哪個宮人開刀更好。


    隨身小太監見此,趕忙在一旁勸慰:“陛下,公主想必隻是擔心陛下這樣做,會讓陛下遭到天下人不滿,所以一時心急。”


    “公主向來都是最關心陛下的,聽說公主來此是因為在宮門口聽到讀書人對陛下斥責,這才過來,想必也是不想陛下被別人議論。”


    能在蕭睿身邊當隨身太監,自然不會是什麽無能之輩,三兩句話就讓皇帝的火氣滅了。


    “真的是這樣?”皇帝詢問周圍瑟瑟發抖的宮人。


    人人都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皇帝忽然豁然開朗:“是朕想差了,難怪皇妹會如此生氣!”


    “去永壽宮!”


    ……


    肖蘇蘇被走出皇帝寢宮後,沒有辨別方向迴宮,無意間來到禦花園。


    看著嬌豔欲滴的花兒開滿園子,覺得紅色的花猶如鮮血,這整個花園都被血水洗過。


    鮮豔的紅色刺眼無比。


    等到皇帝去往永壽宮,卻是被告知公主沒有迴來。


    皇帝耐心等待!


    永壽宮上上下下戰戰兢兢,見皇帝杯子裏的茶水涼了就為皇帝添上。


    有人在宮門口找軒熙公主,小太監急匆匆來稟報。


    卻是沒有想到公主不在,陛下反而在殿裏。


    “何事?”


    皇帝問話,小太監稟報道:“宮門口有位姑娘拿著公主的玉佩,說是公主朋友,過來找公主!”


    “朋友?”皇帝頗為感興趣:“既然是皇妹的朋友,請進來!”


    宮門口的煙兒等的心焦,那日自從得知聽她曲子的姑娘是宮裏的公主之後,就按耐不住那顆被仇恨裹挾的心。


    她仰頭,高高的宮門巍峨如巨龍,盤旋在天地間。


    周圍兩步一崗的禁衛都是為了保護裏麵那個皇帝。


    眼前的一切好似都化作了無數把鈍刀子,不斷在她的心上割據。


    憑什麽?


    那個肆意殺了忠臣的暴君可以受天下之人供奉。


    而自己的父親自從為官以來為民辦事,從沒有貪汙一分一毫,卻是被這個暴君殺了。


    父親被皇帝親手殺了,死在禦書房。


    族人們知道後,紛紛像是躲瘟疫一樣躲著她,生怕給自己惹上麻煩。


    母親得知父親死後,也跟著上吊自殺。


    而她,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官家姑娘,瞬息間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女。


    受盡欺淩後,被惡毒族人賣入青樓楚館。


    這一切都始作俑者,恐怕都忘了自己曾經殺了一個忠臣,害的他家破人亡。


    不過暴君手上沾的無辜之人鮮血數不勝數,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既然天不能給她公道,那她隻有自己討個公道。


    初秋的太陽惶惶照著,似是比盛夏還要炎熱。


    煙兒立在宮門口,沒有因為等的時間久而不耐煩,她很認真的站著,似乎比值守的禁衛還要認真。


    打開宮門,小太監走了出來。


    “姑娘,請跟雜家進來吧!”


    煙兒這是第一次踏入皇宮,夢裏卻是來過這裏無數次。


    以前皇宮這個詞對她來說很遙遠,自從父親死在這裏,皇宮這個詞上似乎沾了血,每次夢中,這裏的地上,牆上,似乎都是血,比地獄還要可怕。


    踏進皇宮,一眼看到的是生機勃勃的綠色,道路兩旁的槐樹,柳樹擋住了烈日,帶來一絲清涼。


    “姑娘,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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