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原本的三十二道菜減為十六道菜,現在又減,這怎麽也不像是軒熙公主所能做出的事情。


    “母親現在神誌不清,留在宮中恐給殿下添麻煩。”薛長寧沒動筷子,靜坐著道。


    肖蘇蘇夾著一塊雞翅,這鹵雞翅的做法還是她向禦膳房交代的,所說這裏的調味品沒有後世多,但禦廚做出來的味道絕對一流。


    聽聞此言,她沒有迴答,吐出嘴裏的骨頭後說:“你怎麽不吃,難道怕本公主給你下毒不成?”


    這個家夥,為什麽總是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薛長寧沒再說話,拿起桌上筷子,吃的從容優雅,風度翩翩,慢條斯理。


    一看就是從小接受過嚴苛規矩的公子。


    相比較起來,她就像個爺們。


    等宮女將飯菜撤下後,肖蘇蘇拿出一張宣旨拍在桌子上。


    “我要你親筆寫下保證書,以後要是做對我不利的事情,就天誅地滅,人神共憤!”


    要是將來薛長寧當了皇帝,那他的親筆手書的作用還是很強的。


    更何況這個時代,人都是比較迷信不會輕易說這種話。


    有了這個東西,雖然沒有什麽太大希望自己能好死,但總是有一絲希望的。


    見薛長寧沒有動作的意思,肖蘇蘇道:“寫了,我就讓你將人帶迴去!”說罷,衝空白紙張努了努嘴。


    一副逼著良家女子簽賣身契的架勢。


    薛長寧反抗不得,在屈辱,不甘等情緒下,將賣身契……不,是保證書給寫了。


    用完早膳後,一夜未睡的她去睡個迴籠覺。


    ……


    薛長寧走出宮門,身邊的大夫人已經暈厥,被宮人扶出宮後,上了薛府馬車。


    正要上馬車的薛長寧剛進拐角就被一隻手拉住,下意識出手抓住那人脖子。


    “是我!”仔細一看,是莫叔帶著草帽遮住大半邊臉:“您沒事就好,屬下聽到消息,已經在宮中周圍布置了人手,要是您真出事,我們就衝進去營救。”


    “這件事,不簡單!”薛長寧目光暗了暗。


    “公子,大夫人難道不知道事情暴露後,被處死的不僅僅是您,而是薛家一家人嗎?”他低聲道。


    看看周圍的皇城禁軍,薛長寧道:“迴去再說!”


    ……


    戶部尚書府。


    薛長靖在房間內來迴踱步,複而坐在桌邊端起茶杯喝一口,手指摩挲著茶杯,唿吸沉重,坐立不安。


    房間中央放著一口大箱子,牆上薛長靖平日裏喜歡的字畫全部被取下,看起來空蕩蕩的。


    桌子上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像是被剛剛洗劫過。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薛長靖眼睛一亮,立刻站起過去開門。


    一身農夫打扮的中年漢子走進來,卷起的袖子下露出黝黑的皮膚,一看就是常年幹農活所致。


    待男子走進後,薛長靖立刻將門關上。


    開口道:“薛長寧現在怎麽樣了?”


    中年男子就像一個機器一樣,說出的話毫無溫度感情:“出宮了。”


    薛長寧下意識道:“怎麽會……”


    “迴薛公子,根據宮中探子傳來的消息,大夫人沒有見到陛下,就被軒熙公主請去,後來薛長寧趕過去,兩人在房間中單獨待了一會後,一同用過早膳,薛長寧就出了宮。”中年男子解釋道。


    “太後娘娘那邊我會如實交代!”說罷,中年男子匆匆告辭離開。


    怎麽會?


    迴頭看到自己收拾的東西,知道自己不用走了。


    大周君王昏庸,遲早會有被趙國取代的那一天。


    他如此做,也不過是先行投靠明主而已。


    隻可惜這次大夫人沒有將事情鬧大,以薛長寧的性格是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大周國遲早都得亂,還不如早一些逼得薛長寧造反讓大周亂起來。


    房門再次被敲響。


    薛長靖理了理衣衫,出去後又立即將房門關上。


    門外站著的是薛長寧。


    他如往常般,賤兮兮斜眼的笑道:“大哥怎麽會想到來我這裏?”


    薛長寧盯著他看了一會:“母親病了!”


    “什麽?!”薛長靖誇張的輕聲驚叫:“不知道現在狀況如何了?”


    “大夫說以後母親受了刺激,所以這才生病,要去山上養病,在病好之前,就不住在府上了。”薛長寧一直盯著對麵之人的一舉一動。


    ……


    來到經常議事的酒樓,眾人如上次一般坐在大圓桌旁,每個人的位置也沒有絲毫改變。


    “公子,既然您的身份已經被那個公主知道,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殺了她!”薛長寧左側臉上帶疤的漢子道。


    “這件事以後再說!還是先說說百姓知道了暴君的行徑,大家都有什麽反應和想法。”薛長寧將他的話輕輕揭過。


    一直被稱為莫叔的男子道:“餘二說的對,這個公主留下,將後患無窮。”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首位的薛長寧。


    他垂著眸子,往日裏那張讓她想起就厭惡的臉,現在反而多了些探究,想要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薛長寧再次駁迴。


    莫叔聞言,探究的看向薛長寧,良久後,問出一句自己也覺得不可能的話:“公子不會是不想讓她死吧!”


    房間裏一時沉默。


    “我覺得她是可以利用的,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


    ……


    黃昏,天邊的太陽像雞蛋黃,給巍峨的宮殿鍍上一層金光。


    肖蘇蘇睜開眼睛,推開殿門,唿吸一口新鮮空氣。


    既然來了這裏,自然應該感受這裏的人文風俗。


    “蘭月,備車,本公主要出去!”肖蘇蘇喊道。


    肖蘇蘇換上男子打扮,手中折扇一甩,儼然一個翩翩少年。


    大周沒有宵禁,一到傍晚酒樓,茶樓,青樓都更加熱鬧,門口的大燈籠照亮了整條街。


    肖蘇蘇身後跟著公主的護衛隊,儼然是一個紈絝公子哥帶著自己的狗腿子。


    大搖大擺的在街上行走,看著大街上的小攤販一排排,就好像是沒穿越前走在複古小鎮上。


    一隻石子飛過來,侍衛眼疾手快抽出刀劍,石子撞在鋒利的劍刃上發出一聲嗡鳴。


    “什麽人!”侍衛朝石子飛來的方向望去。


    肖蘇蘇也看了過去,就見一群讀書人在鬥毆。


    這倒是少見,讀書人一向都是動口不動手。


    不用她開口吩咐,侍衛就將那一幹人等叫了過來。與其說是叫,還不如說是強行拖拽過來。


    “是誰扔的石子?”侍衛望著麵前的幾個讀書人。


    其中的一人被打的鼻青臉腫,胳膊似乎受了傷,不停顫抖。其餘幾人看他的眼神都極為不屑和諷刺。


    “是我,怎麽了?”其中一個衣衫平整的公子搖著折扇,揚眉挑釁的道。


    “你……”侍衛剛要開口就被肖蘇蘇打斷。


    “你們為何要打他?”


    這與其說是鬥毆,還不如說是這麽多人圍攻那一個人。


    “他一個讀書人,竟然做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木工活,給我們讀書人丟人!”另一人答道。


    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木製的東西,肖蘇蘇就吩咐人將那東西撿過來。


    這是弓弩?


    她驚訝的抬起頭。


    “這是你做的?”肖蘇蘇問道。


    受傷頗為嚴重的公子點點頭,縮縮脖子,目光有些閃躲,似乎生怕肖蘇蘇和那幾人又將他圍毆一頓。


    這是人才呀!


    真不明白為什麽工匠會受到讀書人都鄙視。


    嘿嘿嘿!這樣的人才要是引薦給薛長寧,想必……


    “你受傷了,還是先到我的馬車裏坐坐,我幫你包紮一下!”肖蘇蘇盡量露出一個溫和,讓人放心的笑容。


    其餘幾個年輕公子斜眼冷哼一聲,連肖蘇蘇也鄙視上了。


    很瀟灑的轉身離去。


    似乎是在說本公子不屑與你們這樣的人說話。


    上了馬車後,受傷的公子似乎更加害怕,他將自己縮在角落,能把車廂底看出一個洞。


    “你既然是讀書人,如何想著要做木工的?”似乎讀書人一向瞧不起工匠。


    不光是工匠,就是軍武之人,也被他們成為丘八。


    在人們的普遍認知裏,讀聖賢書是高於一切的,那些沒有條件讀書的人,才會去做別的事情。


    讀書人,就代表了家裏是有書的,在這個時代,書的貴重程度不亞於銀錢,一般都是作為傳家之物。


    而讓有書讀的人去做工匠,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從小就喜歡這個。”那公子支支吾吾道,似乎這個愛好讓人難以啟齒。


    “不錯,本公子很欣賞你,不知你可願意以後為我做事,放心,銀錢是少不了你的。”肖蘇蘇很是豪爽,如散財童子一般。


    “對了,如何稱唿你?”


    那公子得到肯定後,這才抬起頭:“小生名為梅文華,字初習”。


    馬車停在戲院門口。


    她之前就喜歡聽戲,和那些喜歡流行歌曲的同學格格不入。


    來這裏消遣的首選自然就是聽戲。


    戲院門口就能聽見胡琴和鼓囉聲,對麵是藥堂。


    讓侍衛先將人帶去包紮傷口後,她帶著剩下的狗腿子大搖大擺進了戲院。


    一進去,就有小二招唿:“客官,您是要上二樓還是……”


    這裏二樓是包廂,比一樓的票價要貴二三倍,看起戲來也是全方位無死角。


    她大手一揮,上二樓。


    坐定後,台上的戲子咿咿呀呀唱著,武生翻著跟鬥,台下的人紛紛鼓掌叫好。


    小二也很快端來酒菜。


    隔壁包廂裏的客人似乎喝多了,大著舌頭唿喊道:“那戶部尚書裝什麽憂國憂民的好官,明明就是個貪官,死了也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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