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的人派人來傳話的時候,人還在,就說明在她來的路上,這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逃走的。


    想到進來時看到房簷上的那個黑影,她問獄卒:“把這些天蘭嫣在獄中的情況細細說來,不許漏掉一個細節。”


    獄卒這才如抓住一個救命稻草似的仰起頭,努力迴憶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蘭嫣剛進獄中時,垂頭喪氣,就連聽見我們要對她動刑也是不為所動,隻是垂淚,抱怨自己沒用。”


    “隻是我們所問的問題她一個字都不肯說,我們也就隻好對她不斷用刑——”,說到這裏,獄卒似是想到什麽,忽然激動道:“可就在蘭嫣快要招供時,兵部給事中薛大人過來,說要和蘭嫣單獨說話,我們不敢阻難。”


    “可在薛大人走後,任是我們如何用刑,蘭嫣都不肯再開口。”


    提到兵部給事中薛大人,肖蘇蘇腦中就出現薛長靖穿著一身粉色衣裙的身影。


    薛長靖此人,是薛長寧的庶弟。


    但他和薛長寧除了長相有三分相似以外,其它都是截然不同。


    如果說薛長寧就像天邊一輪清冷的月亮,那麽薛長靖就像是一條長牙五爪的毒蛇。


    原主因薛長寧經常去戶部尚書府,可見的最多的不是薛長寧,而是薛長靖。


    薛長靖有意討好公主,軒熙公主也是為了了解薛長寧接近他。


    兩人漸漸熟絡,薛長靖兵部給事中的位置還是原主向皇帝舉薦的。


    可在軒熙公主聽聞薛長寧兩兄弟的關係並不好時,她就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和薛長靖走的太近,薛長寧才會不理她。


    為了討好薛長寧,軒熙公主舉辦宴會,召集京中貴族公子,姑娘們參加。


    在宴會上故意將酒灑在薛長靖身上,讓他換上女子粉色衣裙,引來眾人嘲笑。


    之後,軒熙公主就再也沒有和薛長靖來往。


    不過薛長靖來過幾次,都被原主拒之門外。


    要說是薛長靖對她心懷恨意,是很有可能的。


    可這件事要真是薛長靖幹的,擔心蘭嫣說出真相,大可派殺手過來滅蘭嫣的口,根本不必自己親自過來給人留下把柄。


    可要說這件事和他沒關係,為何他過來後,蘭嫣就不再開口。


    肖蘇蘇揉揉眉心,吩咐道:“這間牢房現在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


    等到再次迴到宮中,已是深夜。


    肖蘇蘇眼睛圓滾滾的看著床幔,毫無睡意。


    逼的薛長寧造反不難,隻要殺掉他的至親之人就行。


    可要讓他對自己增加好感,使自己死的不像原主那麽慘烈。又要逼的他造反是個問題。


    隻是現在她的性命都堪憂,還找不到那個想要她命的人。


    可不要出師未捷身先死!


    次日一早。


    不想再死一次的肖蘇蘇起身後,吩咐宮女備馬車。


    清晨的街上熙熙攘攘,商販們吆喝叫賣著,街上的茶館,酒肆人來人往。


    雖說見過高樓大廈,但這種古樸韻味的建築還是別有一番風味。


    肖蘇蘇放下車簾,沒心思去逛一番。


    馬車停在京兆尹門口,被蘭月扶下馬車,看守的門衛腰中帶刀,站裏的筆直。


    不知從哪裏出來兩個乞丐,端著破碗弓著身子向這邊走來:“貴人,賞小的點吃的吧!小的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貴人好心有好報。”


    還不待近肖蘇蘇的身,馬車後隨行的侍衛就一腳將那乞丐踢翻在地:“滾一邊去!”


    破瓷碗在地上打了幾個轉,乞丐麵上痛的擠成一團,呻吟出聲。


    “你在做什麽?”肖蘇蘇看向那明動手的侍衛,質問道。


    侍衛可能以為公主因為乞丐的打擾而不悅,他躬身道:“是屬下不該讓這等人靠近公主,這就把他轟走!”


    肖蘇蘇見身邊的人,都這個侍衛的行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把想要說的話咽進肚子裏。


    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這個樣子。


    如果她因為侍衛打了乞丐,而去斥責侍衛,那就會有人懷疑了。


    畢竟那躲在暗處,想要至原主於死地的人還沒有找出來。


    說不定那人上一次沒有得的手,就會盯著她,尋找時機等待下次出手。


    看著那躺在地上蜷縮起來的乞丐,肖蘇蘇裝作嫌棄的皺起眉,道:“給點銀子打發了就是,既然他說好心有好報,皇兄近日不時頭痛,就當是積福了!”


    說罷,抬步走進京兆尹。


    門衛見此,已經滿臉堆笑的迎上來,哪裏還有剛才威武的樣子。


    一路走到關押蘭嫣的牢獄中,上方的一個小窗口照進些許光亮,倒是可以看清裏麵的情形。


    裏麵隻有地上鋪滿的幹草,和幹草上的血跡,也不知是不是蘭嫣的。


    在牢房中仔細看了一圈,什麽都沒有發現。


    抬頭看向上麵那高高的窗戶,那個小窗口恐怕一顆頭都鑽不過去。


    牢房裏的鎖子也是完好無損。


    難不成是飛出去的?


    或是他們在這牢中有內應?


    這些也不過是猜測,隻可惜什麽都沒有查到。


    思緒間出了牢房,肖蘇蘇深深著外麵清新的空氣。


    “我們京兆尹大人出去辦事了,不知殿下有什麽吩咐?可以吩咐下官。”身旁陪著京兆尹的副手。


    “不用!”肖蘇蘇不知道是人真的不在,還是對方不想見她。


    出來後,肖蘇蘇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


    酒樓門口的小二對客人笑臉相迎,見到穿著破衣爛衫的乞丐,都是嫌棄的轟走。


    在京城,天子腳下都有這麽多人吃不上飯,那別處呢?


    “去戶部尚書府!”肖蘇蘇說完上了馬車。


    現在也隻能去薛長靖哪裏找線索。


    ……


    戶部尚書府。


    祠堂內門窗禁閉,薛長寧筆直的跪在牌位前。


    門口看守小廝的聲音傳了進來:“這大公子可真是清高的很!”


    另一人壓低聲音:“你小點聲。”


    那人不但沒有聲音變小,反而越發大:“我說的有錯嗎?大公子想要請陛下收迴尋找一千個童男童女的旨意,大可以自己去求,為何要讓老爺去!”


    “這下可好,老爺被陛下一怒之下關了起來。要是府裏出事,我們這些人又會有什麽好下場!”說話間,似乎是故意提高音量,想要讓裏麵的人聽清。


    這些話分毫不差的傳入他耳中,薛長寧隻是動了動發酸的脖子。


    祠堂房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瓦片被揭開兩片,隻露出兩隻眼睛。


    薛長寧隻是抬頭掃了一眼,又兀自跪著。


    片刻過後,那房頂之人站在他麵前。


    “怎麽樣?”薛長寧淡淡開口。


    那人破衣爛衫,正是肖蘇蘇在京兆尹府門口碰見的乞丐。


    “她什麽都沒有發現,不過卻是打賞了屬下銀子。”


    聽見這話,薛長寧挑了挑眉:“莫叔,她不重要,我們現在還是應該把狗皇帝要做的事讓天下盡知才是。”


    被薛長寧稱為莫叔的男子點頭道:“小主子盡管放心,這些我會處理妥當,想必道長那邊也會讓薛於謙早早去給將軍道歉。”


    莫叔口中的道長,自然是皇帝身邊那個提出要一千童男童女做藥引的道長,現在也隻有他可以左右皇帝心思。


    聽聞此言,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能做到麵不改色的薛長寧,眸中似乎有一頭野獸張開獠牙,讓他一向溫和的麵容變的陰森可怖。


    莫叔見此,沒多停留,如靈猴一般攀上柱子,向上爬去,如過來一般消無聲息的消失。


    薛長寧定定看著麵前一排排的牌位。


    這些牌位還能擺在這裏被人供奉,可他的親生父母,他的九族不但沒有人給他們燒柱香,還背上了造反叛國的帽子。


    十九年前,他的父親季良冀在邊關和趙國剛打完一仗,損失大半兵力才守住國土。


    正在人困馬乏之際,朝廷派了軍隊過來,本以為是換防,誰知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朝廷的軍隊竟是將這些剛征戰過的士兵屠殺,最終全軍覆沒。


    而在京城的將軍府也遭遇著同樣的事情。


    先帝下聖旨,說將軍府謀反,株連九族。


    為大周國拚殺的將軍府怎麽可能會謀反!


    他的母親派人過來向他的舅舅薛於謙求救,希望薛於謙能向先帝求情,調查此事。可始終連薛於謙的麵都沒有見到。


    他的母親隻能被下人帶著逃跑,在半路上生下了他。可始終沒有逃過朝廷的追兵,死在路上。


    管家莫叔抱著他逃了出來,到處都是通緝令,沒地可去,隻能又求到薛於謙這裏。


    薛於謙不在府中,恰逢府中大夫人生產,隻生了一個女兒,產婆說傷了身子不能再生。


    大夫人收下了他,讓他以自己親生兒子的身份留在府裏。


    當時的薛於謙還不是戶部尚書,隻是一個戶部主事,在將軍府落難後不但沒有被牽連,還連升數級,成為戶部尚書。


    他在後來才得知,當年正是薛於謙看出先帝心思,知道先帝忌憚將軍府兵權,就向先帝呈上所謂的勾結敵國謀反的證據。


    光是想到這些,就讓他的如被萬根針刺一般。


    當時在牢裏,他多想用手中鐵片劃開那公主的喉嚨。


    可他的九族隻剩他了,他要代他們活著。


    他要讓皇室蕭氏,感受到將軍府的痛苦。


    不是說他們要造反嗎?


    他要是不造反,豈不是辜負了先帝的期望。


    思緒間,就聽外麵吵吵嚷嚷。


    肖蘇蘇的馬車在戶部尚書府停下,門口的小廝撒腿的跑近府裏。


    一會後,管家匆匆而來,麵帶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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