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王伐商立周,分封八百諸侯開始,中原地盤逐年擴大,不斷侵蝕周遭胡人地盤。


    於胡人而言,中原就像是一個不斷擴散的病毒。


    被中原病毒汙染的土地,永遠不屬於胡人。


    胡人麵對中原一直處於劣勢。


    在中原大戰中沒什麽存在感的燕國,打得胡人中最強大的東胡跪下叫爹。


    與胡人接壤的中原三國秦、趙、燕,胡人誰也打不過,後世驍勇善戰的胡人在戰國好像是個弱雞。


    這種現象的出現有諸多原因。


    其中一條極為重要的原因,在於中原會建城。


    中原每占領一片土地,就在這片土地上建城。


    不與弓馬嫻熟的胡人野戰,逼著胡人打攻城戰。


    胡人乃是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胡人之間攻伐都是野戰。


    他們不會建城,也不會攻城。


    這便形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胡人土地一直被中原侵占,但胡人一直瞧不起中原。


    因為胡人野戰一直壓著中原打,胡人崇尚的是強者。


    而中原呢,更瞧不起胡人。


    文化方麵就不提了,誰打不過誰啊?你打得過我你丟土地?你土地都丟了你裝什麽犢子?


    中原崇尚的是開疆擴土,打仗打贏了是為了占地而不是單純打贏。


    這裏麵要把殲滅戰祖師爺白起去掉,這位大佬雖然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占地,但他通往最終目的的手段很另類——殲滅敵人有生力量。


    由於中原點亮了“建城”技能,且這個技能在對戰胡人時絕對好用,導致中原麵對胡人戰法千年不易。


    推進,建城。


    依托城池,步步推進。


    推進,建城。


    依托城池,步步推進。


    ……


    隻此一招,無限循環。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胡人不服,城外叫罵。


    秦/趙/燕狗有能耐下來幹一架啊!躲王八殼子裏算什麽勇士!


    秦國、燕國,不怎麽理會。


    胡狗的無能狂怒罷了。


    趙國受不了。


    狗鳥的罵誰呢?乃公不打你,你這鳥人真以為乃公打不過是吧?你等著!乃公這就下去剁你狗頭!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野戰結果,多是趙敗胡贏。


    趙國邊境這個現象,一直持續到李牧掌軍。


    這個男人閉關不出,大力發展農業、畜牧、商業,讓勇敢的趙邊軍蒙羞,背上軟弱之名。


    這個男人率領著萬餘趙輕騎深入大漠,在這片中原禁地打上了趙國的印記,顛覆了中原麵對胡人千年不變的戰法。


    大漠月夜下,李牧雙眸比天氣更加冰寒徹骨,與周遭萬餘趙騎的炙熱眼神截然相反。


    打仗之前。


    李牧壯誌淩雲,氣魄萬千:


    “功名隻在馬上取,叫天下知我李牧之名!”


    打仗之後。


    李牧像是一台冰冷機器:


    “一營三營四營不動。


    “二營西南,五營東南,六營西,十營東,七營南,八營西北,九營東北。


    “鼓聲一響,馬不停蹄,人不勒韁。


    “隻殺不追,隻衝不堵。


    “一刻以內,墜馬半功。


    “半個時辰,戀戰無功。


    “……”


    命令傳入十個李牧精挑細選出來的裨(pi二聲)將耳中。


    近半個時辰後,趙兵解開了馬腳上的布,吐掉了嘴裏的布。


    翻身,上馬。


    兩條羅圈腿貼在馬腹,完美契合,人馬合一。


    輕輕一夾。


    感受到他們心意的戰馬鼻息粗重,噴出兩條長長的白氣。


    然後。


    轟隆~!


    萬馬奔騰勝響雷,大地震顫長哀鳴。


    因為趙國近些年來極為軟弱,所以匈奴在趙國這一麵的駐紮地,並不是在大漠深處。


    而是退一步屬於大漠中,近一步屬於大漠邊緣的區域。


    這個駐紮位置有許多好處。


    既方便南下劫掠中原——不是所有中原人都生活在城池裏。


    又可以在大漠深處的王庭召喚,與林胡、東胡開戰時,快速抵達現場。


    壞處也有許多,但最大的壞處就是鄰近中原,易被突襲。


    但中原人從來不曾進入大漠,他們匈奴麵對的又是五年來連個屁都放不出來的趙國邊軍,這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當趙國馬蹄落在這些匈奴人頭頂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想到來的是趙軍,隻以為是其他胡人。


    戰馬在寒風中盡情馳騁,趙卒在馬背上收割生命。


    “殺!殺啊!”


    “哈哈哈!匈奴狗們!誰勇啊?啊!”


    “你們的大父來了!哈哈哈!”


    “……”


    萬餘趙騎從各個方向交錯穿插,像是一把把尖刀,插件了匈奴這塊大蛋糕。


    他們嚴守軍令,從不停留,不與匈奴鏖戰,將騎兵的機動性發揮到了最大。


    騎兵跑起來是可怕的。


    趙卒發現,他們不需要揮舞手中刀劍,僅靠戰馬衝擊力就能撞死路線上的一切匈奴狗!


    這些平日間驍勇善戰的匈奴狗下了馬,落了地,就像是他們平常訓練時衝撞的草絮。


    草絮一撞就散,匈奴狗一撞就死!


    有趙卒想看匈奴狗在自己戰馬馬蹄下的慘狀,看不到。


    戰馬太快了。


    撞上一個又一個,踩下一狗又一狗。


    他隻能聽到匈奴狗的哀嚎。


    而那讓他渾身舒坦的慘叫聲,也要戰馬跑出去十步才能聽到。


    每個趙卒都無法看到自己戰馬下的情形,隻能看到他人戰馬下的鮮血、腸肚、被連續踐踏而看不出人形的一坨坨爛肉!


    李牧壓了他們五年!整整五年!


    這一次次衝鋒,蘊含五年邪火,匈奴人扛得住嗎?


    扛不住。


    當聽到耳邊傳來的是趙語時,勇敢的匈奴人在驚懼之餘,滿是憤恨。


    什麽時候趙狗敢打過來了?


    他們想要反抗,被撞死,被踩死。


    剩下的,就是不勇敢的匈奴人了。


    他們顧不得女人,顧不得孩子,顧不得老人。


    他們光著腚,露著膀子。


    淋著同伴的熱血,踩著同伴的心肝脾肺腎。


    找到戰馬,翻身而上,急速出逃。


    他們慌不擇路,在一條條死路上死去。


    起初隻有少數幸運兒逃走,逃向了大漠深處,逃向了北方。


    這些成功逃跑的幸運兒在狂奔中發出唯有同族才能聽懂的喊叫,於是越來越多的匈奴人衝向北方。


    這些逃走的匈奴人稱襲來的趙軍為飛兵——事先沒一點征兆,突然降臨,就像是從天上飛下來的兵。


    黑暗中,李牧眸子閃亮,靜靜地看著這些匈奴狗向北逃竄,像是一尊雕像。


    李牧身邊立著三員裨將,分別掌管一營、三營、四營。


    眼見仗快要打完了,將軍卻還沒有發布命令,他們很急。


    誰不是憋了五年呢?


    最得李牧看重,距離李牧最近的一營裨將司馬尚趨步上前,大手抹去流出來的鼻涕,甕聲甕氣地道:


    “將軍圍三缺一,專門留出北向,免得這些匈奴狗狗急跳牆,尚懂。


    “可現在戰事已定,我們完全可以把這些匈奴狗都留在這裏……”


    李牧睫毛抖動,寒霜簌簌:


    “不夠。”


    “將軍說甚?”司馬尚其實聽清了李牧所言,但沒聽懂。


    “本將壓了你們五年,就這些匈奴,不夠。”李牧聲音淡淡,聽不出感情波動。


    但司馬尚感情卻被劇烈調動,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將軍意思是……”


    “給他們北路,不是讓他們活,是讓他們帶人來找死。”李牧鼻子流下清涕,他抬手揩(kai一聲)去:“我們趙人不是胡人,幹不出打一仗就帶著女人、糧草跑的醃臢事。要打,我們就打到底。”


    “打到底”三個字傳入三個裨將耳,傳入臨近李牧的親兵耳。


    一圈火焰,以李牧這塊寒冰為中心點燃,熊熊燃燒。


    打到底?


    打到底!


    戰爭來的快,結束的也快。


    不到一個時辰,這支擁有萬餘人,集結了十餘個匈奴部落組成的匈奴兵團駐紮營地便被拿下了。


    打掃戰利品的事不需要多言語,底下士兵自己就會做得很好。


    還沒死的匈奴男人,每一個都是趙卒的玩樂對象。


    一個趙卒一臉獰笑得拿著匕首,大力插進一名匈奴男人的口中,大力攪動,邊攪邊嚎:


    “叫啊!再叫啊!狗鳥的匈奴狗!”


    匈奴男人滿嘴流血,痛的大嚎。


    血嗆得他連連咳嗽,在噴對麵趙卒滿臉滿身的血點子的同時,或大或小的舌頭碎塊也滑入了他的肚子。


    一刻後,這趙卒在匈奴男人屍體上哈哈大笑,笑出眼淚,結了冰碴。


    “石頭,乃公給你報了!將軍給你報了!”新生的淚水包裹冰碴,趙卒摸一把臉,血淚混在一起:“你這個鳥人……怎就不能多等半年啊……”


    半年前,他的兄弟石頭違令出關被匈奴人活捉。


    匈奴人將石頭拴在馬尾巴上,活生生拖死在趙關之前。


    死,對於營地裏的匈奴男人來說,是個痛快。


    營地中除了匈奴男人,還有老人、女人、孩子。


    胡人多是上馬為兵,下馬為民,匈奴也不例外。


    這支匈奴軍隊日常補給都是自給自足,不少人都帶著家眷來此。


    大漠深處的肥美草場早就被分好了,這片近一步就是大漠邊緣的土地雖然不如大漠深處,但勝在競爭者少——除了主要麵對趙國的匈奴,其他胡人聚集地不會距離中原這麽近。


    在這片草場生活,比大多數中等部落的匈奴人都好。


    老人、孩子、女人,李牧在出戰前就下過軍令,不許殺害。


    趙卒們很聽他們將軍的話,將全部仇恨都傾瀉在匈奴青壯男人身上,將全部精力都釋放在匈奴女人身上。


    這是慣例了。


    大戰之後,要讓士兵宣泄。


    在匈奴男人的哀嚎聲結束後,匈奴女人的尖叫隨後響起。


    李牧聽到了,覺得很悅耳。


    “都下去看著點。”戰爭暫停,李牧感情迴歸,笑罵道:“別都弄死了。”


    別都弄死的意思就是,弄死幾個十幾個幾十個無所謂。


    要讓這群如狼似虎,憋了五年的士卒在女人身上克製。


    李牧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可能,他也不會下令。


    他不想。


    那對趙卒來說太殘忍了。


    三個裨將紛紛發出男人都懂得“嘿嘿”笑聲,帶著三營士卒們,投入了這場盛大的狂歡。


    將軍讓他們下去看著點,重點不是“看著”,是“下去”!


    夜色下,唯有李牧周遭親兵衛隊沒有加入戰鬥。


    不是這些親兵不想玩。


    而是將軍命令,大於一切。


    李牧允許大軍放縱,不允許親兵放縱。


    戰場上,無論何時,他的親兵衛隊都不能失去自我。


    下了戰場,李牧會大大犒賞他的親兵,讓這些親兵能去秦樓楚館中的美人身上宣泄精力,那些美人不比這些匈奴女人強多了嗎?


    大漠的天慢慢亮了,匈奴士兵早就涼了。


    趙軍起行。


    他們的馬背上,馱著從營地中搜刮來的糧食肉幹和各種奶製品。


    他們趕著從匈奴領地中俘獲的牛羊馬匹,牛羊中夾雜著匈奴女人、匈奴孩童、匈奴老人。


    他們慢慢南行。


    踏上迴家的路。


    這條路,趙軍來時奔行三日。


    三日後,趙軍沒有走出大漠。


    因為有拖累,幸福的拖累。


    而在他們身後十裏外,匈奴十萬大軍殺到。


    這十萬大軍雖然潛形匿跡,注意行蹤。


    但李牧每行一裏路就會留下一伍斥候,二十裏為極限。


    趙軍斥候密度如此大,匈奴大軍又是追著趙軍而來,哪裏瞞得過?


    一匹匹探馬報訊,將用命換來的匈奴大體情況報給李牧。


    李牧聽在耳中,記在心裏。


    他的表情漸失。


    他的眸色漸冷。


    趙國,邯鄲。


    李牧擅自出戰的消息傳迴國內,舉國上下一片震驚。


    趙王偃罕見地訓斥了郭開,說就是聽信了郭開讒言才沒有動李牧,導致今日釀成大禍。


    郭開很委屈。


    新王繼位,手段還不正當,哪裏能動邊塞大將啊?


    再者說,他也知道李牧敢出塞啊。


    凡事都問過郭開的趙王偃首次越過郭開,直接對趙將顏聚下王令,讓其去雁門替換李牧。


    貴族出身的顏聚應命。


    雁門。


    顏聚到了。


    沒人鳥他。


    麵對顏聚出示的王令,李牧留下留守雁門的武將看都不看,生硬地答複:


    “我不識字,不認識王令,隻知道將軍親口下的將令。


    “你要敢阻礙我執行將令就是讓我違背將令,就是殺我,那我就先殺你。”


    顏聚無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輛輛戰車出關,看著黑壓壓的趙卒出關。


    曾在邊境待過的顏聚怒火中燒。


    一望無際的大漠上,麵對來去如風的胡人騎兵。


    步兵有什麽用?


    車兵有什麽用?


    都是靶子!


    該死李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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