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還是沒有說話,他心神都在顫抖。


    剛剛腦袋一熱,隻想著要讓弟弟單獨乘車趴行,屁股少受點罪。


    上了車,真與秦王麵對麵坐著,體會到那如深淵一般的壓力,他開始害怕,口不能言。


    秦王柱臉上由不耐煩轉為略有怒意。


    “成蟜二次助你,你便是如此迴報的嗎?啊?!”


    秦王的怒意震顫了嬴政身子。


    [不能再讓秦王憤怒了!]


    [說點什麽!一定要說點什麽!]


    [要說弟弟在場不好說的話!]


    [弟弟說秦王不會對我如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嬴政在內心瘋狂地逼自己,深吸一口氣。


    “我要向趙國複仇,離不開大王的幫助。


    “我想知道,我要如何做,才能讓大王像幫助公子成蟜一樣幫助我。”


    啪啪~!


    秦王柱輕輕拍打嬴政的臉。


    “若不是寡人不想見成蟜生氣,定在你臉上留下五根手指。


    “成蟜如此待你,你卻意圖分他恩寵。


    “先王說的不錯,你果然是個趙人,趙人眼中果然隻有力量。”


    嬴政腦中的弦崩斷。


    在趙國被說是秦狗,他生氣,但能忍。


    被秦王說是趙人,他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量,一把攥住了秦王手腕,低吼著:


    “我是秦王孫!是你的孫子!是秦人!不是趙人!”


    目光如炬,火中是滿滿的仇恨,對趙國的恨,對趙人的恨。


    秦王看著這一幕,卻笑了。


    笑的前仰後合,笑的直拍大腿。


    輿外,車前室的韓明也笑了,自語道:


    “不愧是我看好的人,第二麵就能讓王上如此開心。能被王上另眼相待的兩個王孫都是太子的兒子,渭陽君沒希望咯。”


    車廂內,嬴政心卻一點一點沉入穀底。


    他離得近,不僅能聽到秦王笑聲,還能看到秦王神情。


    秦王笑的時候,一臉嘲弄。


    這是嘲笑。


    “就是這種表情!寡人見到最多的就是這種表情!你是不是以為寡人會高看你一眼?


    “不會!


    “你來晚了。


    “喜歡這副樣子的,是先王。”


    笑聲停,秦王柱收迴手,上翹的嘴角還在。


    “寡人隻覺得可笑。”


    一隻手支著下巴,稀疏白發亂糟糟披下。


    “成蟜這個孩子啊,最重感情。


    “你是他的親兄長。


    “他自知道你的存在,都不知道你什麽模樣,就纏著先王接你迴來。


    “先王不同意。


    ”知道為什麽嗎?”


    膳宮,成蟜宮群中的宮室之一。


    前堂極大,一眼望去都是庖人,起碼三五十個。


    他們忙忙碌碌,為成蟜宮中的每個人提供飯食。


    後室則極小,隻有二十平方米左右。


    堂中擺了一張紫檀做的大案,足以坐下十個人。


    今日食客隻有三個。


    秦王、嬴政、嬴成蟜。


    嬴政一言不發地落座,有些魂不守舍。


    嬴成蟜咬著牙坐了下去,忍著疼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大父你來我宮做甚?”


    秦王笑眯眯。


    “你不許大父敦倫,大父隻好來找你玩,有沒有什麽新遊戲?快孝敬大父。”


    “哪有什麽新遊戲!”嬴成蟜斜睨秦王,道:“大父,你現在該準備親政了。”


    “親政著什麽急……”秦王興致眼看就落了下去,嘀咕道:“你父還需要再鍛煉鍛煉。”


    提到太子,秦王就想起了成蟜宮前的那塊木牌,興致複起。


    “好孫兒,快跟寡人說說,王後、太子,怎麽惹到你了?”


    嬴成蟜麵不改色。


    一路馬車行,他已是想好了說辭。


    謊話很容易被拆穿,真話就不會。


    “我拿秦王印砸壞了華陽不飛腦袋,羋不鳴氣不過,來找我麻煩。


    “也不知道是她找的秦子楚,還是湊巧碰上的。我還睡覺呢,秦子楚一下子把我抱到羋不鳴麵前,壓著我下跪認錯。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給人兄長腦袋打破,還不許人生氣了?認錯就認唄。”


    秦王柱肅然,豎起大拇指。


    “寡人的好孫兒最明事理!”


    “但是!”嬴成蟜話鋒一轉,滿臉憤怒,道:“我睡覺不喜著衣!秦子楚把我抱出來的時候,我沒穿衣袍!他讓我赤身裸體跪在羋不鳴麵前!”


    稚童順勢站起,拍打著大案,怒氣勃發。


    “大父你說!他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秦王柱的白發略微抖動,密布皺紋的蒼老臉龐也抽搐了一下。


    “這……是太過分了……”


    默然兩秒,見嬴成蟜不繼續往下說,忍不住問道:


    “好孫兒啊,他們過分在哪了……”


    “我沒穿衣服啊!”稚童比劃全身,道:“什麽都沒穿啊!”


    “……沒穿,就沒穿唄……”秦王柱是真沒懂。


    [這有什麽的?怎麽就把不鳴、子楚,和狗並列了?]


    嬴成蟜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要是把大父衣服剝光,送到羋不鳴身前,大父願意嗎!”


    “不願意!想想就可怕!”秦王柱打了個激靈,腦袋搖成了撥浪鼓,豎起三根手指頭道:“除非不鳴年輕三十歲。”


    “大父!”嬴成蟜怒叫。


    “不行不行。”


    秦王柱搖搖頭,黑絲冕服上繡的玄鳥也一起搖啊搖。


    又掰起一根手指頭,極為肯定地重重點頭。


    “四十!得年輕四十歲!至少得四十!”


    嬴成蟜像是個小牛犢子,衝到秦王身邊,用力推搡秦王。


    “走!你走!你不許在膳宮吃飯!”


    秦王被推出了膳宮,笑嗬嗬地上了王車,將聽到的事講給車府令韓明聽。


    “小時候天天光屁股跑,現在還知道羞恥了。”


    韓明也樂,略微迴想了一下,忽然有些訝異。


    “大王,臣的記憶中,公子成蟜好像沒有光屁股跑過……”


    “是嗎?”秦王搜索記憶,道:“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沒有,光屁股跑的是秦傒、秦伍、秦孝、秦喜他們家的……成蟜從小就與眾不同啊!哈哈哈!”


    “公子成蟜是神童,神童自然是與眾不同。”車府令韓明附和一句,拿起馬鞭,道:“大王要去哪?”


    “華清,去泡泡溫泉,解解乏。


    “你去問問人,事情是否如成蟜所言。


    “若果真,就去東宮,看看寡人的陵墓造的如何了。”


    天色將晚。


    成蟜宮外。


    一輛駟馬高車不知何時來到。


    高車整體黑色,極近簡美。


    除了車廂側刻有振翅玄鳥外,再無其他紋絡飾物。


    這輛與王車相比,除了略小一點,四馬拉車之外,幾乎一模一樣的高車,正是太子之乘。


    木板早已不見,但太子座駕卻沒有駛入之意。


    車廂內,秦子楚閉目養神。


    在王後遣人告訴他,王上入了成蟜宮後,他就立刻趕到這裏等候。


    “做錯事被發現,主動承認,永遠比被迫強。


    “雖然,我並不覺得哪裏做錯了。


    “父親打兒子,不是天經地義嗎?總比不管不顧強吧?


    “但王既然認為我錯了,那我就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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