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豐贍從容的落下一子,有些人,公主殿下顧及東泰國的太後沒有取他性命,但顯然,這並不足以讓他醒悟。


    寒風習習,月光傾瀉而下,庭院中一株紅梅迎風怒放。


    這等風景,卻是紫月國沒有的,隻是今晚注定要辜負這月色。


    一身黑衣的蔣淩正俯在屋頂,心中翻來覆去的問候了達奚豐贍好多遍,這麽冷的天,卻支張桌子在院子裏下棋,不是都說紫月國四季溫暖如春天,這樣的天氣他也不怕凍著。


    一直就這樣趴了大半個時辰,蔣淩正覺得整個人都快凍僵了,終於漸漸起疑,莫非他的舉動已經被發現了不成?


    他向身邊的隨從使了個眼色,那隨從會意,潛伏著退下。


    沒一會兒,酒店的小二便端著一壺熱茶來到了院中,隻是還未靠近,便被達奚豐贍的人攔下。


    那小二賠笑道:“小的看各位官爺也是要趕長路的,這寒冬臘月的稍不留意很容易感染風寒,這是小店熬製的薑茶,雖然粗陋了些,但對驅寒卻又良效,官爺不如給這位公子送去。”


    達奚豐贍落下一子,“赭石,難為店家一番好意,讓他送過來吧。”


    赭石這才讓行,那小二屁顛屁顛的將薑茶在棋案上放下,但卻沒有急於走,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棋盤。


    達奚豐贍聞到從他身上散發的淡淡檀香味,眸光溫潤的看著他,問道,“怎麽,小哥也懂下棋。”


    那小二憨厚的撓了撓頭,“跟掌櫃學過點皮毛。”


    達奚豐贍落下手中的棋子,很是不經意的道:“小哥這身上好似有股香味。”


    小二抬起袖子湊到鼻子旁邊聞了聞,“沒有啊。”然後又恍悟道:“公子聞到的香氣可是檀香。”


    達奚豐贍頷首。


    “這就難怪了。”那小二,“公子有所不知,這冬日裏客房都要點炭火,難免會殘留下氣味,有些客官挑剔,掌櫃便讓小的在房間中點上檀香,小的剛剛才從客房屋裏出來,身上有檀香的味道也是難免的。”


    “原來如此。”達奚豐贍突然向小二擲向一顆白子,那小二臉色突然,飛快的向後退去。


    房頂上,一直在等待達奚豐贍毒發的蔣淩正見狀豈還不知道情況有變,正要下令撤退,脖子處卻傳來一抹冰冷的觸感。


    劍刃上發射的月光透著徹骨的寒意,一如蔣淩正此時的心情。


    他被人拎著從房頂上落在庭院裏,一雙眸子好似浸了毒般鎖定達奚豐贍,邪笑道:“這就是公子的待客之道?”


    達奚豐贍擺手,影衛帶著其餘人撤下,偌大的庭院中隻餘下達奚豐贍和蔣淩正二人,達奚豐贍拎起小二剛剛送來的薑茶倒了滿杯,推到蔣淩正麵前,“難為翼王殿下在上麵觀棋觀了如此之久,喝杯薑茶祛祛寒氣。”


    蔣淩正忌憚的看著麵前的茶杯,達奚豐贍也為自己倒了被薑茶,“翼王殿下放心,本公子並沒有下毒的嗜好。”


    蔣淩正眸光鋒利的看過來,他果然早就發現了,故意將計就計的等他自投羅網,但這卻是如何也不能承認的,“本王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達奚豐贍沒有否認,“翼王殿下不該給我個解釋嗎?”


    “解釋?”蔣淩正失笑道:“本王有什麽好解釋的,本王不過就是路過此處而已,倒是達奚公子,不問是非就讓人拿下本王的人,本王不得不懷疑,你是想借此挑起兩國的戰爭。”


    對這等胡攪蠻纏之輩,達奚豐贍也沒有什麽好說的,“翼王既然不願向我解釋,那我便送你去見你願意解釋的人。”


    蔣淩正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剛想脫身,可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你對我做了什麽?”


    達奚豐贍起身,“我說過我沒有下毒的嗜好,翼王又何必驚慌,不過是我手下的人過於小心謹慎,封了翼王幾個穴道而已,外麵馬車已經備好了,翼王殿下,我想我們可以走了。”


    顛簸的馬車中蔣淩正發觀淩亂,他那好似啐了毒的眸子憤然的盯著達奚豐贍的背影,“你到底要帶本王去哪。”


    閉目休息的達奚豐贍卻好似完全沒有聽到一般,帶他去見得自然是要見之人。


    一夜的顛簸,蔣淩正雙眼遍布血絲,額頭更是紫青一片,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直到從晃動的門縫中看到熟悉的風景,意識到這裏是哪裏後,他這才終於露出驚恐之色,“你是要帶本王進宮。”


    達奚豐贍終於給出了他第一句迴應,“不錯。”


    蔣淩正的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你無憑無據,我父皇不會相信你的。”


    達奚豐贍憐憫的瞥了他一眼,“我隻負責將你交給他,至於他信不信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蔣淩正終於意識到他做了一個多麽錯誤的決定,“我父皇的野心達奚公子應很清楚才是,他又生性自負,本王好歹也是東泰國的王爺,代表的亦是皇室的臉麵,你讓我如此模樣見他,他恐怕也要惱怒於你。”


    達奚豐贍清楚他說的不無道理,不過,蔣雲宸現在要惱怒的恐怕另有其事,這點,他並不覺得有必要向蔣淩正解釋。


    剛剛下朝正在禦書房因為棋王一事大動肝火的蔣雲宸,聽到達奚豐贍去而折返宮外求見的通傳,“他可有說是何事。”


    “迴稟皇上,並無。”


    蔣雲宸看著禦書房中那幾位幾棍子也掄不出一句話的大臣,“朕剛剛說的事情你們迴去好好想想,明日早朝後,給朕答複。”


    那幾位大臣如釋重負,“臣遵旨。”


    蔣雲宸看著他們這死氣沉沉的樣子,越發的心煩氣躁,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然後對剛剛傳信的太監道:“請達奚公子進來。”


    一刻鍾後,達奚豐贍離宮而去,再次返程。


    禦書房中,蔣雲宸一方硯台劈頭蓋臉的向狼狽不堪的蔣淩正砸去,“好!好!好!果然個個都是狼子野心,你們是不是眼巴著朕給你們騰位置!”


    蔣淩正沒敢躲,那硯台結結實實的砸在他的肩膀上,痛的呲牙咧嘴,“父皇,兒臣不敢!”


    “不敢!”蔣雲宸隻覺得一股血氣衝頭而上,“看看你做得事,朕可沒有看出你不敢,朕知道朕在你們眼中有多麽礙眼,下次,這中毒的是不是就是朕了。”


    他轉身抽出掛在牆上的佩劍,扔到蔣淩正麵前,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何必那麽麻煩,直接一劍刺到這裏不是更痛快。”


    “父皇息怒,兒臣並無此意!”蔣淩正的整個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麵上。


    “哼!”顯然他現在說什麽蔣雲宸都聽不進去,“你身邊那些人是老五的人,朕說得沒錯吧。”


    蔣淩正很想否認,但他卻沒那個膽子,“是,他們以前確實是五哥的人。”


    蔣雲宸壓製著想要一劍宰了他的衝動,“朕若讓你出兵雲蒼,這些人你可是要帶在身邊。”


    父皇為何會如此問,蔣淩正心中甚是疑惑,但卻還是老實迴答,“是。”


    “混賬!”蔣雲宸怒極,一口血噴出,整個人向後栽去。


    “皇上!”


    “父皇!”


    禦書房頓時亂做一鍋粥,很快,蔣雲宸怒火攻心昏迷不醒的消息便在宮中傳開。


    太後在陳貴妃的攙扶下匆匆趕到禦書房,由全公公告知了事情經過後,太後步履蹣跚的走到跪在殿外的蔣淩正跟前,狠狠的甩出一巴掌,“哀家怎會有你這等不忠不孝之孫,先前筠兒之事哀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念及你們心中或許還有一絲悔悟,早知有今日,哀家絕不會如此姑息養奸,來人,送翼王迴府。”


    蔣淩正跪求道:“皇奶奶,父皇身體抱恙,懇請皇奶奶讓孫兒留下侍疾。”


    太後被他這一句氣得險些也暈了過去,手指顫抖的指著他,“你……你……”


    陳貴妃連忙為她順氣,“母後息怒,皇上如今已臥病榻,整個宮中還要母後來主持大局,您可不能再有閃失。”


    太後順了順氣,不再去看蔣淩正,“傳哀家懿旨,沒有哀家的口諭,翼王府上下任何人不得進出。”


    “皇奶奶!”


    “給哀家封了他的嘴!”


    待眼前清靜後,太後吐出心中的濁氣,“宣太子進宮侍疾。”


    如今已形若冷宮的坤寧宮中,皇後聽完了小太監的匯報,嘴角詭異的上揚,“哈哈哈……終於讓本宮等到了……哈哈哈……蔣雲宸……”


    那小太監奉承道:“皇上這一倒下,太子監國,恐怕過不了幾日,奴才就要改稱唿喚您為太後了,到時候還望太後對奴才多多提拔。”


    皇後一雙鳳眸落在下麵邀功的小太監身上,冷光乍現,但卻又很快消失,“放心,你的功勞本宮都記得,待本宮住進慈寧宮,自然不會虧待你,如今全公公擁有的你自然也會有,而且本宮保證,隻多不少。”


    小太監的此保證,他冒著掉腦袋的危險替皇後做那事,要的可就是這,他大喜,再次叩謝道:“多謝皇後娘娘提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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