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聲淚俱下道:“老爺,自打妾身主持中饋以來,自認雖比不得姐姐在世時,卻也是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如今府中接二連三的出事,亦非妾身所願,說到底妾身終歸還是比不得姐姐,身後有太後的照拂和提點。而老夫人的身子老爺又不是不知,根本經不得半點操勞,妾身也不敢拿府中的事去讓她老人家煩心,這身邊也隻有羅嬤嬤一個可以幫襯的,可如今也……”


    頓了頓,聲音越發的幽怨了幾分,繼續道:“在這京都,老爺就是妾身唯一的依仗,這相府也是妾身唯一的家,更何況妾身還有昆兒和玲兒,妾身的腦袋又沒有壞掉,怎麽可能指使張管事做下如此吃裏扒外的事情。老爺若是依舊不相信妾身,妾身也無話可說了。”


    陶丞相聽的眉頭緊鎖,心中對周姨娘的僅剩的那點僥幸也隨著她說出的話蕩然無存,這就是他的枕邊人。


    他依稀還記得當年第一次南下看到周氏時她那明眸皓齒的單純模樣,依稀還記得當年她獨身一人義無反顧的背井離鄉隨他到京都的情景。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單純一點點的轉變成了精明算計的,陶丞相已經記不清了。


    罷了,事已至此,他還奢望什麽。自己釀下的苦果,終究還要自己來嚐,也這算是報應。


    陶行知深深的歎口氣,她會變成如今的模樣,卻和自己也脫離不了關係,不管她以前做下過什麽,這次便饒過她,全當是對她的補償。畢竟如她所說,她還有昆兒和玲兒。


    不過,這個院子陶行知卻是一刻也不願多呆,“昆兒的學院也到了放假的時候,往年你不是總抱怨沒有時間陪他嗎?這次正好,府中的事情有筠兒料理,你就好好陪陪昆兒。”


    “老爺……”


    周姨娘呆呆的看著陶行知沒有絲毫留戀的背影,猶自掛著淚珠的神情卻猙獰了一起,屋內想起一個輕微的聲音,周姨娘抬起手,看著指甲已斷了半截的右手尾指,淒淒然一笑,兀自抹了眼淚,起身,“櫻草打盆水進來。”


    何止是陶丞相對她失望,她亦對陶丞相失望透頂,以前是蔣晴,現在又是她的女兒,這相府她是要定了,不過就是個絆腳石,踢開就好。


    打定了主意,對著櫻草小聲的吩咐了一番,櫻草難掩心中的震驚,最終點了點頭。


    陶丞相剛出了采薇院,對著跟在身邊的管家問道:“張算的家人可安排妥當。”


    管家迴道:“迴老爺,都已經安排妥當,不過張算的兒子張算卻沒了蹤影。”


    陶丞相思索了一下,“可是娶親的那個兒子。”


    “正是。”管家有些惋惜的道:“他是個溫良孝順的孩子,應該是不知道張算與周姨娘勾結的事情的,可惜了。”


    提起此,陶行知停下了腳步,轉身朝著流螢院的方向走去,趁此,他要和這個女兒好好的聊一聊。


    管家連忙道:“郡主剛剛出府去了。”


    陶行知腳步又是一頓,改變了腳下的方向朝著書房走去,“筠兒迴府後讓她到書房來一趟。”


    鴻運樓


    宇文悠然神色淡淡的透過窗戶看著對麵不遠處的醉花樓,“紅袖你說,這青樓是不是和幽王很搭。”


    “恩,幽王本來就是那裏的常客啊。”紅袖隻當是她家小姐看到了醉花樓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對秦烈頗有幾分微詞,“小姐,紅袖想不明白,幽王不過就是雲蒼國送來的爹不疼娘不愛的質子,平日行事又那般惹人厭,雖然是和太後有些血緣關係,可太後也用不著對他那般好,都快要跟小姐這唯一的嫡孫女不相上下了呢。”


    宇文悠然那日從太後不經意說出的話中,已經猜到了幾分當年的隱情,不過沒有證實之前,她是絕對不會妄下結論的,隻是提點紅袖道:“就算沒有太後撐腰,別人也一樣拿他沒辦法。”


    紅袖不解,問道:“為什麽?”


    宇文悠然耐心的解釋道:“雲蒼國和東泰國國力相當,邊境雖然時有衝突,不過也都是養兵所需,幽王名義上雖是質子,但卻是雲蒼國陛下主動提出送來東泰國的,用意並非求和示弱,這待遇自然是不一樣的。”


    紅袖似是有些懂了,“小姐的意思是說,他是來避難的。”


    宇文悠然倒是對紅袖有些另眼相看,點了點頭,輕輕的撥動手中的白瓷青花茶蓋,道:“不錯,為了兩國邦交,就算太後不護著她,皇上也要護著他。隻是太後出麵更合適一些。”


    紅袖心裏這才算平衡了一些,不在糾結於此,而是不滿的抱怨道:“小姐,那白溪不過就是個打簪子的工匠,小姐要見他直接去聚寶齋就好,為何還要單獨宴請他,而且他也太不知禮數了,竟然比小姐還要晚到,真是太過分了。”


    她這話音還未落,外麵便響起了飛魚的聲音,“郡主,白公子到了。”


    接到宇文悠然的示意,紅袖不情願的嘟著嘴將門打開,狠狠的瞪了一眼外麵衣冠楚楚的白溪,不清不願的將路讓開,“請吧。”


    白溪卻好似絲毫沒有看到她的敵意,從容的踏進了房間,恭敬的對著宇文悠然行禮道:“白溪見過郡主。”


    紅袖恨恨的關了門,轉身看到白溪對自家小姐的態度,臉色才稍微好轉了一些,隻是依舊有些因為白溪上次擅自將見麵地點改到醉花樓對他有些不待見。


    “白公子不必客氣,坐吧。”


    白溪卻沒有落座,“白溪既已奉郡主為主,尊卑有別,當不得與郡主同席。”


    紅袖聽的一愣,突然想起那晚從醉花樓出來後,白溪確實是自稱屬下的,隻是當時小姐並沒有過多解釋,她後來便忘了。


    宇文悠然是默認了百裏奚奉她為主的事實,可卻沒有真的要將百裏奚當屬下的意思,自然是不想紅袖對他有誤會,嗔怪的看向紅袖道:“你可聽到了,以後對白公子客氣一些,他是自己人。”


    “知道了。”紅袖嘟了嘟嘴。


    宇文悠然不去管她,而是看向百裏奚,再次道:“既然你承認本郡主這個主子,那本郡主所說之話都是命令。”


    白溪抬眸撞進宇文悠然黑玉般的眸子中,從這雙眸子中他讀出了宇文悠然的誠意和堅持,鄭重的拱手道:“白溪謝郡主抬愛。”


    待白溪落座,紅袖壓製著心中的不情願奉了茶,故意的將白溪麵前的茶盞倒的滿滿的,她有自信,隻要白溪碰到這杯茶,這茶水便定然會溢出。


    一抬頭看到宇文悠然略帶責備的目光,吐了吐舌,退到了一旁。


    宇文悠然言歸正傳,“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昨晚棋王府失火後她才想起還有這麽個王爺,便讓範嬤嬤傳話給白溪打聽下此人。


    白溪暫且沒有去碰那杯茶,點頭道:“在棋王未墜馬之前,雖然東泰國當時已經冊立了太子,但他在大臣中的唿聲卻一直很高,直到後來出了事,落下了腿疾後,便鮮少在外麵露麵,就連宮中的宮宴也幾乎不露麵,作息也很規律。”


    會是他嗎?宇文悠然有些不確定,如果是他,雖然與她的推論相符,可周姨娘這的會讓女兒嫁給一個瘸子嗎?


    白溪觀她似是在想什麽事情,便停了下來,平穩的端起滿滿的茶盞,在紅袖詫異的目光中從容的小飲一口,這過程中沒有一滴茶水灑落,最後還衝著紅袖客氣的點了點頭,紅袖當時就被他氣到了,杏眼怒瞪向白溪。


    陷入沉思的宇文悠然自然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之間的小互動。


    其實,從開始猜測周姨娘身後可能是個王爺,沒事的時候,她便一直在理這其中的關係。


    有一點很值得懷疑,周姨娘身後的這位王爺既然滲入相府,那定然圖謀不小,很可能就是那個位置,這樣的話他必然是要除去太子的。


    周姨娘就算是再疼陶妙玲也不可能會任由陶妙玲迷戀太子,而且她又隻有陶妙玲一個寶貝女兒,也是絕對不可能讓陶妙玲去做棋子的。


    而且,她細細的迴想了陶妙筠記憶中陶妙玲見到太子的表現,好似陶妙玲除了嫉妒外並沒有表現出迷戀。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陶妙筠落水就一定另有隱情,陶妙玲顯然沒有說真話。


    可是照理說,如果陶妙玲所戀並非太子的話,那日中秋宮宴上,對陶妙玲失望之極的春葉又為何與陶妙玲的說法一致。


    她想來想去,就隻有一個可能,這問題的關鍵依舊還是在秦烈身上,想起昨夜她去見秦烈時路上出的意外,顯然秦烈從春葉那裏知道了什麽。


    這也是她決定赴秦烈今日下午之約的主要原因,看來這醉花樓之行是避無可避了。


    而白溪一見宇文悠然從沉思中走出,便繼續說道:“不過有一點很可疑,昨日棋王府失火後不久,很多人看到七皇子行色匆匆的進了棋王府,如果說是弟弟關心兄長卻也說的通,畢竟這留在京都的成年皇子,除了太子外,也隻有他們兩人。可屬下卻依舊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這麽簡單。”


    聽他這麽一說,宇文悠然突然靈光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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