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郎?”


    衙差們,甚至是一臉血的楊銀水都呆住了。


    劉鐸忙朝那些衙差擺了擺手。


    衙差退至院子,屋裏就隻剩下胡天洲幾人。


    劉鐸繞著胡天洲走了一圈,倒吸一口涼氣驚歎:“難怪說上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眼熟,沒想到……你竟是錢龍錢狀元!”


    “啊?”


    “他是萬曆四十四年的狀元錢龍?”


    ……


    楊銀水當時便忍不住的驚唿起來,一雙眯眯眼此時用力睜著,難以置信的看著胡天洲。


    錢龍……


    幾年前胡天洲行走天下,用過最多的化名。


    作為這個時代的世界首富,在錢方麵,能稱為龍的,也就隻有胡天洲了。


    這化名還是那個朱媽媽替胡天洲取的呢。


    “劉鐸,咱們有好幾年沒見了,今天這的事該怎麽處置,就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胡天洲淡淡道。


    “這……”


    劉朵迴頭看了一眼身子軟軟癱倒在地的楊銀水,眉頭緊皺,下意識看向了楊夫人屍體。


    作為揚州父母官,這種重大案件自然要管,可他也曉得那女人正是剛上任不到一月就斂財無數的楊銀水的老婆,不是什麽良善人。


    其實。


    若是換做別的狀元啥的,劉鐸自然會秉公處理此事,哪怕被害者並不是一個好人。


    可是。


    胡天洲不一樣。


    他可不是簡簡單單的狀元郎,而是和萬曆皇帝也有著密切關係,不少皇室中人都曉得這個錢龍的存在,甚至當時還有傳言,錢龍是萬曆皇帝在民間的私生子,甚至還傳說過萬曆皇帝要將皇位傳承給胡天洲。


    不過。


    胡天洲在京城縱橫如曇花,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在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底沒了蹤影。


    進士出身,當時和胡天洲有些過往的劉鐸知道這些傳言不是真的。


    不僅僅是萬曆皇帝,胡天洲還和隻當了一個月不到的皇帝朱常洛以及現在的天啟帝都有著極好的私交。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不僅天啟皇帝朱由校上了台,整個朝政更是被魏忠賢所把控著,而他也正是因為看不慣魏忠賢的所作所為,年初時得罪了他,才被貶謫到了揚州。


    若讓此事鬧到朝廷,胡天洲有安危之險了。


    “請錢兄交給我吧。”


    劉鐸深吸了一口氣,蹲了下來,右手食指中指並攏,放到了楊夫人早已不成樣子的鼻子下,確定對方死亡之後,陷入沉思。


    胡天洲一笑,重新將圓凳抓起,走向楊銀水。


    “不不!”


    楊銀水魂都飛了:“錢狀元!錢狀元!饒命啊!饒小的一命吧!小的……小的真不知是您隱居在此啊!當年,小的也是聽說過您名頭的,還遠遠在宮闈中一睹過您風采呢!”


    “饒命啊!錢狀元,都是小的的錯!沒有管好那女人,冒犯了令夫人,還請狀元爺饒了小的!”


    “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錢狀元,你要多少錢,隻要您能饒小的一命,小的都願雙手奉上!”


    ……


    楊銀水磕頭如搗蒜,整個堂屋裏都傳來了砰砰的磕頭聲。


    胡天洲看他這副卑賤得不能再卑賤的模樣,滿是鄙夷。


    “嗬嗬,看你這意思,如果今天你們冒犯的不是我夫人,就打算一直冒犯下去嘍?”


    “你本是個再卑賤不過的太監,一朝得勢,便作下這混賬事,還敢求我原諒你,真當我那麽好說話嗎?”


    說著。


    他的步伐又向前走了兩步。


    “劉大人!救我,看在本官剛到此處,就給揚州百姓捐了兩萬兩的份上,救我一命吧!”


    楊雲水隻得看向了劉鐸。


    劉鐸歎了一口氣,走到胡天洲麵前,深深一拱手。


    “你要救他?”


    “錢兄,他來揚州後,的確做下不少錯事,但也算有心,一來就捐了兩萬兩,雖有辱令夫人,但罪不至死吧?我知道,他女人的確冒犯了您妻子,但既然她被您打死了,是不是……就饒他一命?”


    “他若事後報複怎辦?”


    “這……”


    劉鐸看向楊銀水。


    楊銀水一聽這話,知道胡天洲殺心弱了,眼睛滴溜溜直轉,跪走幾步,來到胡天洲麵前,往旁抓起一塊碎碗,哢嚓一聲切掉了左手小指!


    他咬著牙,身子顫抖的求饒道:“錢……錢狀元,您如果早說出身份,小的又怎會放縱家裏蠢人做出這事呢?經此一遭,小的徹底知錯了!就算再娶老婆也絕不敢再放縱!”


    “錢狀元,當年小的也是極為崇拜您的!因為小的會些文墨,認了魏公公當義父後,他才會把小的派到揚州來當監守,但請狀元放心,以後我楊銀水就是您的人了!”


    “您說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唯錢狀元馬首是瞻!我還記得您當初寫出的那一首震絕京師的詩呢……”


    說著。


    他背出了胡天洲五六年前在京師所寫的那首流傳至今的詩: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


    胡天洲一愣,沒想到這楊銀水倒還有點腦子。


    這首詞,的確是他當初在京師最有名的青樓吟誦而出的。


    看來。


    這家夥倒是對自己留了一些心思了。


    哐啷。


    胡天洲將圓凳扔到了一邊。


    他淡淡道:“經此事,你應懂些教訓了。那你就和劉鐸將這個女人收拾了吧。之後好好在揚州待著,若再敢作妖,必要了你小命!”


    說完。


    他坐迴桌邊,選了一些兩人沒動過的菜,大口朵頤起來。


    劉鐸則安排著人,收拾著楊夫人的屍體。


    很快。


    衙差將大堂收拾得幹幹淨淨。


    楊銀水也去洗了把臉,又簡單包紮了下傷口,臉色慘白老老實實的站到了胡天洲身後不遠處。


    劉鐸看了一眼楊銀水擺手道:“楊監守,租稅的事……”


    “這……”


    楊銀水一聽這事,苦笑起來。


    胡天洲手裏拿著個雞腿,迴頭瞪了他一眼:“你可知這一收租稅讓多少人傾家蕩產。”


    楊銀水一聽,忙撲通跪倒在地,朝兩人拱拱手道:“錢狀元,郎劉大人,這租稅也不是小的想收,實在是為了孝敬魏公公,魏公公既把小的派到了這揚州,自然不是讓小的在這吃幹飯的!若沒錢孝敬,小的還得被拉迴京師,甚至被魏公公責罰的!”


    “那就收少點。”


    胡天洲手一揮。


    “這……”


    楊銀水還有些猶豫。


    “嗯?”


    胡天洲瞪了他一眼。


    “是是!”楊銀水隻得點了點頭,隨後對劉鐸道。“這樣吧,先收一半!兩位,這錢不得不收,不然,若魏公公再派人過來,說不定比小的做得還過分呢!好歹小的也算是揚州人,還有,至少小的現在知道錢狀元您在這,稅收方麵絕對不敢做得過分了。”


    “劉大人,你看呢?”


    胡天洲問道。


    “行吧!”劉鐸歎了口氣。“自從魏忠賢把握朝政,皇上基本就不上朝了,都是魏忠賢在挾天子以令天下,如楊大人所說,若派其他人來,隻怕事情更複雜,此事就如錢兄所說。”


    “好了好了。”


    胡天洲擺擺手說道:“別再錢狀元長錢狀元短了,現在,我就是胡天洲,叫我一聲胡先生就好。”


    “是,胡先生。”


    劉鐸和楊銀水同時喊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


    劉鐸見胡天洲吃的差不多,有走的意思,小心翼翼問道:“胡先生,你這些年去哪了?當年,你在殿試脫穎而出,一舉中得狀元,一篇論體育之真義,精絕天下,實在令劉某極為佩服,為何又要突然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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