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李洵舟,皇位的人選還有李長嬴。


    所以李洵舟要死,李長嬴更要死。


    李長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緊追皇帝的李鶴年身上,全然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左右夾擊。


    身後追趕上來的馬匹遮擋了視線,沒人看到究竟是誰放的箭。


    等兩掖的人駕馬急騁掠過後,看台上的人都愕住了。


    箭矢穿心而過時,李長嬴甚至沒有感覺到多大的疼痛,隻是出於本能,狠狠勒緊了韁繩。


    馬匹長嘶,前蹄高揚。


    他撐不住,仰麵從馬上重重地跌落到地上。


    江望在李長嬴中箭的同時,射中了正準備舉弓的李鶴年的脖頸。


    那聲哀嚎是李洵舟發出的。


    他轉過頭才看見,李長嬴仰麵躺在地上,正大口地嘔著鮮血。


    來不及調轉馬頭,他從馬上縱身跳下來,顧不上摔傷的膝蓋,跌跌撞撞地朝李長嬴奔了過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饒是駐守圍場的禁軍早有準備,也沒料到他們會對和碩親王先下手。


    常念趕進圍場時,禁軍已經從四圍包抄上來,隋斌一聲令下,所有上場的人不分青紅皂白,全部給押到了一處。


    連外圍也被營裏的兵士給圍成了鐵桶。


    李洵舟抱起他,一隻手手按在李長嬴的胸口上,血把他胸前的團龍都染紅了。


    他聲嘶力竭,“太醫!快傳太醫!”


    李長嬴氣息微弱,兩道長眉輕蹙著,似乎在怨怪皇帝此時的不老成,他緩緩搖頭,想說話,卻隻有鮮血從嘴角奔湧而出。


    李洵舟胡亂地在他身上點止血的穴道,在軍中這是止血的好法子,可是沒有用,雙手抖得不能自持,他忍不住顫聲叫三哥。


    常念沒見過李洵舟這樣方寸大亂的模樣,那種走投無路的痛楚,看得人眼酸。


    她知道那種親人死在懷裏的絕望。


    隨行的太醫和營裏的軍醫很快圍了上來。


    她不好再上前,因為知道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太醫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敢下定論,兵營裏的軍醫看慣了刀槍箭傷,隻咬著牙說死馬當活馬醫,叫趕緊搬迴營帳。


    皇帝沒有假他人之手,抱著李長嬴就要走,身後被叩押起來的祁王次子李延瑞,突然開始叫囂。


    “李洵舟,你喪盡天良,殺弟弑……”


    後頭的話自然不會再允許他說下去,江望上去便打得他滿嘴血汙。


    恨到了極致隻剩殺欲。


    李洵舟的臉因為仇恨顯得格外猙獰,血紅著眼留下一句,“殺了他!所有上場的人,一個不留!”


    隋斌朝離去的皇帝肅然躬身,“卑職遵命。”


    “隋大人,”常念上前幾步,忙出聲叫住抽刀的隋斌。


    隋斌皺著眉轉過頭。


    其實場子裏的人早就看見她了。


    兵營裏不許女眷出入,可她是皇帝後宮的人,自然也是皇帝帶進來的,所以沒人敢提出質疑。


    常念沒理會那些或探究或驚異的目光。


    等走近後,才緩聲道:“祁王曾隨先帝南征北戰,身邊培養了不少忠心的舊部,李鶴年兄弟倆敢在這裏行刺,隋大人可想過,這場上有多少是他們的內應?”


    李洵舟既然選在兵營裏揭開他們的陰謀,想來也知道這些內情,原打算將那些內賊一網打盡,隻是沒想到他們竟連李長嬴都算了進去。


    隋斌不動聲色地朝看台上的官員掃視一眼,沒吭聲。


    常念頓了頓,凝重道:“另外,上場的都是世族宗親裏的子嗣,若不查明就一概問斬,叫他們宗族內聯手,恐怕後頭更不好收拾。”


    隋斌一臉愕然地望向她,有驚懼也有欽佩。


    這個麵目酷似顧總使的後妃,說起話來雖柔聲細氣,卻叫人有種驀名的臣服之感。


    顧家的人,難道各個都是天生的陰謀家,連一個女人都有這樣縝密的心思?


    他自然也知道皇上是在氣頭上,一率問斬倒是痛快,但後頭該怎麽了結?


    隻是他是臣子,這時候即便他肯諫言,皇上也未必會聽,天子之命,臣子沒有不遵的道理。


    隋斌拱出手,遲遲道:“微臣不能抗旨……”


    常念點頭說我知道,“隋大人,皇上和殿下手足情深,一時慌了神,您不用擔心皇上怪罪,若大人信得過,我立刻就去稟明皇上,還請大人稍待。”


    隋斌忙說不敢,“卑職謹遵貴人吩咐。”


    常念點了點頭,轉身朝營帳走了過去。


    她不能再讓他腹背受敵,今天是李長嬴,明天呢?


    她不敢想,握著的拳頭在顫抖。


    如果今天死的人是他,也許她也要控製不住地揮刀砍盡那些賊人。


    打蛇不死,自遺其害。


    所以還不能殺。


    不把那些癡心妄想的人就此全部淘挖出來,這場浩劫就永遠無法止息,他的皇位也永遠無法坐的太平!


    軍醫不像宮裏的太醫那樣謹慎,簡單粗暴但最實用,有皇帝在跟前,反而不好施展拳腳。


    江望想勸皇上幾句,李洵舟轉頭出了營帳。


    浩浩長空外有流雲鋪陳,陽光穿雲而出,刺的人睜不開眼。


    他站在營帳外,遲滯地看著常念走近。


    什麽也不用說,他知道她都明白。


    常念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滿是鮮血的手,“皇上……”


    他搖了搖頭,艱難開口,“我不該把三哥牽扯進來的……”


    常念哀傷地看著他,說我明白。


    他一直有疑心,那麽多次在李長嬴麵前和她表親近,隻因為李長嬴看她的眼神,實在是遮掩不住的關切。


    帝王身邊沒有真情實意,過去可以心貼著心,日久年深,身份的改變,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女人。


    他想借機看看這個曾經他萬分托賴的哥哥,究竟有沒有異心,如果他有,說不定會借著這場風波順水推舟。


    可顯然他沒有。


    他們都看輕了他,這偌大的皇城,沒有變過的,隻有李長嬴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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