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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老楊聽了楊誌迴來描述的德城的景象，有點不可置信。
他年輕時走親戚去過兩趟，那時候的德城和縣城差不多呀。想不到二三十年沒去，德城變化這麽大。後來拖家帶口的，就沒再去過。
原來，楊誌的奶奶是出生在德城的，幾歲大的時候，在街上走失，才流落到了潭鎮，最後嫁到了西鄉。
楊誌的爺爺去世之前，曾和楊誌的奶奶一起迴去德城找過好幾迴。想不到好幾十年了，家也找不到了，勉強靠著依稀的記憶，找到了表兄一家。
所以老楊年輕時走親戚，去的就是這家疏得不能再疏的表兄家。到了楊誌這一代，關係就更疏了。
老楊夫婦都替楊誌感到高興。德城這麽寬鬆，隻要肯做，就有出路。不像潭鎮，想做都不能做。
不過，沒高興多久，就被四妹楊群的一句話打破了：“哥，那你去那裏，做什麽呀？”
“那還不是老本行，賣豆腐唄。”楊誌還真和豆腐幹上了。
“哥，那路那麽遠，還要過河，又是山路又是泥路，你就不怕豆腐碎了都還沒到那？”
“這......”楊誌和老楊夫婦麵麵相覷，他們沒想到這一點。
“老二啊，老四說得有道理啊。”老楊媽說道。
楊誌本來想著之前去東鄉，他的車後座改造之後，靠著廢舊輪胎避震，總能行。但是現在聽老四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有點冒險。
大家的心又冷了下來。單程去一趟就得三個鍾頭呢！哪塊豆腐經得起這樣的顛簸？
就非得賣豆腐嗎？不賣豆腐不行嗎？賣啥啊？賣魚？哪進貨啊？賣其他的，也是一樣的問題啊！
雖然賣豆腐看似死腦筋，好像一根筋就是要和豆腐幹上了。但是實際上，不賣豆腐，真的不知道幹什麽。
楊誌有的是力氣、有一點時間，沒本錢，沒手藝、沒門路，連進貨都找不到道。要掙錢，談何容易？說不賣豆腐，說得輕巧。
“我倒是想起以前的一道菜。”坐在角落裏一直在整理毛線的奶奶突然說道。
她今天沒什麽事做，就過來幫楊群拆舊毛衣。楊群個子高了，小時候穿的都是大哥的舊毛衣。現在長大了，知道愛美了，所以叫奶奶來幫忙比劃比劃看怎麽織毛衣好看。
奶奶現在已經老了很多，背已經駝了，走路也要杵著拐杖才行。不過，雖然腿腳不靈便，頭腦卻還算清晰。
老楊說道：“媽，我們正說事呢，你怎麽說起菜來？”
“你爸，在去世之前，不是去過半年香城嗎？”奶奶緩緩地說道：“雖然他迴來時已經走不了路，但是還能說話，那幾個月裏，天天都是我在旁邊守著。”
“有時候，就是我說說話，他聽。有時候，就是他說話，我幹家務活。”奶奶好像沉浸在迴憶裏。
“哎，奶奶，這和二哥賣豆腐有什麽關係啊？”性急的楊群打斷了奶奶。
奶奶好像迴過神來一樣，有一點恍惚，她繼續說道：“噢，有一次，他說起在香城吃過的一道菜。”
那道菜就是釀豆腐。
“嘿，那還不是豆腐嗎？”老楊哭笑不得。
“釀豆腐有兩種，一種是醸水豆腐，另一種是釀油豆腐。這兩道菜都需要肉，因為大家這些年連飯都吃不上，更別說肉了，所以慢慢就沒人吃了。”奶奶娓娓道來。
老楊心急，問道：“這和老二有什麽關係啊？老二難道要去賣豬肉？但是這豬肉又不是人人都可以拿到貨的，連私底下殺豬都不行，都必須送到屠宰場去殺、去賣。”
奶奶笑了笑，說道：“沒讓老二去賣豬肉啊，咱們還是做老本行，賣豆腐。”
“奶奶，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楊群催促道。
“我記憶中的德城，是最講究吃的，據說以前宮廷裏的禦廚都是出自德城。隻要你做的東西好吃，在德城就沒有賣不出去的。”
奶奶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是不能賣豬肉，但是我們可以賣豬肉的配菜——油豆腐。”
“可是油豆腐沒人會做啊，奶奶。”楊群疑惑地說。
老楊這時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會做。以前我拜師學手藝的時候，我師傅和我說過，製作油豆腐這門手藝雖說現在用不上，但是以後大家都富起來了，總有人吃的，所以就毫無保留地教給了我。”
“隻可惜，”他繼續說：“幾十年了，都沒用上。其中有長達十年，大家連飯都吃不飽，買油買鹽買布買肉都要定時定量，憑票買。一人每個月才三兩油！每個人一個月才半斤肉。”
他越說越激動，想起以前沒飯吃的日子，他不由得感慨起來。現在好歹比以前好一點了，至少米飯還是能吃飽的。
“爸，你說以前有什麽用啊？”楊群性子真急了，問道：“以前沒得吃，和現在有什麽關係？”她沒吃過挨餓的痛，當然不理解老楊提起以前的生活就急眼的感受。
“別急，聽爸慢慢說。”楊誌眼看老楊又要發火的樣子，連忙安撫道。
果然，老楊被楊群打斷，心裏有點煩躁。不過聽了老二的話，又緩了緩神，繼續說道：“這油豆腐啊，需要用油炸。”
這可犯難了。
楊誌心想，現在雖說買油不用憑票，但是也不是說有錢就能買到啊。再說了，家裏也沒錢。平時炒菜，放多了一滴油，老楊都要罵個半死。
而且因為油是限量供應，每次潭鎮的供銷店月初開放賣油，大家都是排一條長龍，但是不到半天，隊伍就散了，因為已經被買光了。
人吃都還不夠，還拿來炸豆腐？誰有閑錢吃著玩意？這東西不就等於是吃油嗎？德城的人再有錢，也不會吃油吧？
老楊夫婦也噤了聲。
楊群突然說了一句：“是用我們平時吃的油炸嗎？”
老楊瞥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道：“你說呢？不然還有什麽油？”
楊群低下頭，隻好加緊了揀毛線的動作，不敢再多說話。奶奶看了這情景，也不敢亂說，她甚至還感覺自己剛才給的注意簡直是餿主意。
楊誌卻覺得好像有什麽光一閃一樣，連忙迴房間翻開之前教化學課時的教材，隻見上麵寫道：
棕櫚油，性質穩定煙點高，適合高溫烹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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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老楊聽了楊誌迴來描述的德城的景象，有點不可置信。
他年輕時走親戚去過兩趟，那時候的德城和縣城差不多呀。想不到二三十年沒去，德城變化這麽大。後來拖家帶口的，就沒再去過。
原來，楊誌的奶奶是出生在德城的，幾歲大的時候，在街上走失，才流落到了潭鎮，最後嫁到了西鄉。
楊誌的爺爺去世之前，曾和楊誌的奶奶一起迴去德城找過好幾迴。想不到好幾十年了，家也找不到了，勉強靠著依稀的記憶，找到了表兄一家。
所以老楊年輕時走親戚，去的就是這家疏得不能再疏的表兄家。到了楊誌這一代，關係就更疏了。
老楊夫婦都替楊誌感到高興。德城這麽寬鬆，隻要肯做，就有出路。不像潭鎮，想做都不能做。
不過，沒高興多久，就被四妹楊群的一句話打破了：“哥，那你去那裏，做什麽呀？”
“那還不是老本行，賣豆腐唄。”楊誌還真和豆腐幹上了。
“哥，那路那麽遠，還要過河，又是山路又是泥路，你就不怕豆腐碎了都還沒到那？”
“這......”楊誌和老楊夫婦麵麵相覷，他們沒想到這一點。
“老二啊，老四說得有道理啊。”老楊媽說道。
楊誌本來想著之前去東鄉，他的車後座改造之後，靠著廢舊輪胎避震，總能行。但是現在聽老四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有點冒險。
大家的心又冷了下來。單程去一趟就得三個鍾頭呢！哪塊豆腐經得起這樣的顛簸？
就非得賣豆腐嗎？不賣豆腐不行嗎？賣啥啊？賣魚？哪進貨啊？賣其他的，也是一樣的問題啊！
雖然賣豆腐看似死腦筋，好像一根筋就是要和豆腐幹上了。但是實際上，不賣豆腐，真的不知道幹什麽。
楊誌有的是力氣、有一點時間，沒本錢，沒手藝、沒門路，連進貨都找不到道。要掙錢，談何容易？說不賣豆腐，說得輕巧。
“我倒是想起以前的一道菜。”坐在角落裏一直在整理毛線的奶奶突然說道。
她今天沒什麽事做，就過來幫楊群拆舊毛衣。楊群個子高了，小時候穿的都是大哥的舊毛衣。現在長大了，知道愛美了，所以叫奶奶來幫忙比劃比劃看怎麽織毛衣好看。
奶奶現在已經老了很多，背已經駝了，走路也要杵著拐杖才行。不過，雖然腿腳不靈便，頭腦卻還算清晰。
老楊說道：“媽，我們正說事呢，你怎麽說起菜來？”
“你爸，在去世之前，不是去過半年香城嗎？”奶奶緩緩地說道：“雖然他迴來時已經走不了路，但是還能說話，那幾個月裏，天天都是我在旁邊守著。”
“有時候，就是我說說話，他聽。有時候，就是他說話，我幹家務活。”奶奶好像沉浸在迴憶裏。
“哎，奶奶，這和二哥賣豆腐有什麽關係啊？”性急的楊群打斷了奶奶。
奶奶好像迴過神來一樣，有一點恍惚，她繼續說道：“噢，有一次，他說起在香城吃過的一道菜。”
那道菜就是釀豆腐。
“嘿，那還不是豆腐嗎？”老楊哭笑不得。
“釀豆腐有兩種，一種是醸水豆腐，另一種是釀油豆腐。這兩道菜都需要肉，因為大家這些年連飯都吃不上，更別說肉了，所以慢慢就沒人吃了。”奶奶娓娓道來。
老楊心急，問道：“這和老二有什麽關係啊？老二難道要去賣豬肉？但是這豬肉又不是人人都可以拿到貨的，連私底下殺豬都不行，都必須送到屠宰場去殺、去賣。”
奶奶笑了笑，說道：“沒讓老二去賣豬肉啊，咱們還是做老本行，賣豆腐。”
“奶奶，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楊群催促道。
“我記憶中的德城，是最講究吃的，據說以前宮廷裏的禦廚都是出自德城。隻要你做的東西好吃，在德城就沒有賣不出去的。”
奶奶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是不能賣豬肉，但是我們可以賣豬肉的配菜——油豆腐。”
“可是油豆腐沒人會做啊，奶奶。”楊群疑惑地說。
老楊這時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會做。以前我拜師學手藝的時候，我師傅和我說過，製作油豆腐這門手藝雖說現在用不上，但是以後大家都富起來了，總有人吃的，所以就毫無保留地教給了我。”
“隻可惜，”他繼續說：“幾十年了，都沒用上。其中有長達十年，大家連飯都吃不飽，買油買鹽買布買肉都要定時定量，憑票買。一人每個月才三兩油！每個人一個月才半斤肉。”
他越說越激動，想起以前沒飯吃的日子，他不由得感慨起來。現在好歹比以前好一點了，至少米飯還是能吃飽的。
“爸，你說以前有什麽用啊？”楊群性子真急了，問道：“以前沒得吃，和現在有什麽關係？”她沒吃過挨餓的痛，當然不理解老楊提起以前的生活就急眼的感受。
“別急，聽爸慢慢說。”楊誌眼看老楊又要發火的樣子，連忙安撫道。
果然，老楊被楊群打斷，心裏有點煩躁。不過聽了老二的話，又緩了緩神，繼續說道：“這油豆腐啊，需要用油炸。”
這可犯難了。
楊誌心想，現在雖說買油不用憑票，但是也不是說有錢就能買到啊。再說了，家裏也沒錢。平時炒菜，放多了一滴油，老楊都要罵個半死。
而且因為油是限量供應，每次潭鎮的供銷店月初開放賣油，大家都是排一條長龍，但是不到半天，隊伍就散了，因為已經被買光了。
人吃都還不夠，還拿來炸豆腐？誰有閑錢吃著玩意？這東西不就等於是吃油嗎？德城的人再有錢，也不會吃油吧？
老楊夫婦也噤了聲。
楊群突然說了一句：“是用我們平時吃的油炸嗎？”
老楊瞥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道：“你說呢？不然還有什麽油？”
楊群低下頭，隻好加緊了揀毛線的動作，不敢再多說話。奶奶看了這情景，也不敢亂說，她甚至還感覺自己剛才給的注意簡直是餿主意。
楊誌卻覺得好像有什麽光一閃一樣，連忙迴房間翻開之前教化學課時的教材，隻見上麵寫道：
棕櫚油，性質穩定煙點高，適合高溫烹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