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在野的眼神不夾雜任何雜質,純粹至極,不急不緩地走在通往靈堂內殿的長廊之上,每跨出一步那夜色仿佛便濃重一份。


    此刻在這裏沒有那市井的熱鬧,沒有小攤小販的叫嚷聲,沒有那高掛彩燈的絢麗感,沒有那與佳人相伴賞月之愜意。


    隻有個手拿桃木劍的黑袍青年,頭發已經梳理整齊,但此刻也能發現他的鬢角不知何時有了些許泛白,身上的衣衫已經變得破爛,還有著些許灰塵,但不減他的灑脫,隻憑添幾分滄桑之感。


    這走廊說長很長,一端到另一端便是要花那一生之久;說短也很短,拋開凡事苦惱漫步數分鍾便能到達。


    錢在野手中的桃木劍在月光的照耀下憑添幾分寂寥之味。那輪懸掛於深邃天空中圓月此刻正高璿於內殿頂端。


    道門弟子無不為死後入祖庭靈堂而驕傲,隻有大義大公,大造化,飛升為仙家者才可入此處,享世代香火。


    “晚輩!錢在野打擾各位老祖啦!”錢在野收起起桃木劍懸掛於腰間。深深作揖行禮,殿外的月光投射進來,配上這殿內的燭火,勾勒出一副靜雅又震撼的畫麵。


    燭火飄動,那近百的靈位此刻在月光照耀下閃爍銀白色的光芒,像是在那迴應著錢在野。


    言閉,錢在野畢恭畢敬焚香叩拜,一絲不苟,即使錢在野從小便是習儒教思想,後又被佛教龍潭僧人收養,但對道教也是心中敬仰。


    待到香火焚盡,錢在野才起身,像在與諸位道家老祖打過招唿般出了殿門向著內殿後走去。


    後方的空地不大,相比於前院那百丈寬的蓮花池來說,後院這顯得單調得多,這便是錢在野此行的目的地。


    太清山雖然比不得恆山高慫,但此刻那輪圓月卻也是如觸手可及般高璿於群星之間。而在其下沒有其他,隻有一棵高大的桃樹此刻靜悄悄地矗立在那裏。


    桃花盛開之時是初春之際,而這裏不同,此刻那孤單的桃樹竟然有著眾多的花苞長於樹梢,隨時都可能盛開一般。


    “我來啦~”錢在野閑庭信步像個老累一天的農夫,在傍晚滿臉幸福地歸家。


    滿天星河閃爍,爭不過那滿月正當輝,滿樹桃花待放,亦是期盼良人晚歸。雲卷雲舒中這一方世界與人間相隔,不知從何處起的夜風將一人環抱於一樹之下。


    “有沒有想我啊?”錢在野踱步走到桃樹之下,輕輕撫摸著這又粗大些的樹幹,笑的相當燦爛。


    當錢在野那手觸及桃樹之時,不知何處起了一陣甜美香味,緊接著,沒等錢在野抬頭望去,那花香清雅更濃,夜風吹拂,一不注意便有一多盛開的桃花不偏不倚砸落在錢在野頭上。


    “哎呦~”這其實並不疼,但錢在野還是裝出一副吃痛的樣子,旋即輕輕將那完好的桃花拿於手中,溫柔至極。“看來是真想我了!”


    錢在野笑得如那桃花般甜美,動作慢條斯理,將腰上桃木劍取下,放於身側,整個人則背靠那粗大的樹幹,臉色靜謐,下意識將手中桃花伸於鼻尖,細嗅清香。


    滿樹桃花此刻開得絢爛,滿月當空此刻照得明亮。


    當年李靈薇身死,理應入那祖庭內殿之中,與先賢並排,可錢在野並沒有那麽做,隻因李靈薇兒時便向錢在野提過那地方過於嚴肅了,她每次去參拜之時都感覺緊張。


    錢在野記了一輩子,最後將其葬於這後院之內,親植下這一樹木,道門中除了李陽和那三位天師便無人知道原來在這雲海之中竟然還有這麽一棵亭亭如蓋的桃樹。


    “靈薇啊!錦慈她應該已經到你那了吧,這下子應該也能平常多個聊天的伴了。”


    “你知道嗎?我這段日子做了可多事情了,我收了兩個徒弟,是不是覺得我要誤人子弟了?我才沒有呢!”


    錢在野望著天空,看著繁星,看著月亮,探出右手想去抓住那大玉盤。


    “我對他們呀,可好了!我那大徒弟天資你絕對想不到有多逆天,快比上你相公我了!十四歲入品了!而且他格外孝順,小小年紀還知道給我蓋被子。”


    錢在野說到這滿臉驕傲。


    “這二徒弟呀,是我那小侄子,天資也不錯,別擔心了,我已經把當年的事情放下了大半了,大局為重嘛!”


    “過幾天雲上學宮就要開始秋考了呀,我也要去的,那北邙王庭還派了他們的太子來,我想著賈輝應該也混在其中,真是頭疼呀。”


    黑袍青年講自己這段時間經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講了一遍,有在抱怨的,有在分享的。


    每當提起不開心的煩惱之時,這桃樹便像是有靈一般落下一兩多桃花下來,靜悄悄掉在錢在野麵前,在安慰他。


    每當提到開心的事情之時,比如剛才把明淨道人耍得團團轉時,便有一陣陣微風攜帶著清香拂過錢在野的麵龐。


    但錢在野自始至終都沒提剛才自己做的那件“傻事”。


    “你呀~你之前不是老是叫我少喝點酒,天天嘮嘮叨叨的,現在好了,你不在身邊沒人管我了,我想怎麽喝就怎麽喝!”


    錢在野雙手捧著四五朵桃花,嘴裏在各種打趣著。


    “唉,這酒一下子沒以前好喝了,但是!我還是要喝我還要喝得酩酊大醉的,這樣我好像就能不那麽難受點了!”


    風停著不吹了,沒有落花來安慰了,那鼻尖的幽香不知為何多了些許苦澀之感。


    “你怎麽也難過起來了呀!是我又嘴笨了!你以前就因為這個老是罵我不動風情,我想著天底下那些讀書人天天作詩詞歌賦,可不還是崇拜我嘛,現在想想呀,倒是變咯~”


    正如當初一般,那青年第一次徒步登上恆山,獨自坐於山巔之上,望著比此刻還要厚重的雲海,他感受著孤獨。


    而此刻錢在野看著那團圓的月亮,自己深愛之人離自己那麽近,又是離自己那麽遠。兩隔相無言,月色之美,心中之悲。


    “今天這月亮好美。”


    歐陽文欽和春閨此刻漫步在這小鎮最繁華的街道之上,說是最繁華其實零零星星也不過十來個鋪子此刻點著花燈,但那行人確實出奇的多。


    文欽死死抓著春閨的手,生怕她走散了一般,兩人看看那有些老掉牙的燈謎,早是過氣的謎題了。


    “這規模比皇都可要差遠了呢!”歐陽文欽接著打趣了一句。


    “但人還是一樣的熱鬧呀!”


    春閨滿臉都是笑容,嘴裏吃著剛剛猜字謎贏來的麥芽糖,不知為啥就是吃著賊開心。而歐陽文欽的則早就被他自己吃完了。


    兩人說話都要貼著耳朵講,因為周圍往來的交談之聲相當嘈雜。


    “文欽,我們去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看月亮吧!”


    春閨撲閃著大眼睛,這沒幾分鍾也便就逛完了,文欽剛好也有這想法,拉著春閨便擠過人群。


    而就在他們的不遠處,此刻小黃鸝正鼓著小嘴,嘴裏叼著根麥芽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上的紙張,那紙上赫然就是一個謎題。


    李牧則就在旁邊傻傻得等著小黃鸝。這一副較真的樣子可愛極了。


    “李牧哥,你也快點來想想看啊!”


    小黃鸝和李牧兩人已經在這裏耗了有一個多時辰了,連那小商販都覺得有趣,給了他們一人一根麥芽糖讓他們邊吃邊猜。


    “我不會呀~”


    李牧不好意思地扣著手指,這確實有點為難李牧了,他大小也沒上過私塾這文化水平基本上和金慶廣類似。


    李牧和小黃鸝又不知道待了多久時間,李牧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叫到。


    “嗯?這個不是李牧嘛?”


    “還真是呀!”


    又是一個低沉的男聲,李牧詫異地迴過頭去,臉上一下子便笑了起來。


    “陳阿姨!王叔叔!”


    這兩人便是那鎮上賣烤鴨的王胖子和那賣水果的陳姐,之前好長一段時間,李牧還受到過兩人的幫助,而現在再次見到他們兩人,倒沒有以前的那種拌嘴,他們並排走在一起,顯得相當親密。


    “你們在猜燈謎呀?”


    陳姐饒有興趣地半蹲下身子,她打老遠便注意到了這兩個孩子,一臉的愁眉不展,便知道這肯定是被難住了。看到李牧稍稍點了兩下頭,眼裏全是無奈的表情,便心領神會。


    “什麽題目呀?我可是鎮上的猜題高手,要不要讓我幫幫你們忙啊?”


    還沒等李牧說話,小黃鸝聽到這話立馬轉過頭來,看見麵前這人有些熟悉,好像便是曾經打聽李牧下落的那個好心阿姨,便也沒有任何客氣。


    “真的嘛!真的嘛?這個題目可難了!我和李牧哥猜了好久了,都沒有猜出來呢。”


    嘴上雖然這麽說,可手卻相當實在地把題目遞了過去,看著那攤主都有寫哭笑不得。


    陳姐也順勢接過那謎題,而一旁的王胖子也像是好奇,探過腦袋來。紙上寫著。


    “月與星相依,日和月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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