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雲掛紅妝,琴悠斜繞梁。


    耳邊那是一首清幽的調子,稍稍有些熟悉之感,是在京城之時某些勾欄瓦肆之中時常會彈奏的曲,不難但聽著讓人舒服。


    錢在野感受著身體之上無時無刻都在傳來的劇痛之感,心中卻是無比欣喜,因為他成功了。而心頭在歡喜之餘有種難言的空落落的感覺。


    轉念想起昏迷前的那份苦楚,那是種巨大的落差幹,可錢在野此刻必須強忍著,不能讓自己淚水再留下來,心中苦比身上苦更磨人。


    眼皮微微張開,伸手不知覺地去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身子稍稍坐起,眼前還看得不是很真切。


    錢在野剛準備去揉下眼睛看清楚自己現在身處何處之時,一個沉悶的聲音便在耳邊想起,而還未反應過來,錢在野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整個便往後飛去,全身的疼痛在胸口處尤為明顯,而且疼痛了數倍,錢在野原本剛醒來還出於懵逼階段。


    但這一下子也著實讓錢在野打起了精神來,眼睛也睜得老大了。


    “不是吧!什麽情況?”


    還沒等錢在野身體撞到牆上時,背部又感受到了一股不遜於剛才的感覺。錢在野看著周圍,自己此刻正看到一個麵熟老頭在天花板上坐著,身前擺放著一張古琴。


    那老頭笑著看著自己,但笑容始終不懷好意。雙手依舊在手談,隻是那曲子卻變了,由剛才的清幽寧靜轉變為那如摧城拔寨般的殺伐之感,曲調快了數倍不止。但如果要學起來也同樣不難,依舊是來自風月之地。


    錢在野這一切都在一兩秒內推理出來的,因為他下一秒伴隨著曲子的旋律,絲毫不會給他這思考的時間。


    “歪!”


    “啊!”


    “什麽情況!”


    “救命啊!”


    短短十幾秒之內錢在野感覺到自己如同一個蹴鞠一般在不同人之間來迴踹擊傳遞著。整個世界都在不停得轉變方向,看但不見人影。


    在來迴數次之後錢在野也是從迷迷糊糊中反應了過來,剛準備還以顏色,可那股力量卻沒有再攻擊他了。


    錢在野感受著身子的下墜之感,也沒有多猶豫,氣息引動一個漂亮的落地,剛好落在那彈琴之人麵前。但這落地再瀟灑,配上他現在已經如掃帚般散開的長發和滿是灰塵的破爛衣裳,十足丟了好幾份形象。


    錢在野這才看清楚麵前彈琴之人赫然是明淨道人,此刻的他正極力憋著笑,隻是在錢在野落地之時不知道是把他嚇的,還是其他原因,一個琴弦突然間便斷了,曲調戛然而止。


    錢在野看到明淨道人那一刻,心中自然便知道剛剛把自己踢來踢去的人是誰了。


    環顧周圍頗為熟悉的古雅環境,錢在野沒有著急迴頭,就那樣講眼前一切再仔仔細細看個遍,直到最後轉身看到那個此刻雙手附後臉上裝著嚴肅,但依舊在強忍著笑意之人。


    “你!好小子!我剛醒來就打算讓我再昏死過去是吧!”錢在野向前走去,拿手指搓了搓李陽的胸膛,一副要討個說法的架勢。


    “嗬!有些人不是自己就在找死嘛!我剛好滿足他的願望!”李陽瞪了錢在野一眼,便像是賭氣一般撇過頭去。


    “誰和你講!我在找死了!我隻是。。。。。。”錢在野不知道怎麽開口,在那彌留之際,他確實新生念頭。


    就這樣死在明空道人的劍下,那就可以去見李靈薇了,這未嚐不比留在這人間來得快樂呢?可錢在野也明白,如果自己就這般死去那王明陽一定會把自己的遺體都給揚了,這大梁百姓也要因為他的任性死去不止千萬人。


    “我沒有想去死的。”錢在野弱弱地說道。


    “你沒打算去死?你知不知道!現在金光如意都救不了你了!你當初來找我不是還要我拿這金光如意嘛!”李陽本就在氣頭上,錢在野這話便剛好踩到了那根引線。


    “我當初也沒說金光如意是為了救我啊!”錢在野下意識便脫口辯解,可李陽臉色一下子變得低沉了起來。


    確實如錢在野說的,當初他隻是說要借這金光如意一用,而並沒有說是為了救他自己。


    錢在野眼神躲閃開來,他明白李陽看來是知道了現在自己是真的隻有那麽幾年活頭了。


    “等我對著大梁的義務盡完了,就能早點去陪你姐姐了。”錢在野喃喃地說著,像個做壞事被大人發現的孩童。


    李陽努目圓瞪地望著錢在野,空氣都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一旁的明淨道人不敢發出聲音來,就那樣像個好奇寶寶看著。


    “嗯,也確實像你的做法!”


    不知過了多久李陽才開口,而他說出那話以後臉色變得異常無奈與釋懷。不再去理會錢在野徑直往靈堂外走去。


    錢在野沒有阻攔,因為他也明白李陽這是在為自己騰出空間來,錢在野看向一旁還在探個頭的明淨道人。


    “國師啊~”明淨道人看著錢在野不懷好意地朝自己笑,像被貓盯上的帽子一般。


    “天師客氣了~叫我在野就好~”錢在野學起明淨道人的語氣來。


    “在野~”明淨道人試探著,“貧道記得我還有幾個晚輩要去打罵一下~便也先行離去了~”


    “等一下嘛~天師~我記得我好像有些東西被天師代為保管著~”


    錢在野一把攔住明淨道人,後者聽到這話一開始有些懵,但旋即明白是什麽意思了,支支吾吾著。


    “在野啊~是何東西呀~貧道身上身無一物呀~”


    錢在野眼神微微眯起,但還是笑著,他也沒有多說啥,隻是將右手伸出,而下一刻,明淨道人的臉色就開始發生了變化。


    ”在野~國師~這是道門的東西呀~”明淨道人隻感覺自己懷中被自己原本捂得死死的地方此刻開始鼓動了起來。


    “欸~天師~這東西道門多的是~而且這還是明空道人‘送’我的~天師還和小輩搶啊~”


    錢在野在“送”這個字上格外加重語氣,看著明淨道人強裝鎮定,拿手靜靜拿著,錢在野無奈得搖了搖頭,隻是右手稍微四指向內彎了彎,做了個招引的架勢。


    “國師~”還沒等明淨道人用其他鎮壓手段,一把桃木劍便從他懷中“咻地一聲”飛了出來,落在了錢在野的手上,桃木劍看著平平無奇,可整個劍身此刻已經是那濃重的鮮紅之色。


    聖人之血,凡器練神。


    “唉~”明淨道人臉上滿是沮喪,他原本以為錢在野不會記起這個事情來的,自己也便疏忽了,現在想來懊悔不已,這連著好幾天怕是都要睡不著了,早知道如此剛才便立馬開溜才對。


    “謝天師~替晚輩保管了~”錢在野作揖行禮,他臉上越是笑得開心,在明淨道人眼裏就越來氣。


    “你小子~哼~氣死貧道算了~”明淨道人想著眼不見心不煩,憤憤不平地說著,起身準備扛起那古琴離開。


    “天師~天師~”錢在野也像是想到了什麽,有擋在了明淨道人身前。


    “你~又要幹啥~”明淨道人看著錢在野講桃木劍收起,向自己靠過來,滿臉警惕。


    “這晚輩想著~既然收了道家的桃木寶劍~那理應幫迴禮~情分雖小~但不能不報呀~”


    錢在野依舊和明淨道人一個說話方式,明淨道人微微皺眉感覺錢在野沒啥好話要講。


    “你要怎麽報~”還沒等明淨道人有什麽反應。隻感覺到自己雙手忽然一輕。那原本拿在上手的古琴被錢在野給一把搶了過去。


    “看到天師古琴有損壞~晚輩深感悲痛啊~剛好~晚輩認識幾位能工巧匠~其中不乏製琴好手呀~讓晚輩幫天師這個小忙吧~”


    明淨道人聽這錢在野張口就來,明搶還依舊有理有據。


    “不~”這位平常最為頑童脾氣的老天師剛準備拒絕,想去拿那摯愛的古琴。話還沒說完,便被錢在野一把拎了起來。


    “用”字還沒說出口,便已經被扔到了靈堂之外,屁股被扔得生疼。


    “都是晚輩應該做的~”看著馬上就要暴起的明淨道人,錢在野二話不說把靈堂的木門重重關了起來。在這之前還不忘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


    門內,錢在野拿那古琴死死抵住;門外,明淨道人破口大罵起來,他這輩子就沒受過這股子氣,自己的古琴就這麽被搶走了!以前隻有他搶別人東西的份。


    可他不管怎麽推門就是推不開,而且他又無可奈何,這是道家靈堂,他不可能把靈堂給破壞了吧,要是那樣明能道人和明空道人就能一人一劍砍了自己。


    “狗屁聖人~豬狗不如~”明淨道人在門外變著花樣沒有任何一個詞是重複,持續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


    而錢在野卻絲毫不在乎手裏把玩著那把浸潤自己鮮血的桃木劍,便不急不緩地向著靈堂內走去。


    從外看來古樸無比的小屋,內部卻是格外別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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