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王慈心——”


    王氏厲斥一聲,冷不防看到樊靜倫滿臉傷,登時目眥欲裂,疾步奔上前。


    她用力撕開王慈心的手,將兒子護在身後。


    “隨意闖進侯府打砸、搶人,王慈心,你是什麽強盜麽!王家百年大族的臉子、裏子,你難道一點都不要了?!”


    “阿郎是你的外甥,你憑什麽打他?!”


    王慈心並不把這個庶姐放在眼裏,不屑道:“王夫人又是以什麽身份,敢質問本司徒呢?”


    王氏氣得雙目猩紅:“我是你長姐!”


    “哈哈!”王慈心笑指著天上,“宮裏那位才是本司徒的親姊,你不過是婢女所生的野種罷了。”


    王氏氣得渾身哆嗦起來。


    上一代人的破事到底是怎樣她不清楚。


    所以別人說她是王家的野種,她不管。


    但王慈心也這樣說,便是往她心口上紮刺!


    是變相承認她野種的身份!


    她無法接受這種話,顫手指著對方:“你、你這個不孝不悌不仁不義的混賬!你我一父所生,今日何故出此狂言!”


    王慈心一把推開王氏:“閃開,我沒時間跟你攀親。”


    “啪——”


    王氏一巴掌重重的甩王慈心臉上,惡聲道:“今日都是你逼的!你傷我兒,我即便是死,也要叫你掉一層皮!”


    “霜華,備車!我要進宮見皇後!”


    王慈心摸著臉突然笑了一聲,語氣隨意道:“多大點事啊。舅舅教訓不聽話的小外甥,這不是天經地義麽?何況他並不把你這個母親放在眼裏,阿姊莫非覺得他做得對?”


    王氏腳下凝固了,揉著手沒則聲。


    王慈心掰著她肩膀麵向樊璃。


    “今日我來給阿姊除掉心頭大患,阿郎不懂事,不分青紅皂白的護著他,難道你也要護著他麽?”


    王氏被他捏著肩膀,疼得臉上扭曲起來。


    她看向衣衫淩亂的樊璃,忍著肩膀上的痛楚說道:“我隻要我的兩個孩子無病無傷,其餘事我一概不管!”


    王慈心笑了,鬆開她。


    “這就是了,好歹是個侯府主母,怎麽能唯唯諾諾被兒子欺壓一頭呢?現在,你該把他看管起來,省得到時候又傷了他,我心裏也過意不去啊。”


    王氏指甲掐破手心,向侯府家丁道:“把世子送迴東院療傷!”


    家丁們望著樊靜倫的臉色,踟躕不前。


    王氏眼前隱隱發黑:“還不快點!”


    侯府家丁一哄而上,將樊靜倫帶迴東院。


    樊靜倫被強行架開時迴頭看向樊璃。


    少年攥著衣袖站在那台階下,薄薄秋陽落了一身,衣衫、臉色,都和那太陽一樣虛白。


    他勢單力薄,以往還能利用輿論的壓力,當著眾人的麵把王慈心推開。


    如今他站在這偏僻角落中,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敢上前幫他了。


    他瞎,不知道路該往哪裏走才對,於是爬坡上坎都成了難題。


    往上爬不知道上麵是亭台樓閣還是萬丈山崖。


    往下爬不知道底下是陽關大道還是龍潭虎穴。


    他這十年來,憑著一股子狠勁才在這侯府找到一席之地,讓底下的大半家仆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辱他。


    可往後呢?


    他還有往後麽?


    那骨哨是楚氏死後,有人翻進侯府強行塞給他的。


    遇到要命的危險時,隻要吹響口哨那人就會來幫他。


    可十年過去了,誰知道那骨哨還管不管用呢?


    樊璃繃著神經,聽著王氏姐弟的對話。


    王氏隻要兒女周全,其他的事她是真的不管,也管不了。


    眼下她看到樊璃孤身站在門口,咬了咬牙。


    “你要是能活著出來,我就派人把你到送鄉下,該你的東西我都會給你。”


    她現在隻想讓樊璃趕緊和王慈心這個瘟神走。


    至於錢財,那都是身外之物了。


    樊璃嗤笑道:“我說了要給謝遇守寡,那就一定要守到黃土蓋到我頭頂那天,非要帶我走的話,那就帶我去他墳前,先跟他道個別吧!”


    麵對一個實力遠超他的人,他那鐵杖打不死對方,罵吐血也罵不死對方。


    那就隻好鋌而走險,去惹另一個龐然大物——謝氏。


    謝家對樊璃的態度一直是漠不關心。


    他就算立馬去給謝遇殉情,謝家也不會管他。


    可他要是和王慈心鬧上昭陵、鬧到謝遇墳前呢?


    謝氏對小孩子的空話一笑置之,也對去墳前挑釁的行為置之不理麽?


    這一招他要禍水東引,成了兩敗俱傷,敗了粉身碎骨。


    他討不到任何好處,但把王慈心拉下水就夠了。


    王慈心聽完樊璃的話,臉上勢在必得的笑意便淡了下去。


    樊璃:“怎麽不說話啊,大司徒莫非慫了?聽說當年你做什麽都矮謝遇一頭,不會是怕了他,不敢去他墳前見他吧?”


    男人冷笑一聲。


    樊璃:“你也覺得好笑是吧?”


    王慈心彈彈衣袖:“想用謝氏來對付我,你還太嫩了。不過能用激將法說明你腦子不算太笨,我就喜歡聰明人。”


    樊璃緩緩把鐵刺對準自己的臉:“那這張臉要是布滿長疤,醜得天怒人怨呢?你那時還要我?”


    王慈心盯住鐵刺。


    “樊璃,在我心平氣和讓你跟我走之前,我勸你識相些,別叫大家為難。”


    鐵刺刺入皮膚,在臉上刺了一個血口子。


    一顆鮮血滾到下頷,在搖搖欲墜。


    隻要樊璃用力往下劃去,這張臉就算毀了。


    “哈哈——”臉上傷口很疼,樊璃卻快意的笑了起來。


    大黃貓坐在對麵牆上,視線越過烏泱泱的家丁丫鬟,看向那台階下的少年。


    少年大笑著質問:“你怎麽不說話了?我給你一個毀容的醜八怪,或者一具屍體,你就算砍了這雙手我也有一百種法子送你一具爛臉的腐屍,王慈心,你要麽?”


    男人額角一跳,陰仄仄道:“你當真要上昭陵?”


    樊璃:“總得讓我親自跟他道個別吧。”


    “好!”他一把將少年扯到身前,在對方耳邊譏笑道:“我要你跪著在他墳前承歡!”


    牆上,三三望著男人毫不憐惜的把那失明的少年拽出院門。


    少年趔趄一下,臉上閃過一抹痛意。


    他被拽著往前走時,腳下輕微打顫,該是崴到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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