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帶著一身酒氣走到樊璃麵前。


    他眯著眼盯住樊璃,漆黑的眼底一半寒意一半笑。


    “謝道逢風神俊邁,時人為之絕倒。我呢,不過是玉樹旁邊的野蒹葭,要比他是比不上了,不怪樊郎鄙薄我王慈心。”


    樊璃說道:“正是呢,玉樹誰不仰慕?我也未能免俗啊。”


    王慈心眼神涼薄的笑迴道:“樊郎情深。”


    他臉上笑著,嘴上說著,舉起酒瓶。


    一瓶烈酒嘩嘩澆到樊璃頭上。


    “這酒本來是要送你爹的,如今便給你了,敬你那感人肺腑的仰慕之情。”


    王慈心微微湊近,輕聲在樊璃耳邊道:“賤人。”


    他在樊璃抬杖打來時將對方壓在棺木上,樊璃吃痛悶哼一聲,手中鐵杖被對方丟開。


    王慈心笑著捏開少年雙唇,粗暴的將酒灌到他嘴中。


    酒漿從少年唇角滾下,打濕了薄薄素衣。


    眾人見不是事,勸道:“大司徒,就算不念他年少,也請看在亡靈的麵上,放過他吧!”


    “說什麽放不放過的,我很嚇人麽?”王慈心迴眸看向眾人,揚手。


    手中酒瓶淩空而起,拖著淡白色殘影砸向人群。


    “啪——”


    一聲刺耳脆響。


    玉瓷瓶在尚書令腳邊片片碎裂,酒漿濺到皂黑的鞋麵上。


    尚書令麵不改色:“傖人釀的酒,辣而無味。”


    王慈心笑了笑:“打到尚書大人了,失手失手。”


    他說著,看向庶長姐王氏:“江南少年無不惡我王慈心之名,便是樊郎這等人物一聽到我的名字,就要和死人做親了。都怪阿姊。”


    王氏有些怕這個陰晴不定的異母弟,連忙道:“我並不曾讓他去王府!是底下的人亂嚼舌根,才會惹出這等醜事!”


    她一下子看向胡婆子。


    胡婆子膝蓋一軟,眼神倉皇的跪了下去:“夫人——”


    王氏沒叫她走漏風聲,隻讓她吩咐樊璃別出來亂晃。


    是她在樊璃麵前逞能,想拿這消息壓壓那少年的一身狂氣。


    她說完後就叫人看好西大院,不準樊璃出來。


    可誰料到那些人根本就看不住他呢?


    胡婆子抱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現在,主母是要把她當替罪羊吧?!


    如她所料,王氏當即便厲聲喝道:“我讓去樊璃院子傳話,讓他別亂闖,誰允許你在他麵前胡編亂造!來人——”


    王氏還沒說完,王慈心就把劍遞來了。


    這閻王弟弟笑得一臉和氣。


    “既然有這等欺主的惡仆,阿姊不若把她砍殺了,免得人家說你禦下不嚴。”


    王氏臉色一白,顫聲道:“小郎要我殺人麽?”


    王慈心:“你殺不得人麽?”


    王氏手抖腳抖的接過長劍。


    她眼前有些恍遠,所有人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又模糊的在她眼底打轉。


    那陪了她三十多年的侍女在她耳邊驚叫哭喊著,聲音粗啞慌顫。


    “夫人!奴婢錯了!奴婢隻是一時戲言,沒成想被小公子當真了!奴婢再也不說玩笑話了,司徒大人也沒逼您交出他!”


    王慈心笑問道:“我怎麽逼阿姊了?”


    王氏渾身幾乎被汗水打濕:“沒——”


    “是奴婢口誤!奴婢該死!”胡婆子瘋狂磕頭,額頭殘血濺了一地。


    她亂磕一通後,看向樊璃。


    “小公子!求求您大發慈悲饒過奴婢吧!奴婢往後給您做牛做馬,給您立長生牌!”


    樊璃:“讓一個瞎子長生,好長長久久的瞎著麽?”


    胡婆子一哽,掄起胳膊瘋狂抽臉:“奴婢嘴笨!奴婢嘴笨!”


    樊璃笑吟吟的聽著:“……九、十、十一……”


    數到三十,他就停下了。


    胡婆子昨晚打了他兩巴掌,這仇他記著。


    現在胡婆子自摑三十耳光,勉強算扯平了。


    樊璃轉身就走。


    胡婆子追上去,被裙子絆了一跤,狼狽撲地時抓著樊璃衣袍求他開恩。


    樊璃用力扯出袍角:“你的主子要殺你,你求我做什麽?要求就去求樊悅。”


    樊悅正蹲在旁邊,嚼著一塊牛皮糖看戲。


    突然被這庶兄點名,便笑嘻嘻道:“我都聽我娘的,我啥也不知道。”


    王氏被弟弟盯得毛骨悚然,連忙叫人把胡婆子帶下去。


    她舉劍正要劈了這員大將,這時,樊靜倫帶著人姍姍來遲。


    主仆倆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主心骨,臉上不由得露出得救的神情。


    平心而論,王氏是舍不得讓胡婆子就這麽死掉的。


    要是能救,她自然會救。


    可那混賬小弟犯渾了連親爹都敢打,她一個上了年紀的弱女子,怎麽敢違拗他的意思?


    這下樊靜倫來了,王氏便丟開劍。


    “樊璃在靈堂鬧,你小舅怪我沒本事,管不住人,要我殺了胡梨花示眾!”


    胡婆子喜極而泣。


    “世子!世子救我啊!您可是老奴帶大的啊世子!”


    樊靜倫掀起眼皮看了胡婆子一眼,歪了歪頭。


    手中長劍毫不留情的刺進她心口。


    胡婆子難以置信的瞪圓雙眼,僵硬的向旁邊倒去。


    樊靜倫丟開劍,擦擦手淡聲說道:“為逞一時之快就泄露主母的秘密,也能逞一時之快做其他要命的事,母親不殺她,留著以後給侯府添亂麽?”


    森白的手帕被他扔到緩緩向外擴張的血泊裏。


    王氏嚇暈過去,一躺就躺到南康侯的棺槨上山。


    直到過了南康侯的頭七,她都沒能緩過來。


    這天,霜華力道輕柔地給王氏按摩頭皮。


    王氏睜開眼,問道:“謝家可派人來吊唁了?”


    霜華迴道:“除了那天倒下去的成王,其他人未曾來過。”


    王氏冷笑道:“樊璃這小畜生一通亂咬,自以為高明,其實弄髒了自己的名聲不說,還把謝遇連累了。”


    “謝家人清高不想搭理他,但謝遇那瘟神弟弟可不會善罷甘休。這也是那瘟神沒在京中,若他從外麵迴來,樊璃必死無疑!”


    霜華頸項低垂:“確實太莽撞了,大將軍就算不死,論班排輩,小公子也得叫他一聲世叔。”


    和叔叔輩的人攀情,也就是謝遇英年早逝了,不然高低得撈著他打一頓屁股。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夜,閻王來哄小瞎子睡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喜歡伯樂樹的魏依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喜歡伯樂樹的魏依雲並收藏半夜,閻王來哄小瞎子睡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