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曆十月末,京都東門外。


    一隊刑部官差押送著兩輛囚車抵達。


    隊伍晃晃蕩蕩,旗甲鮮明,囚車用篷布遮蓋,看不見囚徒的模樣。


    巍峨的城門兩旁站滿吃瓜群眾,紛紛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據說這就是堯州越獄的匪徒,是北晉餘孽,天威浩蕩,賊子最終落網,,,”


    “曆來囚徒押送京師,都會繞城三圈,以示威儀,此次卻看不見匪徒長相,有些不同!”


    “這是朝廷的事,你管他幹嘛,隻要世道太平,我們老百姓就有好日子過!”


    車隊並沒有沿護城河和城中街道繞行,而是直接去了刑部天牢方向。


    至於匪徒的身份、相貌,沒有人知道,隻清楚朝廷會依法審理,依律判決,到問斬的時候,自然能看得見。


    刑部天牢裏,一個少年和一個小姑娘分別在兩間相鄰的牢房,一待就是十多天。


    少年除了給花小柒講《西遊傳》的故事,其餘時間變得沉默寡言,偶爾沉思,偶爾用手在地上畫圖,不知在想什麽。


    倒是那個叫花小柒的姑娘,整天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無論在什麽地方,什麽境況,始終天真無邪!


    在牢城的日子裏,二人被刑部和大理寺官差提審過四次。


    孟冉知道,這是流程,案情很明了,關鍵是結案,至於能不能活,隻能看天意。


    “小柒,大哥哥要跟你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不可任性,必須聽我的,知道麽!”


    花小柒隔著圓木隔欄,木然的點點頭。


    “如果小柒被人反手綁起來,能設法解脫繩索麽?”孟冉問道。


    “我縮骨,師傅教過!”花小柒迴道,依然惜字如金。


    “太好了,你記住,“如果過幾天我們被人帶去一個菜市口,你就逃脫,然後去堯州找蘇姐姐!”


    花小柒:“那你呢?”


    “我不用管!當然這隻是設想,是如果,老天保佑的話,不會出現這一幕!”


    花小柒:“我要跟著你,小柒哪兒也不去。”


    “聽話!不準違背我說的,知道麽?”


    花小柒:“小柒不聽!”


    “你,,,你這小孩怎麽就不明白呢,,,”


    牢城裏的日子過得很慢,用度日如年形容亦不為過。


    轉眼間到了臘月,孟冉隱隱感覺自己仿佛與世隔絕了,一個月下來,皇城裏必然發生很多事。


    這一個月來,沒有任何人來看望過他,在京都除了蘇禮和韓山鼎,他本就不認識任何人。


    到得臘月初五的時候,刑部和大理寺的審理結果終於報到內閣,同時報到淮帝和黎後的手上。


    禦極殿。


    午間時分,淮帝將卷宗攬在手上,看得十分仔細,一旁的天後黎霓裳同步在看,二人均不說話。


    卷宗上寫明,那金府養子因之前並不知道高家真實身份,入贅事發後,北晉安康郡主高盈盈下了休書,將孟冉逐出高家。


    但越獄事件中,孟冉還是受母親秦氏和高家連坐,不能獨善其身,結果是判明年秋後問斬。


    淮帝看到最後,臉色十分難看,這份卷宗等待他和天後批閱,最終的結果由他二人決斷。


    正在淮帝發愣的時候,耳畔傳來皇後的聲音:


    “三郎看完了麽?怎樣?這是刑部和大理寺審理的結果,批了吧!”


    淮帝一如往常的平靜,沉聲說道:


    “朕看還是明日朝會公議,若群臣都同意,那便隻能如此,霓裳看如何?”


    皇後微微一笑道:“就依三郎的意思,這樣也好,省得很多麻煩!


    本宮看過他的詩集,那孩子文才倒是了得,那首《虞美人》三郎一定是知道的,飽含亡國之人的感慨和不甘,其心可誅。


    唉,那孩子,本宮原本還有些惜才,隻是他的才情用錯了地方,其他的方麵嘛,不值一提。


    況且他身上背負著那個天大的秘密,隻有人死了,才能稱得上真正息事寧人,我這也是為三郎好,希望三郎明白我的苦心!”


    淮帝心裏知道,上了朝堂公議,那少年多半逃不過被問斬的命運。


    從目前的情況看來,剿滅太行山叛賊,那孩子在其中的表現皇後並不知道,這一點倒是看得出蘇禮和韓山鼎畢竟是忠臣,他們做的很好。


    接下來,輪到自己這位皇帝決斷的時候了!


    淮帝想到這裏,答道:


    “朕自然知道霓裳的心思,你我雖然貴為天下之主,畢竟還是要遵從民意的,


    霓裳以公心輔助朕,是朕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明日朝會,朕一定以公心主持大局,霓裳放心!”


    ,,,,,,


    京都蘇府。


    韓山鼎如熱鍋上的螞蟻,在蘇禮眼前轉了十來個圈。


    “韓將軍,你把老夫的頭都快轉暈了,你就是轉一晚上估計也無濟於事!”


    “輔公竟還有心情開玩笑,都火燒眉毛了!末將還想問輔公,堂堂刑部侍郎,怎生判出這樣的結果,難道你想他死嗎?”


    蘇禮:“韓將軍小心言語,刑部不是我蘇禮的,我上邊還有郭芳華這個刑部尚書,還有大理寺那群後黨成員,勢單力薄啊!


    況且,合議的時候都是以《大淮律》為前提的,北方統一後,大淮以嚴刑峻法約束臣民,這連坐法也是經朝會所定,我總不能公然違背吧!”


    “咚,,,”韓山鼎一拳擂在桌上:


    “末將心有不甘,如今還有什麽法子留下他的性命?輔公但講無妨,刀山火海,末將在所不辭!”


    見蘇禮低頭思索,韓山鼎自言自語道:“實在不行就劫了天牢,,,”


    蘇禮聞言,頓時麵色一沉:“幼稚,搭進去一個還不夠,還要將你自己搭進去麽,你趁早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


    天牢是什麽地方,且不說守備森嚴,即便能救出來又如何?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你要讓堂堂皇子亡命天涯麽,那才真是永無出頭之日,不如就此死去,一了百了!”


    韓山鼎:“那怎麽辦?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受刑麽?”


    蘇禮單手捋須,說道:“事到如今,就看皇上有幾成決心,咱們做臣子的,已經盡力了!”


    韓山鼎急切問道:“輔公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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