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濃遠遠地看見普一神情低沉,便知沒有和緩的餘地,迎上前去,安慰道:“薩滿一路辛苦了!”


    普一抬眼看了看雨濃,搖搖頭道:“我有什麽辛苦,滿城百姓、駐防弟子,盡被殘害了,我們活得好好的,已是萬幸了。”雨濃一時不知如何迴答,將他接到營帳中,坐定了。白杉上前問道:“他們可願意退兵嗎?”


    普一緩緩搖了搖頭,道:“他們都是狼子野心,到嘴的肥肉,哪裏肯輕易鬆口呢!”抬頭向雨濃道:“我們迴宗門去吧,稟報宗主後,盡快拿出應對之策。”言罷,站起身來要走,白杉在一旁嘀咕道:“憑你與惠澤的交情,這種麵子會不給嗎?莫不是與他有什麽掛礙,拿我們做賭注?”普一猛地迴頭,怒目而視,看得白杉目光遊移躲閃,不敢直視。也懶得與他多費口舌,叫著雨濃,出了營帳。看著他們身影消失在天際,白杉嘟囔道:“想必被我說到了痛處!當年他與惠澤幹的那些勾當,哪裏見得了光,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宗門的堂前客、座上賓,算什麽東西!”普一自然是聽不到,即便聽到了,也未必會理會他。他的自卑已經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往日越是風光無限,而今就越是畏畏縮縮。成王敗寇之理,自古有之。所以,他是很難真正融進白元的,即便對白崇一忠心耿耿、惟命是從,也於事無補,他知道白元不會接納自己,也知道無論從感情還是認知,自己都很難與白元風格相融。


    雨濃似是能夠洞察他的內心,一路上一言不發,生怕攪擾了普一的清靜。兩人急速前進,很快便進了宗門。相伴著去宗主殿覲見白崇一。


    白崇一看著二人,趕忙問道:“怎麽樣?他們可答應了嗎?”


    普一低著頭,道:“我見了惠澤,他倒是答應了!”白崇一大喜,正要問,卻聽普一轉了話鋒,說道:“隻是他們有個條件,十分苛刻!”


    白崇一頓感不妙,問道:“什麽條件?”


    普一道:“他說,若是叫他們退兵,須是宗主將壑北一概兵力盡數撤迴,從此後永不駐軍……”還未等他說完,白崇一便怒斥道:“豈有此理!他怎敢有這等非分之想?”


    普一道:“我也是這般想,因此也沒有談的餘地,急著迴來向宗主稟報,當盡快做好迎敵準備。”頓了頓又道:“他們心狠手辣,將滿城百姓並守城將士,盡數斬殺了,俘虜了許多女子,供其玩樂……”說著,竟有些哽咽起來。


    白崇一發過怒火之後,陷入了沉思,心裏做著權衡,想必南麵已經開戰了,北麵能拖便拖住,隻期望白尋能夠旗開得勝,快速迴撤,方能有取勝的希望。良久之後,白崇一對著雨濃吩咐道:“點起一千名弟子,我要親征江州。”


    普一忙勸道:“萬萬不可!宗主乃是舉國最後一道屏障,如此輕率地出擊,隻怕民心不穩,於軍不利。”


    白崇一道:“我豈能不知此理?隻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正猶豫間,隻聽外麵一陣跌跌撞撞,鬼哭狼嚎之聲,雨濃忙出門查探,隻見白杉渾身是血,驚慌著撞進宗主殿來。白崇一大驚,忙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白杉劇烈喘息著,答道:“黑刹、黑刹殺進來了。我沒防備,被他、被他偷襲,弟子已全軍覆沒了。”白崇一雖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驚懼失色,猛地上前一步,道:“他們戰力如何?”


    白杉道:“十分可怖!兼有噬靈陣、波月陣及沙河的寒冰陣,其勢洶洶,實難抵擋。”白崇一倒吸一口涼氣,變色道:“如之奈何!?”


    白崇一沒想到黑刹會強到這等地步。看來正如那新黨弟子所言,他們這三十年來並沒有閑著,也並沒有放下自己的野心,說不定還時刻將自己列為首要目標,誓要殺之而後快。想到這裏,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身上的寒毛也豎了起來。如今,三麵受敵,放任任何一方,對白元來說都是致命的。想到這裏,他再不遲疑,向雨濃吩咐道:“去將六長老、七長老叫迴來,駐守宗門,叫千飛羽、琅玕子、固安、本初、百裏敬等一幹人,與我一同前往江州迎敵。”雨濃遲疑了片刻,還是轉身出去了。白杉終於是緩過氣來,道:“宗主為何不調用二長老、四長老他們?兩地相距不遠,調防迅速。”


    白崇一道:“你隻管休息便是,餘下的事不要過問了。”說完後,整裝披掛,向普一住處行去。他要在臨行前看一看令他牽腸掛肚的兒子。漪嵐見他整裝待發,便知是起了戰事,關切地問道:“出了什麽事,還要你親自上陣?”白崇一道:“黑刹趁機侵入江州,殺了白桐及宗門中上萬名弟子,南疆又有華夫國來犯,如今勝負未知,且一直未找到新黨匪眾的巢穴,三麵受敵,情況危急,我不出手,是很難應對的了。”說著,抱起白無極,以麵相貼,感受著孩子吹彈可破的肌膚,心便受其感染,也化成一灘柔水,不住地蕩漾。


    漪嵐擔心地道:“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普一放下孩子,看著她道:“隻管放心吧,我是金剛不壞之體,他們奈何不得。”說完,也顧不上溫存,帶上候在外麵的弟子,縱身往江州飛去。


    惠澤與子悠以雷霆之勢擊敗了白杉之後,大軍迅速占領了枯木嶺,又依次為據點,向周邊方圓三十裏掃蕩,將所見之生物殘暴殺死,隻留下女人,押入營中,供忍者們玩弄。


    惠澤站在山頭上,與子悠、白鬆父子、白桉等人商量道:“初戰告捷,可見白崇一是做了準備的,隻是他遠遠低估了我們的實力,派了些不中用的廢物來守城,隻怕往後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需要有個決斷才是。”向子悠問道:“賢弟是何想法?”


    子悠道:“要我說,可長驅直入,直接殺進白元宗門去,隻要殺了白崇一,還愁察燕不定嗎?”


    惠澤道:“殺了白崇一?談何容易?且不論他的修為高低,如果我們過於冒進,容易引起別個注意,我真正顧慮的是站在白崇一身後之人。”


    子悠不解地問道:“站在白崇一身後之人?是誰?”


    惠澤若有深意的看了看白無疆,問道:“你道此人是誰?”


    白無疆正要張口,見白鬆遞上製止的眼色,改口道:“五行者尚不能知,弟子愚鈍,又哪裏能知道呢?請二行者明示!”


    惠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往日的察燕,乃是一個‘世外桃源’,既美且孤懸於外,常年不與別國溝通往來。如今白崇一主掌天下,第一件了不起的事便是與漢美締結同盟,站在他身後的,自然是司徒,還有漢美國君,更有其凝聚起來的三十餘國之合力。我們慢慢蠶食,便是察燕的家事,外人還是不便插手的,若是行動太過激進,將白崇一逼上絕路,司徒及漢美豈能坐視不理?”向白元宗門方向遠眺,關山隱隱,唯見飛鳥與清風,拂動疏影。惠澤嗅了嗅風的味道,開口說道:“想必白崇一正在趕來的路上。”


    子悠道:“他來的正好,正要與他決一死戰!”


    惠澤道:“切不可魯莽,察燕有句古語,叫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時他求勝心切,且不與他正麵硬杠,須擊其側翼,方能鈍其銳、挫其氣,揚我軍威。”


    白無疆點點頭道:“行者所言極是!我們可繞道並、氐二州身後,趁其不備,連下兩城。至此,白元整條防線隻剩下涼州一地,若他來救,說明它還有些實力,若不來救,足見其也是強弩之末,隻管舉兵去打。如此一來,白崇一一味追在我們身後跑,待追上時,也早已將其有生力量消滅殆盡了。此乃天與之!察燕還有句古語,名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白鬆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之色。惠澤點點頭道:“此計正合我意,隻是還有些猶豫。是該握掌成拳呢,還是該星羅棋布呢?”說完,看著白無疆,問道:“你的計策雖好,隻怕中間稍有耽擱,被白崇一追上來,兩麵夾擊之下,定會有所折損。若是能分而擊之,叫他無數分身,攻我一翼,另一翼火速迴救,如此一來,便能以犄角之勢,輕鬆穿透他的防線。總之,無論怎樣定奪,首先要做的,就是如無疆所言,繞道並、氐二州之後,先衝到中線,直抵北境,在其中間隔出一條線來,再分道去攻,力求速勝。”眾人都讚歎道:“好計謀!”於是火速收攏了大軍,一路疾行,直插並、氐兩州中間界限。


    直待黑刹大軍殺到了,白榆與白楸才反應過來,火速集結了,向敵方靠攏。大軍立定之後,惠澤將其分為兩路,一路由自己親率,白桉輔助,向東進發,截擊白榆。一路由子悠率領,白鬆父子輔之,向西進發,圍堵白楸。


    白楸速度畢竟快些,先與子悠接觸了。一麵是氣勢恢弘的波月陣,一麵是詭異神秘的噬靈陣與波月陣,無論從人數上還是戰力上,顯然是子悠一方要更勝一籌。尤其是那噬靈陣,簡直是白元的克星,催動時,便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然而,這一次卻與往常大不相同,白楸畢竟不是白杉與白桐能比的,其組成的波月陣,即便是一般的化境高手也未必能討到什麽好處。噬靈陣發動時,白楸頭腦中一陣眩暈,隨即定住心神,將那眩暈疼痛強壓了下去。看看身邊的弟子,也都是晃了晃,旋即穩住了心神。子悠見噬靈陣竟然不奏效,便遣散了他們,近兩萬名弟子隨之撲向波月陣。白鬆父子的波月陣雖然氣勢弱了些,但勝在人數眾多,戰力也是不容小覷,再加上子悠往來穿梭,白楸漸漸有些招架不住,不得不放棄漫天衝飛過來的黑刹弟子,一心對付子悠與白鬆父子。在他的記憶中,那些黑刹忍者單個戰力極弱,是不足為懼的。然而,很快他的認知便被推翻了。這些黑刹弟子,不僅完全不似往常模樣,一個個揮舞著氣劍,直奔陣中弟子,兩方接戰,饒是精銳之師竟不能討得好處。白楸大駭,但形勢危急,由不得他分心。一麵收拾殘陣,與子悠接戰,一麵密切關注那些弟子的動向。不多時,他的波月陣便再也支撐不住,被衝散開。白楸驚懼不已,一招不慎,胸前重重受了白無疆一擊,飛出幾十丈遠近,被自家弟子接住了方止。白楸穩住了身形,忽然眼前閃過一道黑影,正是子悠,一掌擊在他胸口上,將他五髒六腑震傷了,吐出一大口鮮血來。白楸倒下了,但其座下弟子卻一個個精神抖擻,並不打算投降認輸,一麵迎著漫天黑刹忍者,一麵生受著白鬆、白無疆的白月刃,他們不斷地跌落下去,又不斷地從地上爬起來,縱身飛上半空,繼續戰鬥,其狀悲慘壯烈,讓人熱血沸騰又痛心疾首。子悠拎著半死的白楸,高聲喝道:“快住手,否則我殺了他!”那些弟子立即住了手,他們不怕死,卻害怕師父遭遇不測,一旦停了手,那些忍者與白鬆座下弟子便一擁而上,將他們製服。


    並州一方的戰況,並不似這般膠著,甚至比想象中的還要簡單。惠澤的噬靈陣一起,他及座下的弟子便迅速喪失了戰力,任由白桉的寒冰陣大殺四方。待殺夠了,惠澤招手將他止住了,道:“留些活口,還有用處。”按理說,白榆、白楸實力相近,其座下弟子也幾乎相當,很難分出高下來,但在噬靈陣麵前,卻有著天壤之別,大概是由於性格原因吧,正如石三那般,他雖修為算不上頂尖,但定力極強,便能耐得住噬靈陣的精神摧殘,無懼他們的內心恐嚇。


    惠澤迎上子悠,將俘虜一個個隔絕開,羈押在身下。不多時,分別從西麵、東麵飛來兩眾人馬,惠澤麵帶笑意,道:“他們來了,全力戒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山海九聖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武一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武一實並收藏山海九聖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