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龍澗裏,五條金龍騰在半空,其中,三條金龍身上貼著白元袍衫撕裂留下的碎片,不由分說向清風所化金龍圍撲過去。清風怒吼一聲,引來了清心、東方雲起以及一眾弟子。見清風無端被三條金龍圍堵,便也紛紛縱身躍入水中,不多時也化成巨龍與那三龍纏鬥,一時間天空裏黑雲聚攏,遮天蔽日,一陣陣龍吟聲在群山之間響徹不斷。新黨弟子紛紛聞聲趕來,章四帶頭躍進湖水中,也紛紛幻化成龍,將那三條層層圍住,嚇得他們盤起身子來再不敢反抗,片刻之後,三條金龍落在湖邊,抖了抖身子,現出本相來。清風騰轉在半空中,仰天一聲長嘯,隨即也落在三人邊上,抖一抖身子,現出本相來。一條金龍趁亂欲逃,被東方雲起、章四率眾擒了迴來。往地上一摜,也摔出原形來。


    有弟子拿來衣服給幾人披在身上。清風看著三人,又看了看摔下來的那位,認得他乃是方才救迴的自家弟子,帶著疑慮,問他道:“你為何要逃?”


    那三個白元弟子繾綣著蹲坐在地上,答道:“是他給我們引路,帶我們出去的。”


    清風轉橫眉倒豎,瞪著那弟子,對左右道:“將他帶迴去,嚴加審訊,莫要徇私。”又轉問三人道:“你三個是白楠座下弟子?”三人答道:“正是!”清風又問道:“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三人麵麵相覷,正猶豫要不要說,清風有些不耐煩,隨手召出一把長劍,掄起來就要砍向他們的腦袋。三名弟子大叫饒命,將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清風聽聞白楠殺了幾個自家弟子,忙派人去尋,隻召迴來幾具殘缺不全的屍身,其餘的都被山中猛獸、天上的禿鷹分食了。清風心如刀絞,怒喝一聲,舉起劍來便要殺了他們為同門報仇,卻被變迴人形的清心一把抱住,勸道:“未必是他們三人的手段。”那三人聞言,忙不迭辯解道:“全是師父所為,我們也都是死在他手裏,請閣下饒命!”


    清風收迴長劍,怒氣未消,又想起他們所說的雙角狐狸,便咬牙切齒地道:“平日裏覺得他穩重踏實,沒想到其心陰狠、為人貪婪,更兼手段毒辣,連自家弟子都不放過,著實可恨。枉你們還心甘情願地替他賣命。”吩咐弟子道:“將他們關起來,每天鞭笞三十,與我狠狠地打。”清心帶著幾個弟子將三人架了迴去。清風束起袍衫,沿著溪水向上遊飛去。


    清風找到朱厭,對他說了前後經過。朱厭大驚,悔恨道:“我早覺得有些蹊蹺,卻並未提起警覺,是我害了老友!”


    清風道:“尊者莫要自責,亡羊補牢尤未晚也。可曾與他交代了身份?”


    朱厭道:“交代了身份,看來此處也非容身之處了。”


    清風道:“我來正為此事,請尊者移步到化龍澗,由我新黨弟子嚴加守衛。尊者意下如何?”


    朱厭道:“乘黃還在他手中,我如何能苟且偷生?拚死也要將他救出來。”


    清風道:“尊者身份特殊,世間不知多少勢力在打你的主意,若是現了身,為他們所擒,無論身在任何一方,恐怕都要扭轉乾坤局勢了。所以,營救乘黃尊者的事就交給弟子吧!他與我有大恩,正是報答的好時機 。”


    朱厭為難道:“禍事本由我而起,怎好再麻煩你!”


    清風心急,卻又不好發作,強忍著道:“尊者莫說客氣話,快跟我走吧!”


    朱厭無奈,掄開拳腳來,鉚足氣力將那岩殼一塊塊打碎,縱身一躍,衝破了殘垣斷壁,向天上飛去。清風也運足真氣,躥入煙塵之中,緊緊跟在朱厭身後。


    朱厭浮在半空,才看清了他的形容樣貌,乃是一隻白頭紅足的巨猿。他懸在半空中,對清風說道:“這化龍澗地形詭異,讓人迷茫不辨方向,你跟緊我!”說著轉身向大山深處飛去。


    清風命人到叢林深處砍了些千年大樹,在村寨垓心處騰出一片空地來,與朱厭搭建了一處臨時居所。又將清心、東方雲起、章四等幾個師兄弟叫來,與他們商量如何應對白楠,又如何搭救乘黃尊者。


    一個個皺著眉頭,默不作聲,清風心急道:“事出緊急,由不得我們遲疑,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才是。”


    清心咂舌道:“倒也不是沒有方法,隻是要撿起我的老本行來。”清風心領神會,拍手道:“此計甚妙!你快去製些毒蠱來,暗中將他們放倒了,唾手可得。”


    朱厭擺手道:“此計不可行!”


    清風疑問道:“緣何不行?”


    朱厭道:“乘黃老友道業深厚,人騎跨之可延壽兩千歲,百毒不侵、不死不滅,那白楠之所以擒獲他,想必也是知道其中原委,也必定會謹慎小心,將其隱匿暗處,這等伎倆是不可行的。”


    眾人盡皆驚歎,不知乘黃竟有如此功用。


    章四忽然想起一事來,開口說道:“我們一心躲著白元,怎忘了他那裏還有個自家人呢?”


    清風忽然也想起來,拍手道:“對啊!我怎麽忘了陸壓子還在他們那裏做人質呢?如今正好派上用場,可將那三人招降了,讓他們迴營去與陸壓子交代清楚,尋機將乘黃尊者放出,我們在外接應,如此可不戰而成。”


    朱厭道:“如此甚好!隻是萬千年來,隻要我臨世,便會由近及遠引起紛爭。心中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會不會出什麽岔子。”


    清風爽朗一笑,道:“紛爭根源皆由人心,哪裏是尊者引起的,隻是為各自開脫,將罪責轉嫁他處而已。請尊者安心休養,那陸壓子乃是石三師叔的高徒,心思機敏,行事穩重,深得師叔真傳,遠在我們之上,隻要與他說明了,必保萬無一失!”說完又向東方雲起道:“師兄心底善良,頗有伯舍師叔遺風,勞煩你去勸降那三個草包,好叫他們從中行事。”東方雲起聽見師父的名字,心頭一顫,像是被細針刺了一下,臉上不自覺露出痛苦之色來,清風以為他畏難,便又勸道:“我們幾個皆是粗鄙之人,你最有涵養,除你之外別個都做不成。”章四聽這話有些刺耳,心道:“你自謙便自謙,為何要捎帶上我呢?我是粗鄙之人嗎?哪裏粗鄙?你怎知我做不成呢?”心裏有氣,便露在臉上。


    東方雲起無奈道:“我試試吧!”便起身出去了。章四也欲起身出去,卻被清風叫住了,道:“勞煩師兄對尊者多加照料,莫要疏忽了!”章四沒好氣地道:“某乃粗鄙之人,難免有所疏漏,若覺得我做不成,便指派別人來做。”說完,一甩袖袍,出門去了。


    清風不解,問清心道:“他們這是何故?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


    清心站起身來,搖搖頭道:“兄弟手足之間,哪有什麽禁忌,莫要捉摸這些了!”說完也轉身出去了。


    東方雲起叫人打開柴房改成的牢房,見那三人被打得皮開肉綻,幾乎沒了人形,便命左右弟子道:“給他們鬆綁!”三人聞言,皆以為是要處死自己,帶著哭腔求饒道:“爺爺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東方雲起又命人拿了些療傷的藥膏來,親自俯身與他們塗在了傷口處。那三個白元弟子呆愣在那裏,一時不知他意欲何為,也不敢問,隻是默默生受著。


    東方雲起心生憐憫,對他們說道:“你們知我的底細嗎?”也不抬頭看他們反應,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最開始是東山腳下的流民,父母在白元北伐時意外喪生了。後又被東山北堂春擒獲,逼迫著做了他的弟子,跟著他四處擄掠百姓。當時年少無知,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大錯事。後來兩位師父到東山解救了黎民百姓,殺了北堂春,對眾多弟子寬容相待、不計前嫌,又將我們收進門裏,視如己出。”說著,漸漸情深,長歎一口氣,道:“可憐師父一生行善積德,怎料落得如此悲慘下場。”隨即戛然而止,抬手拭淚,良久,轉而問道:“你知他是怎麽死的嗎?”又不待三人有反應,自顧自地哽咽著說道:“是被白崇一無端戕害的。”說著,手上重了些,那弟子吃疼,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音。東方雲起站起身來,道:“皮肉之痛總好過喪親之痛。我親生父母死在白元劍下,半路至親又死在白元劍下。白元到底是天下之救主還是亂世之奸邪?”三人低頭不語。


    東方雲起站起身來,看著他們道:“冤冤相報何時了?若是師父在世,也不會讓我為難你們。你們走吧!”


    那三人麵麵相覷,不敢相信他所說的,坐在那裏不敢起身。東方雲起又道:“我不似白元幾位長老那般出爾反爾,陰險毒辣,芸芸眾生皆應相惜相愛,走吧!”三人仍是不動,眼中滿是畏懼、擔憂。東方雲起道:“想是懼怕我那莽撞師兄?,放心吧,正是他叫我來的。前者叫人打你,隻是心裏氣不過,把對白楠的氣撒在了你們身上。他也有些懊悔,特地命我來替你們鬆綁療傷。既然你三個死而複生,即是命不該絕,說不定還有大任在身,要成就一番事業出來也未可知。”


    三人心裏大為震驚,從地上爬起來,便試探著要向門外走,見東方雲起果沒有阻攔的意思。及至出了門,新黨弟子也各都行其事,全似沒看見一般,任由他們離去。三人慌忙跑到溪邊,看著緩緩流淌的清溪,呆呆地照著影子。其中一個說道:“我們出去難免要碰見師父,定會再取了我們性命。”


    另一個道:“說得正是!這般出去定然是小命難保,又絕無死而複生的造化。何苦前去送死呢?方才那人所言非虛。這些年來,我們雖身在白元,家鄉父老皆以為臉上光彩,但其中冷暖榮辱隻有我們自己清楚。”又試探著問道:“莫如,索性降了新黨吧?”


    另一個遲疑道:“降了新黨?隻怕是九死一生。”


    “已是死過一次的了,保不準就是冥冥中的暗示呢?降了吧,寧願殺身成仁也不願苟且偷生。走!”說完,拽起兩人又轉身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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