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靈公也顧不得什麽危險不危險,便急急地衝進雲端裏,去尋那藍光,欲解救厄都。進入雲層後,左顧右盼,卻再尋不見那團藍光。惠靈公站在那裏大喊道:“賢弟,你是遭了不測嗎?若是還在,就知會一聲,我來救你。”話音剛落,隻聽見嗖地一聲,那道藍光自眼前一閃而過。惠靈公看不真切,但恍惚間發現那似乎是個人形。惠靈公頭皮幾乎要炸起來,他從沒見過這種詭異的真氣,如此濃鬱、透亮的藍光,似乎是由內而外,活脫脫一個藍色的光球。他又試著叫了一聲,道:“賢弟,方才看見一隻怪物,若與我動起手來時,你定要助我一臂之力。賢弟,你還在嗎?”話音剛落,隻聽見身後“啊”的一聲怪叫,本能的反手擊出一掌,隻覺得打在一麵冷冰冰的鐵板上,轉身看時,那藍色人形赫然浮在身後,看其形容輪廓,不是別人,正是厄都。


    惠靈公警惕著叫一聲:“賢弟!?”


    厄都臉色凝重,半天沒有迴應,惠靈公悄悄後移,同時祭出真氣來,問道:“賢弟莫要戲弄我,這莫非是你黨項的秘術?”厄都不說話,直勾勾地看著他。惠靈公猛地打出一掌,將一道真氣打在厄都的麵門上,沒想到被他生生接住了。惠靈公心道:“若論修為厄都絕計是不如我的,怎麽能夠如此輕鬆地接住這一招呢?難不成因著這道藍光,他的修為大增不成?”惠靈公如此想著,轉身要撤迴去,卻又不忍放下厄都,正左右為難之際,隻聽見天上“咻”的一道聲音,抬頭看時,隻見一團藍色光柱,射向自己,不論如何左右躲閃,那道光柱始終在頭頂上盤桓,眼看就要射向天靈,對麵泛著藍光的厄都突然開口道:“快念咒語!”惠靈公哪裏懂得什麽咒語,厄都教了他一串莫名其妙、不知所雲的咒訣,那道光柱倏地從天靈穴衝進腦中,惠靈公一個激靈,渾身一陣涼爽,緊接著,丹田內真氣充盈,身上竟泛起藍色光暈來,惠靈公有些慌亂,道:“邪氣入體,這是何故?”


    泛著藍光的厄都突然大笑道:“哥哥何必驚慌!這乃是我黨項的獨家秘術,樓蘭陣的機巧所在。”


    惠靈公道:“原來你還是你!我隻當你被這邪氣侵入,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因此才稍加防備。”


    厄都道:“若是以我真實修為是接不住老哥這一招的,隻是如今受這藍光協助,修為也不在老哥之下了。”


    惠靈公道:“難怪你們黨項能夠獨當一麵,原來靠得都是些旁生天然之力。”


    厄都道:“話倒也不能這麽說。這藍光雖是地火,倒也是後天之力。”


    惠靈公問道:“何謂後天之力?我此刻隻覺得體內真氣充盈,皆不從內丹裏出,隻覺得渾身皆是源頭,比往日強了數倍不止,人力何以至此?”


    厄都道:“我也是道聽途說,不知全貌,哥哥陪我走一遭,去驗證一二如何?”


    惠靈公道:“本就是閑遊,如何不可?”說完,便打起頭陣,沿著山坡向山頂上飛去。雖剛剛經曆了一次雪崩,但這山上雪層不知多厚,仍未露出土色來,兩人一前一後,飛到山頂上,隻見山石外露,不沾半點積雪,而是碧翠色,溫潤如玉,似是孕著無限生機。


    惠靈公問道:“這裏怎麽不見積雪?”


    厄都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隻是聽人言說,這山頂上神奇之處不止一件,壓根就不是生人居所。”未等惠靈公發問,厄都便說道:“黨項之史不止千年,發於卒伍,成於天恩,因此全族上下對花黎子及花黎子之前的大裁決,沒有萌生過一絲忤逆之念,皆因不敢悖天命而已。”


    惠靈公笑道:“何謂天命?若是遇上我,管你什麽鳥裁決,一頓拳腳招唿,定叫你這滿族都不得安寧。”


    厄都無奈道:“莫說是哥哥你,即便是我,在新黨待了這些時日,再迴想起往事來也是覺得匪夷所思,怎麽那時就沒有覺得不妥呢?即便到今時,往日的那些教條仍捆束在我的身上,就比如在山下,我勸哥哥的那些話,盡是往日族中耳提麵命之言。不知何時何地便會不自覺地跳將出來,絆住我的手腳。”


    惠靈公笑道:“好兄弟,你是比不得我的。我向來就是個自由身,當年獨自闖蕩霍盧,在那裏學會了鏡修之術,方破了先天不足的禁忌,有了這等修為,憑我的本事,到白元或是各方勢力中,皆是座上賓,或是我自立一派,成就一番事業。隻是那等日子非我所願,孤家寡人耳。你道我為何偏偏選了這新黨,一是因著當時聽聞有幾個霍盧國師在,乃是深研鏡修之法千載難逢的機會;二是師父古月大師當年對我有知遇之恩,我雖生性魯鈍,卻仍對我不離不棄,即便在修行上未有所成,卻拱起了修不成不罷休的那股倔強氣;三是新黨內那種不分尊卑,不論先後的氛圍,叫人不那麽反感。至於後來,我被師父派往晉王派尋找石三兄弟,半路上撞見了你,又輾轉數度才終嚐所願。自此以來,我從未再有過單飛之念,似是羈鳥尋到了舊林,池魚遊到了故淵。”


    厄都問道:“你為何會有如此變化?”


    惠靈公看著厄都,認真地道:“你知道什麽是真理嗎?”厄都不解,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惠靈公繼續說道:“那你該多與石三兄弟接觸。與他相交,會讓你忘了塵世間的蠅營狗苟,也會忘了什麽富貴貧賤,有時甚至忘了生與死!他會讓你覺得,個人的生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整個寰宇間最大的乃是民,乃是蒼生,乃是世間萬象調和。”


    厄都道:“休怪兄弟魯鈍,哥哥說的這些我聽不懂,隻知道家國興亡、匹夫有責,再大的就說不上了。”


    惠靈公道:“怎麽與你說起這些來了。你與石三兄弟接觸的時間短些,等他從伊督迴來,我與你引薦一二。”厄都點點頭,卻並沒有往心裏去。在他看來,石三雖有搭救之恩,又將自己庇佑在一方清明爽朗的天地裏,對於亡國奴來說,這無疑是極好的歸宿。但,在厄都心裏,感激之情也不過如此,他自詡以他黨項統領的身份,無論到哪個門派裏都不至於坐冷板凳,乃至白元,也絕不敢輕視了自己。因此,對於石三,隻是有感激之情,而已!


    惠靈公也不管他麵上的陰晴變化,縱起身又向黛螺頂上飛去。厄都緊隨其後,及至黛螺頂尖,隻見確有一個倒扣山頂的巨大海螺,風灌進海螺角裏,便拉著唿哨一般,讓人心中寒意頓生。


    厄都遠遠地指著那碧螺道:“莫以為隻是個軀殼,實則是個活物。曆代大裁決有催持偈咒,這碧螺感應到千裏之外的幾句咒語,便將那天井放開。藍光束縛日久,甫一解禁,定然會井噴而上,穿入雲霄。這些氣息在雲端裏蓄聚,聞令而動。”


    惠靈公看了看身上泛著的藍光,道:“原來如此,我隻當是你著了魔,不想還有這等天賜之恩,你們黨項真是守著金山要飯,竟還能被人滅了門。”又問道:“是你用念咒語解開了封鎖?”


    厄都道:“那偈咒隻有曆代大裁決才可知曉,哪裏是我這個層級能會念的,想是方才雪崩時揭開了個口子,意外讓藍光躥飛出來。”頓了頓又道:“這藍光並非誰人都能解化的,若是你接引咒念得不對,不僅不能引入體內,還會從天靈灌衝進體內,攪亂你的奇經八脈之後再從腳底湧泉竄出,一時三刻即暴斃而亡。”


    惠靈公得意道:“如此說來我倒是有些慧根的,危急時刻能夠沉著應對而未亂了方寸,還能一次便學會了這接引咒。”正說著,隻覺體內真氣正慢慢消散,藍光也逐漸黯淡下去,再看厄都,已恢複了原來模樣。惠靈公問道:“這道光隻能維持這一會兒功夫嗎?”


    厄都道:“這已算是長的了,若是打鬥中真氣耗損得多,是撐不得一時半刻的。”


    惠靈公道:“那就沒甚意思了,這藍光消散之後,身體裏反倒是有種被抽空的感覺,內丹裏真氣調運的慢了,跟不上所需,若是打鬥中,難說是增益還是禍害。”


    厄都道:“若是危難時刻,這光會從山體裏持續噴出,灌注到戰場之上的雲層裏,如下雨一般,源源不斷地注入族人體內,因此不需有耗盡真氣的顧慮。這才是我樓蘭陣的核心機巧所在。”


    惠靈公道:“如此倒還好些!如今黨項覆滅了,平白放著這樣一座寶庫卻用不上,豈不是浪費嗎?”說著,便縱身向上,圍著那碧螺轉了一圈,用手敲一敲,隻聽其內迴聲隆隆,似有無限空間。轉身對厄都道:“怎麽聽著像是空的?”厄都聽見了那迴聲,也正疑惑,道:“我也不知是何故。”轉身見不遠處有一石屋,兩人鑽進去,見其中竟還有燭火燃照,將這低矮狹小的石屋烘托出幾分暖意來。


    厄都道:“此處是守山者的居所,白霖父子大概就曾住在這裏。”惠靈公正流連於這石屋裏的光景,胳膊卻被厄都拽了拽,提醒他屋外有什麽動靜。聽見淅淅索索滑動的聲音,二人一前一後跑出屋門前去查看,隻見不遠處一條泛著濃鬱藍光的巨大軟蟲如蜒蚰一般,緩慢地向石屋方向蠕動。其頭生兩角,正伸長了身子探查石屋裏的氣息。二人驚詫不已,一時不敢動作。那蟲探定了他二人的方位後,竟停下了動作,藍光卻從尾部一環環地向頭頂集聚起來,最終趕在兩隻觸角上,在觸角頂端鼓出兩個亮如曜日的光球。厄都拽了拽惠靈公道:“快跑!”


    惠靈公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厄都又拽了拽他,道:“快走!”


    惠靈公仍是一動不動,厄都又要催促,卻聽他忽然大叫一聲,縱身向天上飛去。厄都愣了愣,隻見那蜒蚰似被惠靈公驚到,頭頂的光球猛地噴出兩道藍光打向自己。他也顧不上其他,縱身追上惠靈公。好在那蜒蚰反應慢些,由他兩個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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