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作答,也無法作答。


    難道是僅僅為了想要避免痛苦就願意被奪去曾經的記憶嗎?那麽美好幸福的記憶也失去了該怎麽應對呢?


    我揣摩他們這個群體中,一定有為數不少的人想打退堂鼓,但是恐怕沒有退路,意識不到靈魂缺失的另一些人反倒感覺在這樣的城市裏生活得很是愜意、快樂!而其實質卻不具備什麽意義,因為得到這一切、享受這一切的前提條件已經被破壞了、不完整了,一個不完整的人享受著這些,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享有!


    “我說這麽多的話,請你不要介意,我是想在這裏多呆一會,你現在的狀態很容易昏睡過去,不然你是不會聽到我坐在這裏大談特談這個城市裏的事情的。”


    我無力向她道謝。


    “這是一座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城市!這裏的人們看起來是很快樂的!所有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所以他們覺得自己很自由——遺忘之後的‘絕對自由’!在這裏生活得越久就越意識不到這個城市的缺陷,因為大家都有記憶的缺陷,所以這就變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反而是像我、暘澍這樣的人被當成異類,被當作不健全的人看待!而實際上,所有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逃避痛苦,區別僅僅在於遺忘程度的深淺不同罷了!隻不過是普遍性掩蓋了這一切!其實這裏的反規律的事物、人、事件簡直比比皆是,根本說不完。我總覺得,這是因為遺忘所帶來的混亂導致的!”


    聽著韋洢的講述,我開始覺得客廳中普普通通亮度的壁燈和枝型吊燈燈光對於此時的我來說十分刺目,有可能是困意在作怪。


    “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吧,聽點什麽可好?”漩子的妹妹問。


    其實她等於沒有問,我現在根本無力答話,體力的恢複十分緩慢,一切都隨她好了。


    她從樓上找來了兩張cd,一張metallica樂隊的專輯、一張ironmaiden樂隊的專輯,堪稱重金屬搖滾樂的極致之作。


    “挑這兩張cd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她看著我說,“我知道你是一位大提琴手,是演奏古典音樂的!”


    也許吧!韋洢的辦法能管點用。


    音樂一旦打開,真是了得,小小的cd光盤通過人類工業化技術生產的音響設備的轉化與放大釋放了如同核爆炸一般的威力,心髒與整幢房子隨之一同震顫。


    “對不起,音樂開得大了點!”韋洢把音量調小之後坐在我的身邊說,重金屬之聲終於有所減弱,相對於正常的播放來說,還是顯得大了些。這時,她看了看手表,“已經淩晨一點了,是該告辭的時候了,千萬記住我的話,不可以睡覺,直到明天上午十點之前都必須保持清醒。”


    我盡力點了點頭,估計幅度不會超過2毫米。由於音響的緣故我聽不到她車子引擎啟動的聲音,現在徹徹底底的隻有我一個人了,我開始思考造成這種痛苦的“螢火蟲”究竟是怎樣的一類人?我根本感覺不到他們,感覺到的隻是他們製造出來的幻象,在聽到聲音並且入迷的那一瞬間,我的意識是一大段空白,就如同被剪掉的一大段電影膠片。


    我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也填寫了表格,但是我的選項呢?彼時的我選擇了什麽?我選擇了遺忘嗎?還是其他的什麽選項?


    我反複有這種念頭,遇襲期間的空白的那段記憶膠片一定就在什麽地方,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消失,一旦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地點被喚醒,一切都將曆曆在目,都將是真正意義上的再現,更有可能再次發生,有一種聲音在唿喚我心中的世界,我還不能弄清楚那是什麽;我隻是感覺自己與這個城市、這裏的人群格格不入。


    我望著對麵的牆角有一座落地鍾,時間隻過去了區區十五分鍾。1點15分。


    我轉而看桌麵上漩子的妹妹剛剛給我看的那張紙卡片:“楊溢:7號地區h區p.m.fiveo''clock-sunny-autumndoor,時限:1、12、12+”。


    那種地方會有什麽?我自是不知曉其中的內容。關於時限的數字,韋洢也並沒有告訴我具體代表什麽,僅僅是說很幸運,這又再次讓我陷入到困惑中!在看著卡片的過程中,我逐漸感到燈光越來越刺眼,重金屬樂隊的歌聲仿佛從關著的門裏傳來,聽著不像剛才那般震耳。燈光也開始變得混沌一片。


    這時,我被一段極端逼人的電吉他solo演奏拉迴到現實,猛然驚醒,原來我是在犯困、險些睡著。我試圖用力睜一下眼睛,緩解困意。我想,此時,我的時間如果能夠像在資料館裏那樣快速的消逝該有多妙,即便是扭曲的,也可以緩解此時的痛苦狀態。


    徒勞。時間隻過去了五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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