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豹在教授時的態度極其嚴肅,賀聰也難得的正經起來,規規矩矩的聽他言教。


    賀聰睜大眼睛,注視著他。這劍法看似雜亂無章,卻隱含無懈可擊的法度。有違一般武學招式,看似無理反而生妙。望著老者飄逸展示,每一投足舉止之間,節奏快慢,蘊藏圓融,穩如泰山,若將他視為對手來看,自己是攻不進去,這才叫真正的無懈可擊。


    霍豹又說道:“學習‘無影劍法’,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心靜體鬆,神行合一’。要做到靜,但不是死靜,而是活靜。‘死靜’,就是完全靜態,如死一般,不知道外界事物。‘活靜’恰恰相反,它是靜中知動,靜中有感。看來這套‘無影劍法’你自然也會很快就學會的。‘無影劍法’的根本就是死靜與活靜關係。在任何東西攻擊時,都以不變應萬變。這樣一來,無論對方多麽厲害,隻要抓住對方的變化,自然應對就可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了。


    哈哈!不錯!不錯!藍癲子能收你為徒弟,果然沒有選錯人。他本來就是不同於凡人,他的武學天賦真是令人難以涉及。不過現在我看你的武學天賦一點也不比你師傅差,你不光武學天賦好,而且思想品德也好。隻要你勤學苦練,用心研究,細心觀察,你也可以創造出自已的一套拳法或劍法的。另外,你要記住我的告誡,現在你已是江湖中人,要以匡扶正道,濟世救人為已任。但你的劍下,決不可妄殺一人。若你將來有違,我決不會饒恕你,也一定親手殺了你。”


    賀聰心神一震,恭身肅立,忙迴道:“徒兒的武學天賦不及我藍師傅,也趕不上大師你。我不是謙虛,畢竟,我和師傅與大師你相差的太遠了,還求大師能夠多多教導我,希望能夠早日達到大師的境界。另外,大師!我對天發誓,我此生決不恃強淩弱,妄殺無辜。如有違誓,就讓大師一劍殺了我。”


    霍豹目中神光注定他臉上,沉聲說道:“好!我相信你!如果你遇到什麽為難之事,以後可用我霍豹之名,代替我江湖行道!雖說我已厭煩江湖殺戮,所以願假借你手,傳予正道之士,以彌補我以前過失。我已多年不出江湖,無人能識,但老一代的江湖人士還是知道我霍豹的。”


    賀聰失驚地問道:“大師!我怎可冒用你的姓名行道江湖?”


    霍豹麵色沉了一下說道:“記住,我傳授你武功,就是我們有緣。你如果為正義行走江湖,用我名字也無什麽不可!”


    賀聰知道他的用心良苦,隻得點頭答應道:“好!大師放心!”


    霍豹聽他如此說法縱聲大笑,心中好似得到莫大安慰,微笑點頭,緩緩說道:“我完全相信於你!”


    賀聰感於霍豹傳技之恩,早就豪情勃發,氣概淩雲地軒眉笑道:“謝大師的信任!大師所言必當應命!”


    霍豹教完劍法的後,又讓賀聰演練一遍,並加以指正。賀聰學武的悟性極高,招式和口訣一學便會,一點就通,在學的過程中也已體會到這套劍法的精妙。同時還把招式更優化,更隨意、更精進。


    霍豹見此不由地深加讚許道:“老夫這一大把年紀算是白活了!真所謂;學無老少,能者為師。原來武學式隨意轉,意隨神行,技進乎道的化境就藏在你這心裏。小娃兒,你是練武的奇葩,不出十年,武林浩蕩無涯,就是你的天下了!”


    說完他雙眼神采,轉為淩厲懾人道:”往後隻要多加練習,熟悉招式的要領和精髓,在於對方折招中,不論對方招式如何變化,招術如何狠辣。隻須守定心神,巧用內力震劍,頓時即可化為無數劍花,便能將對方招式加以化解。故學會之後,那怕遇見比自己強出許多的勁敵,也能支撐頗久。”


    隨後又把那心意六合拳口訣授於他,反複教過數遍後,賀聰就已記牢。


    這時,洞外傳來寺廟的鍾磐之音,二人來到洞口處,見雨停日出。那霍豹甚是興奮,被囚禁三年,終於得已解脫。於是把身上的竹笛子取下送給賀聰,並與賀聰打了個招唿,便要先行出洞離去。


    賀聰道:“大師,不知以後如何再與你見麵?”


    霍豹道:“我若不死,自有相見之日,而後你下山去吧!”說完,儒衫一飄便向洞外縱去。


    賀聰看離去的霍大師,雖然覺得他有時不可思意,但他又極講信義,而且一諾千金,夠得上是武林中一派宗師身份。不知怎麽心中反而有些後悔。總覺得自已這顆未成熟的心欠些什麽。不過也算幸運,未曾想洞中放了霍豹,卻又從他那裏學得一套極具防身的‘無影劍法’。


    倔惟一番、隻得走上下山的路。途間想起自己初出江湖,即多奇遇。想到‘無影劍法’,因係新學,雖然記熟胸中,終恐有所遺忘。此時反正身在深山,於是取刀代劍,又複一招一式的獨自演練一遍。


    在演練中還琢磨劍招的精髓,有時想累了,就在路邊歇一會兒。無聊時,就從腰間摸出霍豹送給的那根竹笛子來。雖然隻是普通的竹子,但是手工挺巧,尾端係了一個小小的紅繩結,墜著塊綠色的小石頭,很是玲瓏可愛。


    賀聰試了幾個音,慢慢吹了一首歌。很久沒有聽到熟悉的旋律了,一曲還沒吹完,自己的眼眶先有些濕潤。明明是個挺輕快的曲子,自已吹起來卻慢悠悠,拖拉拉,半天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聽起來,心裏還有點兒發酸的感覺。


    於是又吹了一會兒後,便又練一遍招式。練完了又吹竹笛,反反複複,則讓心頭更喜,因不但一招未忘,並因數生巧,又悟出一些初學時未曾悟出的精微之處。心中的喜悅由衷而起,於是清了清嗓子,便大聲唱道:


    “走啊走啊走啊走


    時光跟我走


    走遍了青山人未老


    少年壯誌不言酬


    莫啊莫啊莫迴首


    管它黃鶴去何樓


    黃梁呀一夢風雲再變


    灑向人間是怨仇


    天地之大任我遊


    我與天地競自由


    日月同行共飲一杯酒


    人間本來情難求


    豪情現、情難卻


    誰願與我共自由


    相知年年與歲歲


    咫尺天涯皆有緣


    天若有情天亦老


    往事仿佛在昨天


    如今舉杯共醉


    不如百舸競流。”


    他唱完後,悠然地說:“不如百舸競流!”


    然後又舉起笛子,慢慢的吹了一次。等到重複第二次時,他隨著旋律輕聲吟唱。他嗓音極美,抑揚頓挫,韻律絲毫不錯。笛音嫋嫋,人聲嫋嫋。唱畢覺得心中暖暖的,心中大為舒暢。


    下到半山腰的時,忽聽到山峰頂樂音隱約,他又縱聲而歌:“


    我願共飲一杯酒


    人間本來情難求


    走遍青山人未老


    亂雲飛渡仍閑悠


    天若有情天亦老


    不如與天競自由


    天若有情天亦老


    不如與天競自由。”


    唱完後,仿佛卸下千斤重擔,心中甚喜,腳下步伐也快了許多,邊走邊蹦蹦跳跳地向前急行。


    誰知前麵山路轉角之處,因走的過急,想不到竟橫著一根竹竿,等到發現之時,已幾乎撞到麵門之上。


    賀聰倉卒間收不住腳,隻得舉手一揮,無意間竟把竹竿震得飛落右側山間深穀之中。這時才發現竹竿不空,竿上還穿著一隻業已烤得半熟的烤羊。


    在那崖角邊,生了一堆火,火旁坐著一個身軀偉岸的帶發頭陀僧。那帶發頭陀僧身材幾乎比常人要高出一頭,長發披肩,金箍紮頭,一件烏黑夾衲,敞胸露出茸茸黑毛。芒鞋布襪,魁梧兇狠,濃眉虎目,駝鼻獅口,黝黑皮膚生滿了汗毛。右耳之上,還接著一枚徑碩大的金環。他雙手捧著一隻巨大酒壺,正在飲酒。


    就在驀然間,意想不到的是竟把他那正待享受的烤羊打得墜下深穀。那帶發頭陀僧氣得怒嘯一聲,舉起手中酒壺,便向賀聰砸去。一時間,一片酒光和酒香挾著一團壺影,向賀聰淩空飛到。


    賀聰知是自己不對,心中歉然,飄身閃過迎麵飛來的壺影酒光。然後忙向那帶發頭陀僧一抱雙拳,陪笑叫道:“大師!實在抱歉,請聽我解釋……”


    一語未畢,那帶發頭陀僧怒目兇兇的掃了賀聰一眼,厲聲喝道:“哪裏來的野種?著實可恨!”話聲中已揚起他那芭蕉扇般大小的巨掌,向賀聰拍去。


    他這一掌,在外行人看來,似乎毫無章法,但在內行人眼中,卻知含蘊了甚為神奇的威力,有著無數淩厲已極的變化。


    賀聰本是打算道歉,可那帶發頭陀僧出掌太快,賀聰哪裏能閃避得開?無奈之下,隻得以一式‘拂袖驅塵”,耽著心事地硬接一掌。


    ‘砰’聲響處,罡風四卷。但那帶發頭陀僧卻巍然不動,賀聰不由地倒退二步。


    可那帶發頭陀僧見狀似頗驚奇地‘咦’了一聲,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光看著賀聰。眼前分明是位弱少年,怎會接得住自己這憤然一掌中的絕世膂力。於是,不加思索地再度揚掌進襲。


    賀聰也是驚奇,驚奇那帶發頭陀僧掌法神奇,這奇強膂力,也是自己生平罕見。這時無暇多想,那帶發頭陀僧的第二掌又複擊到。


    他這一掌則送向賀聰的腹部。賀聰一看不好,雙掌擊向那頭陀僧的手掌時,借助反彈之力,猛然向後躍出五六步。


    那頭陀僧一看他向後躍出,正中他下懷。他雙掌一拍地麵,身體頓時騰空,向著賀聰也是雙掌擊了過去。賀聰見他的掌法帶著風聲,想必力量極大不敢硬接。於是,身體一晃,躲避開來。


    那頭陀僧又是雙掌拍出,賀聰這次則是閃得開而故意不閃,他好奇心起,想試試這那帶發頭陀僧究竟有多高武學。於是在那帶發頭陀僧三度揮掌之下,威勢又比前略增時,則凝足內勁以全力施為,又硬生生地接下一掌。


    雙方掌風互合,巨震再起。賀聰卻是巍立不動,滿麵笑容。那帶發頭陀僧卻身形微晃,足下拿不住樁地,向後退了一步。


    賀聰堆起滿臉笑容,方想乘機向對方解釋致歉,可那帶發頭陀僧怒嘯一聲,環眼瞪處,再度揚掌猛擊過來。


    僅從對方那懾人目光之內,已可看得出那帶發頭陀僧是全力施為。賀聰怎敢怠慢,也自全力出手。兩人均出全力,又告平分秋色。


    賀聰接連三記出奇地接下重掌,竟毫發未傷,仍是抱元守地,凝神待敵。那帶發頭陀僧見自己已施出全力,仍未勝過對方,不禁瞪著兩隻環眼,向賀聰呆呆發怔。


    賀聰這時也看出這帶發頭陀僧雖然武學甚高,膂力絕世,卻似是個渾人。與這等渾人,發生糾葛,最易纏繞不清。何況這次踢飛人家的烤羊,錯在自己。於是想至此脫離這場麻煩,趕緊離開這裏。


    乘那帶發頭陀僧目光凝注自己,呆呆發怔之際。一抱雙拳,含笑道:“大師見諒,在下有急事在身,無法久陪,若能日後江湖再遇,定然加倍賠還今日之物。”


    那帶發頭陀僧搖頭叫道:“不行,你要日後才陪,那我今日卻吃些什麽、喝些什麽?”說話聲中,又有向賀聰撲來之意。


    賀聰早有準備,不等那帶發頭陀僧撲來,身形騰處,便往對崖縱去。麵前這道穀澗約有數餘丈寬,賀聰先猛力一縱‘騰空而起’,然後再來了個‘彩去追月’,一下縱出四、五丈,轉眼間就落足對穀。


    於是,賀聰站在對麵崖邊抱拳一笑,客氣的對那帶發頭陀僧道:“大師!你好神奇的掌法,好雄厚的膂力!可否見告尊名大姓,怎樣稱謂?”


    那帶發頭陀僧隻是狠狠瞪了賀聰一眼,對於所問之言不加理會。賀聰討了個沒趣,自然不好意思重複再問,於是轉身走去。


    可是走不多久,便聽到身後似有響動,仿佛有人一直在跟隨自已。賀聰也未在意,仍是繼續前行。


    當沿山路轉角處,便已聽到木魚篤篤之聲。賀聰四處張望,這山間的路上並未有人,待留意後才知木魚聲是發自前麵山崖巨石之處。這時一洪鍾的佛號聲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慢走,灑家向你化點善緣!”


    人隨聲起,竟是帶發頭陀僧在四五丈高的山崖巨石之上。他見到賀聰後淩空疾降,來勢頗為威猛。


    賀聰見勢便知這帶發頭陀僧來意不善,自然而然地氣納丹田,愕然卻步,等那人影落在麵前。


    那帶發頭陀僧左掌作敞打問訊狀。目光卻凝注賀聰。他當道而立,已攔住賀聰的去路。


    這時賀聰才看清楚,那帶發頭陀僧是個相貌頗為兇獰之人。這帶發頭陀僧究竟是什麽人呢?頭陀是梵語浣洗煩惱之意,在佛家指雲遊行腳,帶發修行的苦行僧。他們平時隨身僅一衣、一缽而已、但蓄二針。因為行腳四方,居無定所,所以又稱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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