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斷斷續續,直到五月中旬,太後撤簾上位,滿朝皆驚。


    以太後為首的官員迅速站隊附和,文臣死諫,血濺金鑾。


    太後並未製止,相反她隻是坐在龍椅上冷漠的看著,用那些老頑固的血以儆效尤,然後等到死得差不多了,才將其餘忠心大涼江山的臣子全部圈禁。


    整頓朝綱後,太後頒布詔令,以袁寰挾天子為由,命禁軍與其餘守備軍一同包圍驪山。


    不過一日,兵馬便如海浪般朝著驪山席卷湧去,頃刻間,驪山成了一座孤島,孤島外皆是虎視眈眈的兵馬。


    袁寰料到了這個場麵,除了禦前侍衛是必須守在江席玉身邊的,其餘的人都跟隨著他前去,早早的就把驪山外圍弄成了屏障,而禦林軍則是用抵抗海浪的沙袋,堅不可摧。


    兩方之間兵力懸殊,按理來說本該極快的分出勝負。


    可由於驪山是易守難攻的地勢,前兩次強攻屢屢受挫,太後的人馬湧上來就如同天然的靶子,頭頂箭羽一片,反應過來後想撤退也難了,隻能任由著禦林軍搭箭射殺。


    偏生那領軍的主帥不信邪,放出豪言要拿下袁寰去朝太後領賞。


    於是第三次進攻時,派出了更多的兵力前來圍剿。


    袁寰神情冷峻的站在高處,銀甲勁裝,披風獵獵。


    他就像是一杆定心的長槍,駭然紮入了驪山腳下的這片大地,他讓防守的那些禦林軍生了必勝的勇氣與誓死的戰意。


    所有人跟著他,體會到了大丈夫該有的一夫當關,萬夫莫摧的氣勢。


    他們拉滿了弓,等待著袁寰的發號施令。


    袁寰銳利的眸俯瞰著戰場下方烏泱泱的人頭,日光映照進瞳孔時寒光乍現,待人進了射程,他才抬手下令示意揮旗。


    旗幟之間交叉揮動,刹那間,弓與弩一齊拉開,如細雨般的箭矢飛入空中,無數泛著寒光的箭頭猶如刺目的星點,瞬息,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極快的壓製了一大片。


    慘叫聲,喊殺聲,似地動山搖的迴蕩在驪山,滿林飛鳥驚起亂竄,它們展翅越過行宮之上的蒼穹時,遮天蔽日。


    江席玉站在殿外的台階上,抬頭望向袁寰所在的方向,說:“聽動靜,這應該是第三次攻打驪山了吧。”


    大監隻道:“有世子殿下在,此戰必勝。”


    江席玉轉動了下指間的玉戒,緩慢踱步起來。


    京城的這些人馬,根本就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麵對身經百戰的袁寰,他們的主帥顯然不太會用兵,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們遲遲攻不上來的原因。


    他信袁寰守得住,但戰場上刀劍無眼的,他也沒辦法不擔心。


    從太後開始圍困驪山,江席玉就已經連著幾日都沒見到他了。


    江席玉還記得那日事發的突然,袁寰穿了鎧甲就往外走。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叮囑,彼此就隻是在短暫的,近乎沒有的對視中,默默安撫了對方一眼。


    袁寰要帶著那些禦林軍守好山下的防線,也要守好他。


    無論日夜,一刻也鬆懈不得。


    隻不過為了讓江席玉放心,袁寰總是會在晚上時,派禦林軍前來報信,他還命人去他的房間,把他上次做好的道歉紙鳶帶給了江席玉。


    雖然是有些耽擱了,但他還是說,等打完這場仗就帶著江席玉去放。


    江席玉拿到的時候有些失笑,因為紙鳶好像壞了一角,做得也是很豪放不羈。一看就知道做紙鳶的人,畫工實在不怎麽樣,於是江席玉就挑了紙鳶上幹淨的地方,執筆虛虛勾了鷹的形。


    大監見他久久出神,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你已經在這站了半日了,進去歇息會吧。”


    江席玉搖了搖頭,說:“朕歇不下。”


    大監就得心應手的搬出袁寰,說:“世子吩咐過了,陛下應以身體為重。”


    袁寰知道他會擔心呢,所以提前叮囑過大監。


    江席玉不想進去,但說這話的人正在為自己拚命,他沒辦法拒絕。


    踏入殿內的那刻,驪山的廝殺聲有了消散的跡象。


    等到風中聚集的血腥味徹底散開,眾人才驚愕的看著驪山腳下血流成河。


    兩方對比,明顯太後那邊損失得更為慘重。


    袁寰命人清點,將傷員換到了後方,緊接著就有新的禦林軍頂上來。


    他們重新舉著盾牌方便後續抵擋山下的箭。


    地上射過來的箭已經被拾起,如此反複,他們可以再抵抗些時日。


    袁寰不會一味的讓他們放箭,有時也會退給對方一絲空隙,畢竟,他們的軍備也不是用之不竭的。


    不過顯然對方的主帥一心想要他的頭,並沒有意識到,射向他士兵的箭裏,有著他們的箭。


    袁寰眉眼冷厲,從心底裏覺得安居樂業把那些禁軍都養廢了。


    不僅底下的兵壞了,就連領頭的主帥,也是個酒囊飯袋。


    吃著朝廷的糧,拿著最好的軍需,結果一動真格就這般的不堪一擊。


    他暗罵了聲廢物。


    如此戰況,傳到朝中時,太後自然動了怒。


    不過她麵上不顯,坐在龍椅上的儀態雍容。


    她閉目揉了揉眉心,額角的鳳珠晃著。


    半晌,在大臣們戰戰兢兢不知該如何開口時,太後終於說話了。


    “驪山區區十萬餘人馬,不過一個袁寰鎮守,哀家派去這麽多人,結果至今都打不下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些兵這些將(jiang)到底爛成了什麽樣子才能三戰三敗。”


    太後鳳眸淩厲的掃過下方的大臣,見他們畏畏縮縮,終於怒拍扶手枕,嗬斥道:“沒用的東西,難道非要讓哀家親自去嗎?!”


    “太後息怒啊!”


    大臣們紛紛跪地,不敢抬頭。


    太後眉眼忽地一挑,氣極反笑了。


    她睥睨著殿下跪的一群蠹蟲,麵上的笑卻愈發的柔和。


    爛透了啊。


    她心想,大涼爛透了好啊。


    太後掃袖重新端坐在龍椅上,緩緩說:“既然眾卿都沒有法子,那哀家就提一個吧。”


    ……


    強攻不得,禁軍就圍了驪山,似乎想要等到他們彈盡糧絕。


    如此對峙著,袁寰守了三日見他們真的打的是這種算盤,趁著士兵最為疲軟之時,吩咐好屬下事宜才朝著半山腰的行宮奔去。


    江席玉睡得很淺,哪怕袁寰的腳步足夠輕,他還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試探性的喊了聲:“袁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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