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中毒的消息連夜傳入京城,皇宮中的鳥雀都仿佛感應到了,紛紛從枝頭驚起。


    太後坐在上位疲憊的揉了揉額,似是未得好眠。


    她這兩日頗有些心神不寧,右眼皮一直跳著像是有什麽壞事發生,結果今日天稍亮時,她就聽到了陛下在行宮中毒的消息,此消息一來,她就愈發有些坐不住了。


    “太後,謠言傳著是青鸞下藥毒害陛下。”李垣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撐著天未亮就進宮前來求見,對著太後喊冤道:“那藥是在春獵時,花青大監親手交給老臣的,老臣原封不動的派人送去給了青鸞,沒曾想竟然鬧了這般禍事。”


    太後聞言,鳳眸微淩掃向旁邊候著的花青。


    花青跪下身,臉上也少見了出了慌亂,說:“太後,奴婢給的藥,確實沒有問題,奴婢願用性命擔保。”


    李垣哪管他的藥有沒有問題呢,眼下陛下中毒的事情壓在了他們李家頭上,若是被朝中那群老頑固知道了,指不定會鬧出什麽大事。


    其實他在來之前,也懷疑過,這藥會不會就是衝著陛下的命去的。


    可現在看著太後的神色,似乎並沒有這種打算。


    那麽,陛下為何會中毒呢?


    太後收迴視線,冷聲問:“青鸞那邊如何?”


    李垣道:“沒有消息。”


    “確定陛下是中毒了嗎?”


    “是的,據說行宮隨行而去的十幾位禦醫都確診了,陛下確實中了毒。”


    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在朝堂上散開,甚至可能今日早朝,就會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彈劾他們李氏一族狼子野心。


    原本太後掌權垂簾就已經令許多肱骨大臣不滿,如今出了這事,李氏作為太後的母族,或多或少,他們都會將這幕後的名頭扣在太後身上。


    謀殺帝王,此等誅九族的大罪,足以令李氏全族覆滅。


    而太後那些掩藏的野心,也會被百官提到明麵上議論。


    不管是不是和她有關,她都逃脫不了被懷疑的幹係。


    “混賬東西!”太後將身側的玉如意扔了下去,頭上珠翠因怒氣帶起搖晃。“哀家讓她去,是想讓她懷上皇嗣坐上這後位,如今她這般不爭氣,不僅沒有得手,還落下了如此把柄,這不是明擺著給皇帝遞上殺李氏一族的刀嘛!”


    她隱約感覺到了皇帝的不可控,所以才費盡心思把李青鸞送去,目的就是為了得到皇帝的血脈,到時候借著那個孩子,穩掌大權。


    可誰曾想,居然會變成這樣。


    這責誰來擔?誰擔得起!


    就算她掌著大權,朝中還有李丞那個老東西在,此事也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青鸞不可能給陛下下毒!這分明就是……”李垣著急道。


    太後冷眼打斷,李垣後麵的話也不敢再說了,但太後和他心中都清楚。


    李垣跪地哀求:“太後,您想想辦法吧?”


    “謀害皇帝是死罪,如今皇帝遠在行宮,哀家能有什麽辦法?!”太後從鳳位上起身,怒道:“朝中的那群人,日日恨不得把哀家拉下那個位置,如今你的女兒被揪了如此大錯,李垣,你居然還指望哀家救你,哀家救不了你,也不能救!”


    怒斥聲迴蕩在鳳棲宮,一眾守在殿外的婢女與內侍紛紛跪下身來,戰戰兢兢的,連大氣也不敢唿。


    李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當即咬牙磕頭道:“太後,李家可是你的母族啊。”


    “母族?”太後冷笑一聲,她的目光忽地就好似飄了很遠,說:“當初你們偏幫嫡姐,可曾想過你們是哀家母族啊!”


    從孤立無援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女人這一生能靠的,就隻有自己,什麽家族,夫君,兒子,都隻不過是用來束縛她一生的枷鎖。


    這四方窄小的天,永遠也比不過宣政殿外巍峨壯闊的景。


    她既然站到了這個位置,那麽江山如畫,如何就不能由她執筆。


    太後低下頭,看著李垣如螻蟻般匍匐在身前,就像是看到了那些被她踩在腳下的文武大臣,不屑輕聲:“哀家扶你到如今的地位,你也該想想如何來報答哀家了。”


    “有哀家在,皇帝誅不了李氏的九族,哀家在一日,李氏便有一日。”


    話中的威脅之意已經十分明顯,李垣顫抖著絕望的癱在地上。


    牽一發而動全身,無論如何,李氏一族都要為此事付出些代價。


    太後抬頭望著外麵朱紅如血的宮牆,莫名笑出了聲。


    母族逼她,先帝逼她,如今就連那個被自己一手扶上帝位的孽種,也要逼她!


    她至今想不明白,一向對他尊敬且依賴有加的皇帝,為何突然就倒戈相向。


    太後笑到最後,倏地扯斷了掌中的佛珠,絕情譏諷:“若是青鸞不認,你尚有一絲生機,若是她認了,你命數就盡。”


    “如此,就用你的血來鋪開哀家登天的梯……”


    “這也算,是我的母族了。”


    太後踩了一地佛珠,甩袖而去。


    *


    李青鸞不過是嬌養在閨閣中的千金小姐,自然不知自己承認了下藥的後果。


    事到如今,李青鸞既然承認自己下了藥,那麽她是不是下毒又有什麽關係呢?


    江席玉淡淡笑了笑,慢條斯理的飲著茶,許久,喂了袁寰一盞,說:“我的鷹,要去啄人了。”


    拿著人,去問罪。


    至於會問成什麽樣,江席玉並不是很在乎。


    袁寰雖然很想把下毒的人碎屍萬段,但此刻江席玉身體還未好,他不大樂意離開他的身邊。


    江席玉看出來了,站起身走至他身邊,手壓著他的肩膀俯身說:“沒關係,朕會在這好好等你迴來的。”


    “等你迴來,朕為您慶功好麽?”


    他說著,偏頭湊近袁寰的耳邊似有若無暗示般的碰了碰。


    袁寰哪裏受得住,側身就輕而易舉的摟住了他的腰,把江席玉帶到了自己腿上。


    他笑起來,低聲說:“色令智昏,當真是了。”


    江席玉摸著他辮子上的鎖鈴,說:“這把刀能砍死幾個人呢?”


    袁寰摁住他的手,鼻間抵著他,說:“陛下想要幾個,臣就給你砍死幾個。”


    “那最好嚇死他們。”江席玉挽唇一笑,抬手伸出尾指,眉眼間少見的添了少年心性,微微歪頭說:“拉鉤。”


    袁寰覺得他這個行為太過可愛,沒有猶豫的勾了上去,說:“等我迴來,帶你放紙鳶。”


    江席玉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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