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元也不大看得慣這些侍衛的作風。


    這要是在軍營裏,就不隻是被世子抽幾鞭子這麽簡單了,直接就是軍法處置。


    看他們哀嚎那樣,勒元走過去蹲下身,嚇唬說:“別叫了,再叫惹了世子不快,小心你們的命。”


    旁人不敢這樣動禦前的人,是因為忌憚他們背後的家族,但袁寰有什麽不敢。


    難不成這京城裏,還有敢和北原軍較勁的。


    幾個犯錯的侍衛當即閉上了嘴。


    丞相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副場麵。


    他並沒有急著過去,隻是站在不遠處看了會。


    聽見袁寰那句話,他的麵色頓時沉重許多。


    如今朝中局勢嚴峻,陛下的身體又遭人所迫,禦前當值的人,確實需要整治。


    這個職位,換了別人來,或許都整治不了。


    但如果這個人是袁寰,那他想要如何,朝中都無人敢有異議。


    原本他對袁寰在禦前當差多有擔憂,但此刻卻發現,這竟然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丞相靜下心來想了想,竟不知這個安排是無心之舉,還是天子藏拙。


    可無論哪種,利都大於弊。


    於是後麵在傳口諭懲戒袁寰時,他留了一手。


    雖不知陛下是為了給袁寰下馬威還是其他,丞相話語裏還是明裏暗裏的表示,這聖旨出自他言。


    袁寰並未表示不滿,相反坦然接受,並且是當著剛剛那些,受了他懲罰的侍衛們的麵,當場脫去外衣,硬生生的扛了板子。


    袁寰挨了板子,丞相最後倒是手下留情了,沒等到他暈過去。


    話說這袁寰的身子骨忒好了,挨了那麽多板子,硬是一聲不吭。


    江席玉聽到大監的複命時感歎了句,突然就覺得手中把玩的玉如意沒了意思。


    旁人玩弓弄雕的,他怎麽就隻能玩這些東西。


    越想心中越不平。


    江席玉想玩鷹想瘋了。


    大約過了五六日,等到身體好轉了些,江席玉就命人準備了些去疤痕的藥,他親自去了袁寰的住所。


    此時昭白不在,隻剩下剛拿完藥迴來的勒元。


    到門口他看見陛下的時候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就要行禮。


    江席玉指腹抵唇,示意他不要說話。


    摒退了所有人後,江席玉倏自拿著藥瓶推門進去。


    房間的陳設簡單,也很安靜。


    江席玉一眼就看見了趴在榻上的健碩身影。


    袁寰肩寬背闊,正袒露上半身趴著,古銅色的肌膚和精壯腰身一覽無餘,後背的傷口纏著紗布,可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住那些結實的肌肉。


    他仿佛沒有聽到推門的動靜,唿吸均勻的像是睡著了。


    江席玉緩步走到榻邊,目光從他的臉移至後背,掃過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後,眸光猶豫的頓了下。


    他伸出手打算掀開紗布看看,卻聽見一道低啞的悶聲:“陛下這是做什麽?”


    江席玉的指尖愣在空中,旋即收迴手對上他的視線,平靜道:“世子未睡著啊?”


    居高臨下,語氣裏狀似還帶著一絲難言的遺憾。


    袁寰眼神微冷,沒有說話。


    他倒是想睡。


    如果進來的是昭白或者勒元,他眼皮都不帶動一下的。


    偏偏是這個小皇帝,除了他身上有這些玉飾叮鈴的禁步聲外,其他人哪裏會戴這麽多東西在身上。


    尤其鼻間突兀湧入的淺淡香氣,他房間,可從不熏這些。


    袁寰眯了眯眸,說:“陛下是覺得罰得不夠,想給臣添一些新傷?”


    “世子誤會了。”江席玉輕聲道:“聽說世子傷得重,朕便想來看看。”


    他停頓了下,歪頭看著袁寰,說:“果然,很嚴重呢。”


    他眼裏的無辜不太真切。


    若是勒元看了,定是想說陛下這是幸災樂禍來的。


    袁寰如何能看不出其中的惡劣。


    他覺得這小皇帝跟有病似的。


    不是有病,就是被藥灌瘋了。


    袁寰沒什麽心情和他陰陽怪氣,語氣頗為煩躁道:“陛下看也看過了,恕臣地方小,陛下還是快些離開吧,免得髒了陛下的衣衫。”


    江席玉卻道:“怎麽會呢?世子這裏幹淨極了。”


    他說著,指了指手中捧著的藥瓶,說:“朕給你帶了藥。”


    袁寰看了眼那五指捧著的瓷瓶,麵無表情道:“這種小事,陛下派人送來就好,不必親自走一趟。”


    “無妨。”江席玉順勢坐在榻邊邊緣。


    袁寰警惕的往裏麵移了移。


    江席玉也不在意,隻說:“朕來得時候,剛好碰見你的下屬拿著藥迴來,想來世子背後的傷是要換藥了。”


    “不勞陛下操心……”


    袁寰話還未說完,隻感覺自己的肩背,突然像是被什麽冰涼的東西撫過,驟然間胛骨下壓,背上的肌肉緊繃起來。


    他的反應太大了,紗布下的傷口都被牽動,甚至隱隱滲了血跡。


    那羽毛般的觸感一直消散不去,原本沒傷的地方仿佛也被傷口連帶著撕裂了,不疼,就他娘的癢。


    最後袁寰實在是癢得受不了,他黑著臉盯著皇帝,隨即惡狠狠的說:“做什麽?!”


    鷹兇起來時,銳利的目光最為攝人。


    小皇帝哪裏見過有人敢這麽兇他,恍惚間像是被嚇到了,長睫止不住的顫,手裏的藥瓶也滾落在榻上。


    他臉上失了些血色,過了好半晌,才強裝鎮定說:“朕,隻是好奇你後背的疤。”


    袁寰額角的青筋直跳。


    心中低罵了句,男人後背的疤有什麽好看的!


    偏偏小皇帝的手還不安分,居然又摸索到了他的臂膀邊。


    袁寰咬了咬牙,尖齒仿佛都要咬碎了。


    他盯著臂膀旁那隻修長細瘦的手,膚色的差異將那隻手襯得愈發瓷白,瞳孔縮了下,承受著這極其強烈的視覺衝擊。


    袁寰的唿吸陡然加重,心裏就像是有貓爪子在撓。


    他又忍了忍,結果沒忍住,徹底罵娘。


    袁寰冷笑一聲放著狠話:“陛下要是喜歡我後背的疤,待臣傷好了,可以給您劃一道。”


    江席玉瞥了他一眼,伸手撿起滾落在他臂膀旁的藥瓶。


    然後把它擺小心放在床頭後,就站起了身。


    他下巴微抬,眉眼間的神情也逐漸變得冷淡起來。


    就好似一隻高貴優雅的鹿,眼簾微闔睥睨他時,像是帶著無言的鉤子。


    那雙眼睛裏笑意隱約,卻是極為森冷的,像是有些生氣。


    生氣……


    視線對峙著,袁寰怔然著喉結滾動了瞬。


    這一下令他猛然驚醒,立馬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


    操!


    這小皇帝生什麽氣!


    他惹他了?


    不對!


    他生不生氣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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