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說:“這就對了!要不俗話怎麽說‘兩眼熬得雞屁股,吃不上一塊熱豆腐’呢!”


    我一聽就笑起來,這俗話說的,也太形象了!


    爹說:“別著急笑,去把你娘準備好的酸菜水提來!”我知道,這是到了做豆腐最關鍵的一道工序——點豆腐!


    我走出廚房,把娘放在廈屋裏的酸菜水提了進來。


    爹因為避免受到柴火的煙熏,閉著一隻眼,舀起一勺酸菜水,倒進鍋裏,觀察豆漿的變化情況。


    “好了,可以了!”爹說著,開始把酸菜水一勺一勺地舀進鍋裏,我好奇地站起來看。


    隻見酸菜水所到之處,豆漿立即產生了棉絮似的白色沉澱。隨著酸菜水的不斷加入,豆漿不再沸騰。


    爹說:“應該差不多了吧!予兒啊,大火燒!”


    我納悶:“不是已經燒好了嗎?怎麽還要燒啊?”


    爹說:“你就聽我的,燒就是了,還得燒一會兒,這豆腐才能全部點好!”


    我接著把柴放進灶膛裏。忽然我明白了,加熱是為了不就是為了讓豆漿和酸菜水充分反應嘛!原來生活中處處有學問啊!


    爹在不斷地攪拌著鍋裏的豆腐和豆漿的混合物,慢慢地,他揚起的液體在重新倒入鍋內的時候,發出了噗噗的像是下餃子時的聲音,這說明豆腐已經形成得差不多了。


    爹說:“這下子水清了,豆腐做好了。拿幾個碗來,舀個豆腐腦給你來有叔吃!還有東院你三奶奶。”


    正說著來有叔走進廚房:“我在廈屋都聞著豆腐腦的香味兒了,香得很!”


    我說:“來有叔,我正要你給端過去呢!”


    來有叔說:“我就在這兒吃!一碗哪夠啊!我得吃兩碗!”


    我爹說:“你來有叔就好這口,可惜一年隻能吃上一迴!”


    我想起昨天殺豬的事情,就問道:“來有叔,聽寶峰說咱家裏又養豬,又養牛,又養羊,今年一定賺了不少錢吧?”


    來有叔一邊吹著滾燙的豆腐腦,一邊說:“差不多吧!莊稼人,不怕累著,就怕歇著!今年算是還不賴!等明年家裏的一群羊一賣,給你潤發哥娶個媳婦兒應該夠了!”


    我說:“我潤發哥有對象了吧?”


    來有叔說:“有了,就是馬蹄溝馬家二閨女,你爹知道!”


    我爹說:“知道知道,長得白白淨淨哩!來有啊,你好福氣呀!”


    來有叔吞了一口,燒得直哈氣:“喲!還怪燙哩!——福氣個啥,家裏養著三個小子可把我給愁壞了!”


    我爹接過來說:“這不馬上你就翻身了麽!前兩個娃房子也有了,媳婦也有了,你這孫子眼看就抱上了,隻剩下這潤發了,也該歇歇了!——天予,你去把這一碗豆腐腦送給你三奶奶吃吧!”


    我應了一聲,端上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朝東院走去。農村的夜晚,比較黑,幸虧從我家到東院沒有幾步路,也是我從小走慣了的。我進了東院,靈女娘迎上來:“我娃呀,這麽晚了,有啥事?”


    我說:“娘,我來給三奶奶送一碗豆腐腦!剛做好的!”


    靈女娘高興地朝屋裏喊道:“娘!你孫子給你送好吃的來了!”一邊對我說:“你奶奶一直睡得早,就是今晚上精神好,現在還沒有睡,在看《還珠格格》看得正起勁呢!就像是專門等你這豆腐腦一樣!”


    我說:“娘,我就不進去了,你端進去吧!我走了!碗明天我再來拿!”


    靈女娘說:“好娃哩!你奶奶虧了有你這個好孫子哩!”


    迴到家裏,來有叔已經開始吃第二碗了。爹也端起了碗開始吃。我忽然想到天寧還說要吃豆腐腦呢,就到床邊想叫醒她,發現她正睡得香,就沒有忍心叫。


    娘從外麵迴來,說:“他爹看我拿迴來的啥好東西?”說著就把手裏的那本破《聖經》放在桌上,攤開來,原來裏麵全是各種各樣的窗花!


    爹說:“豆腐腦好了,給你舀一碗?”娘說:“好啊,不過我吃不慣淡的,得加一點鹽才好!”


    爹問我要不要吃,可我寧願吃豆腐。吃完一碗,爹拿出篩子放在院子裏,篩子上蒙著一張包豆腐的棉布,下麵放上大盆,開始把鍋裏的豆腐與酸漿的混合物倒進篩子,酸漿立刻經過篩子嘩啦啦地流進大盆。


    大塊小塊的豆腐在篩子裏微微顫抖著,好像是一座座微型的冰山,豆腐的香味兒飄了整個院子。


    爹把棉布包的四個角折起來,然後把一個大石頭放在棉布包上。受到擠壓的包裏麵馬上又有一股股的清水流出來,流進大盆裏麵。


    爹說:“好了,這石頭就放在上麵,明天再取下來吧!咱家這個豆腐,保證一滴兒水都沒有!”


    來有叔說:“不早了,你們忙了一整天了,也該歇歇了!”


    爹說:“急什麽!早哩!不會是你迴晚了,你老婆不給你開門吧!”


    來有叔說:“那不會!咱在家裏就是掌櫃!”說著就向外走去,爹也不再挽留。


    豆腐做好,過年的大事已經辦了不少了,接下來就是趕集。娘在家要看著羊,還有牛,去不了;爹說讓我和天寧去,但是我覺得爹忙活了這麽多天了,也該出門散散心,就承當下了牛圈出肥的活,正好村裏別人家開著三輪車要到街上去,爹就順勢帶著天寧去街上趕集。如果是爹一個人,他寧願翻山越嶺走著去。


    爹和天寧走後,我把牛喂好,栓在外麵避風朝陽處,讓牛們曬著太陽。然後我就拿出嬐貳⑷刺耙、鐵鍁,開始進入牛圈出肥。一冬天的肥,全部積累在牛圈內,散發出一種暖烘烘的氣味兒,但不是臭味兒。農村人說“一塊牛屎一塊饃,離了牛屎不得活”,把牛糞當做寶貝一樣敬著。這些肥料要經過充分發酵之後,再散在土地裏,就會特別有勁兒,莊稼會長得非常好。


    本來以為自己用不了兩個小時就能幹完的活兒,結果吃過午飯接著幹還沒有幹完,爹和天寧已經迴來了,我還在努力著。爹說:“算了,今天幹不完,還有明天呢!”


    聽了爹的話,我也就順坡下驢,不幹了,收拾家夥,把牛趕進圈裏,開始喂牛吃草。冬天牛吃的是幹草,一般是麥秸。


    這趕集,爹買了很多家用的東西,給天寧買了一個新書包,給我買了一雙球鞋,給娘買了一件紅圍巾,也給自己買了一頂帽子。鞭炮啥的自然少不了。我想起元旦的時候,在張丹居住的小區,我和她放花炮的情景,不禁心生感慨:還是農村好啊,諸事皆宜。


    第二天,我和爹兩個人繼續努力,終於把肥出完了,相當於給牛也打掃了一次屋子,自感功勞不小。幹著牛進入空蕩蕩的牛圈的時候,我仿佛看到牛高興的樣子,頓時“天子”靈魂附體,不禁想到:牛啊牛啊,你們可真是待遇高啊!朕貴為天子,還得親自為你打掃房屋,你們才是真牛!


    接下來的一天,娘開始在廚房忙活,炸果子,炸甜角。天寧在廚房裏專門負責“耽誤事”。娘把照顧牛羊的事情交給了我。我在上午“伺候”牛羊吃完草料之後,就沒有事情可做了,拿著物理知識點口袋書,帶上天寧到上村去玩。忽然聽到有打鼓敲鑼的聲音。


    天寧聽到了非常高興地說:“哥哥,我們快去看看吧,村裏人開始敲鑼打鼓耍社火了!”


    其實我對這些舞龍、舞獅、踩高蹺之類的所謂的“民間藝術”也是蠻有興趣的,聽了天寧的提議,我們就到大隊部去湊熱鬧了。


    隻見大隊部前麵的廣場上已經有不少人在了,十五人組成的舞龍隊,還有五人的舞獅隊已經組建完成,還有為數不少的人開始踩起了高蹺。我小的時候也曾經學習過一點點,所以如果真要我踩起高蹺來,恐怕我的“童子功”還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我的興趣卻不在這些,而在打鼓上麵。


    今天是典生伯正站在大鼓前麵,閉著眼睛陶醉在敲鼓的樂趣當中,旁邊還有五六個人,圍在大鼓旁邊,在賣力地拍鑔。


    鼓點在我聽來是很熟悉的,每年都是這麽幾個調調: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聲越來越密集,拍鑔的聲音也逐漸加快,最終在一聲鼓點之後,所有的樂器全都停止,那氣氛還真有“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的架勢。


    我就在這個間隙,上前去問典生伯道:“典生伯,你打鼓的時候是隨意打的,還是有什麽依據?”


    典生伯嗬嗬一笑,說:“你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本用黃裱紙做成的線裝書來。旁邊的人都圍了上去,隻見上麵寫著《進廟門》、《威風鑼鼓》、《慶豐收》、《開山門》、《迎財神》、《告祖先》、《求龍王》等等,上麵都是些圈圈點點的符號。


    這些符號,仿佛在我的眼前打開了一扇門,讓我看到了一個神秘的世界。我問典生伯:“這些都是啥東西呀?”


    典生伯說:“你看,這上麵的是鼓譜名稱,像《進廟門》,就是進廟的時候打的鑼鼓;這《告祖先》是每年清明節祭奠祖宗的時候打的;還有這個,《求龍王》是每年幹旱的時候,到龍王廟求雨的時候用的鑼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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