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景凋年點頭過後才意識到,聶莞不是在問她,而是自行就做出了判斷。


    她抬眸看向聶莞,聶莞卻是摩挲下巴,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也是,不然你怎麽會接受乾闥婆的傳承呢?說不定接下來,你發揮的用處會比我還大。”


    急景凋年有種驕傲又不舒服的矛盾感。


    始終被打壓,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也有一處對方拍馬也趕不上的長處,她不高興是不可能的。


    但聶莞最後一句話,根本又是明晃晃的把她當做工具在看。


    盡管她一向信奉把下屬當工具好過把下屬當朋友,但輪到她被別人當做工具,她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


    偏偏,無論心中好不好受,都不能反抗眼前這人。


    聶莞在確定這家夥是專業調香師後,則是好奇起來。


    急景凋年作為調香師的水平如何?


    於是,她一邊往上走,一邊指著滿山的花草提問起來。


    “那棵樹是什麽?棗?”


    “雞舌香。”


    “那這朵花呢?”


    “鬱金。”


    “鬱金香不長這樣吧?”


    “不是我們現在說的鬱金香,是傳統詩詞裏那種鬱金,可以染裙子的那種。”


    “這個草看著像檳榔葉子。”


    “那是艾納。”


    聶莞恍然大悟,點頭微笑。


    “果然術業有專攻,我還以為你作為調香師,隻是用化學香精來合香而已,沒想到……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急景凋年不是很想承認,但是被幽月寒誇獎的感覺莫名就是很好。


    有一種被她打心底裏讚同的錯覺。


    不,這一定是錯覺,一定不要被欺騙。


    急景凋年在心裏提醒自己,但麵對聶莞好奇地詢問卻根本無法招架。


    類似於調香師是不是很難考,她的本科專業是不是化學相關,這份工作是不是真的隻能素食不能喝酒,等等等各種問題。


    還是忍不住出於職業精英的自豪做了解答。


    等她終於找迴克製,話也已經被套得差不多了。


    聶莞套完了話,若有所思地說:“看來我接下來的任務真的有著落了。”


    急景凋年自詡從來不失去教養,此刻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然後把聶莞推下山崖了。


    她艱難忍住衝動,問:“你在碧篆族也有任務?”


    “當然有,而且全靠我一個人,估計過不去。”


    說來慚愧,聶莞眼耳都算靈通,鼻舌卻鈍鈍的。


    不然也不會在進入新家的第一天硬撐著吃了三口糖炒茼蒿,直到被爸爸發現不對勁才作罷,後來又摯愛上蝦醬炒雞蛋這種被媽媽認定為黑曆史的名菜了。


    舌頭如此,鼻子自然也差不多。


    每次媽媽因為著急出去拿快遞,而讓菜險些糊在鍋裏時,總是邵文君先她一步聞到異常味道。


    如果碧篆族的考驗和畢方族差不多,是從一堆香裏挑出別樣的香,那完蛋了。


    這也是她要和急景凋年簽訂主從契約而非蘭湘沅那種合作契約的原因,如果隻是普通的追隨契約和合作契約,碧篆族可能不會認她們的隊友身份。


    歸屬更高的主從契約,其效力則會讓碧篆族清晰感受到,再加上她現在手裏已經有了四塊令牌,權力漸大,有談判的餘地,不出意外,碧篆族應該會同意自己帶著急景凋年這個外掛去闖關。


    畢竟從書蠹族幻陣裏的體會來說,碧篆族性情相對平和超然,和神農族關係也不錯,應該不會太過為難自己。


    縱然真的不能帶著急景凋年來闖關,有這麽個專業人士在身旁,要刷碧篆族的好感應該也比較容易。


    足足爬了三個時辰,一直爬到日色消彌在西方,兩個人打著夜明珠在山間穿梭爬行又半個小時,才終於氣喘籲籲地站在了山頂。


    迴頭看陡峭的山林,隻有月色下一片迷蒙的夜霧和隨風擺弄的樹濤,來時路隱沒其中,完全看不清楚。


    急景凋年臉色不覺慘白。


    跟著幽月寒一點點往上爬的時候,雖然也害怕,但畢竟是一點點往上攀升,目光隻要跟著那個影子去找眼前幾十米內的路就好了,她還意識不到自己走到了多麽高聳的地方。


    此時迴看,才驚覺這裏就是她以前看一眼就要頭暈目眩、臉色發白的那種地方。


    她心中不由慶幸,山中雖然有不少香獸,但都溫和友善,沒有像畢方族周圍的幻獸那樣出手攻擊。


    否則要在這種情形下爬上山,於她自己而言是幾乎不可能。


    她可能會在山間滾落不知道多少迴,把自己徹徹底底摔個半死。


    然而,把頭轉迴來,往前方看時,她的臉色卻更加慘白,打軟的雙腿也更加無力抬動。


    爬上來的那一麵固然陡峭,但她們即將爬下去的這一麵也是猶有勝之。


    幾乎完全可以說是個筆直如削的懸崖了。


    說幾乎是因為,山頂往下約三分之一處,岩石微微凸起,顯得像是被砍了一半的圓錐又被人稍稍往下一按,尖角朝著東方曲折了一下。


    但這反而讓地勢更加陡峭,要想辦法從倒三角去往下爬,然後踩著近乎九十度的百丈高崖往下退。


    急景凋年哪怕隻是想一想,都覺得生不如死。


    她臉色蒼白,唿吸聲清晰可聞,連掩飾恐懼、別在幽月寒麵前露怯的想法都忘了。


    聶莞當然知道她恐高。


    恐懼這個事情就像打哈欠,哪怕沒打出來,別人也是能一眼就能看清楚的。


    有關如何下去,聶莞心中已有主意,眼下隻是盯著下方山腳處明月朦朧處一座小樓看。


    碧篆族的祖地就是這裏,一個被其他族群戲稱為蜂房的地方。


    唿嘯的山風在這個高度已經發寒,將聶莞的頭發盡數吹向後方,露出光潔的額頂。


    她拍拍自己被山風吹凍的臉頰,問急景凋年。


    “以前有玩過蹦極嗎?”


    “沒有。”


    “那你可能需要抓緊我了。”


    “什麽意思?”


    急景凋年剛問出口,手臂就被聶莞緊緊抓住。


    她驚訝望著聶莞,在她似乎料到什麽的驚駭目光中,聶莞抓著她就直挺挺從萬丈懸崖上往下跳。


    “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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