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行的兩條河渠的兩側,草地一片蔥鬱,它們被人工修剪得整整齊齊,大人物們有自己的案幾,上麵放滿了酒水和靈果。


    兩旁種植了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不乏牡丹、芍藥那般嬌豔的鮮花,亦有生氣盎然的綠樹,甚至還有不少靈植,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讓人看著便覺得心曠神怡。


    這一幕讓沈不渡忍不住暗讚,看來浩然書院為了舉辦這次流觴詩會是下了血本的,竟把這些珍貴的靈植都弄到這裏來供與會之人觀賞,這一幕若是傳播出去,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


    “看見了嗎?”


    “什麽?”


    “那是我們晉陽,王氏這一代的少閥主,跺跺腳整個河東道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哼,在清河崔氏那位宰相麵前,一個少閥主算的了什麽?”


    門閥以經義世代傳承,流觴詩會這等盛事,邀請到的不乏門閥中地位頗高之人,同時也是儒門的修行者。


    隨著流觴曲水的開始,每一位在北麵的大佬亮相,都會引起一陣熱烈的討論。


    其中尤以西京留守、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崔神業最為出彩。


    崔神業出身清河崔氏南祖崔溉支係,為清河崔氏定著六房之一,其父為前唐名臣崔仁玄,爵位青丘縣公,隋末大亂時投靠過魏公,又曆仕前唐高祖、太宗、高宗三帝,二聖臨朝時親手審判過女帝的死對頭長孫有諱。


    所以,這位不僅是儒門四品君子境的強大修行者,還承蒙父輩遺澤,年僅四十就位列宰執,替女帝鎮守西京長安,是關中道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可謂是紅得發紫。


    怪不得這些讀書人拚了命地都想參加一次流觴詩會,如果以才華博得哪位大人物的賞識,恐怕是真的可以改變一生命運的。


    當然了,這一切和沈不渡貌似都沒什麽關係,他隻是聽一聽。


    然而,就在他聽旁邊的士子說話時,卻意外地發現,黃楷看到他便迅速地扭過了頭去。


    而且黃楷似乎擠進了一個新圈子,而之前他身邊的幾個人,正坐在另一邊,時不時地用夾雜著驚恐、費解、羞澀的眼光看著黃楷。


    驚恐、費解是來自兩個同伴,羞澀則是來自劉六郎。


    聽說那一晚...


    咳咳。


    沈不渡對於黃楷的社死不是很感興趣,相反,他對流觴曲水用的酒樽倒是頗為好奇。


    這個酒樽,顯然是特殊的靈器,明明看起來隻有巴掌大小,但在河渠上慢悠悠地飄著,無論是停到誰麵前,誰取來傾倒酒水,都永遠不會減少的樣子。


    用來儲水應該不錯。


    若說這酒樽或者河渠沒點說法,沈不渡是不信的,因為它明顯是從大人物們的席位前飄過去,然後好巧不巧地卡住。


    而且要知道,流觴詩會從本質上來講,其實是一個pk遊戲...


    兩條河渠,兩個酒樽。


    被酒樽選中的兩個人,就要進行一輪比拚。


    而第一輪,東側河渠的酒樽停在了浩然書院席位中。


    “是黃二河黃夫子!”


    “黃兄,今日院長抽到了‘閑遊’為題目,黃夫子可有準備?”


    眾人看了過去,沈不渡也側耳傾聽了一番。


    “這...家父忙於...教書育人,嗯,教書育人。”


    “黃學士早年素有才名,此番想來定能寫出驚人之作,說不得拔得頭籌也有可能呢,黃兄你說是吧?”


    黃楷尷尬地笑了笑,他的嘴角微微挪動著。


    聽不到聲音,但沈不渡目力極佳,便通過讀唇語,判斷出了他的話語。


    “...別問了。”


    “嗐,黃夫子可是任過‘隱相’的人,詔令都是信手拈來,區區詩文有何懼哉?”


    “...別問了。”


    無論怎麽問,黃楷都不說,不由地讓大家有些掃興。


    這時,劉六郎卻突然含情脈脈地托人遞過來一個錦囊。


    黃楷嚇得一哆嗦,竟是連他爹吟詩都不看了,借口如廁飛奔而出。


    很快,大家就明白為什麽黃楷不讓問了。


    西側河渠裏的酒樽,竟是停留在了西京留守、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崔神業的身前。


    如果是曾經擔任過北門學士的黃二河是民間戲謔的“隱相”,那麽崔神業,就是名副其實的大周宰相!


    雖然“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其實就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被女帝改了個名字。


    雖然崔神業的主要官職是西京留守,宰相隻不過是一個掛名,而且大周是群相製,南衙宰相由很多人共同擔任。


    但無論如何,崔神業是在場職位最高的文官,卻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黃二河黃夫子隔著河渠遙遙一禮,崔神業亦是還禮。


    “黃學士,請!”


    “崔相盛情,黃某獻醜了。”


    黃夫子醞釀片刻,周身靈氣暴漲,天空之中,隱隱約約浮現出了一片“意境”。


    這是儒門修行者的獨特手段,以意境闡述詩文,甚至可以用以戰鬥。


    而這裏要說的是,流觴詩會不是即興賦詩,即興賦詩又要寫出絕世好詩這種事,如鬥酒詩百篇的李白,在這個時代還沒出生。


    所以為了避免大家都尷尬,詩會的題目就必須定的寬泛、常見一些。


    無非是送別、詠懷、思鄉、山水等幾個有限的種類,連邊塞都很少出現,以便於大人物們提前打好腹稿,不至於出醜。


    當然了,若是沒賭對題目,哈哈一笑自罰三杯,也就過去了。


    黃夫子不打算自罰三杯,他沉吟了好半天,當全場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時,黃夫子全力調動體內靈氣。


    清濛濛的浩然之氣升騰而起,隨著他的誦讀,在半空中不僅寫出了詩文,而且演化出了響應的景象。


    “閑庭隻是長莓苔,三徑曾無車馬來。旅館尚愁寒食火,羈心懶向不然灰。


    門前下客雖彈鋏,溪畔窮魚且曝腮。他日趨庭應問禮,須言陋巷有顏迴。”


    隨著黃夫子的吟誦,意境畫麵不斷變換,一位胸懷才學卻無奈閑居的被貶官員,在信步迴家路上的所見所聞,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顯然這種牢騷詩作,肯定是黃夫子被貶後寫的,但卻一直沒有發表。


    作為開場第一首詩,中規中矩,已經是及格線的水平了。


    沈不渡看著天空中的意境,不由得有些好奇,如果自己也驅動靈氣吟詩構築意境,到底能不能成功?


    那一百道浩然之氣,他經過嚐試後,這幾天已經快要煉化了,隻剩下最後的十幾道。


    沈不渡甚至隱隱覺得,如果徹底煉化完畢,自己已經可以完美釋放那一式了...


    而雙方比拚,意境是會互相碰撞的,這是儒門“文鬥”的一種,待會兒崔神業這位儒門四品修行者出手,又是何等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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