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剛才那怨靈明麵上是衝著明月來的。可實際上,隻有你躲在明月的身後。


    而且根據小僧的觀察,無論你如何躲閃,怨靈的方向都始終對著你。


    嬰靈是怨靈的一種,而照理來說,誰害得嬰兒不得出世,嬰靈就應該最怨恨誰。”


    在一旁傾聽的明月,若有所思。


    少婦是陳大郎的小娘,陳大郎如果讓小娘小產,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推倒、毆打導致,二便是與他小娘行了房事。


    而無論是哪種,事情的走向都會變得對他極其不利。


    當然,毆打或者“不慎”推倒繼母,總比玷汙了繼母要好聽的多。


    “你這和尚憑空汙人清白!”


    陳大郎額頭青筋暴起,戟指著剛想爭辯。


    “急了?


    小僧還沒說完呢。”


    明月亦是手握拂塵,冷冷地盯著他,陳大郎跺了跺腳,也隻得乖乖傾聽。


    小和尚接下來的話語,卻讓他愈發啞口無言了起來。


    “其二,小僧聽說夫人小產是在七日之前,為何昨日方到第六日,怨靈就出來作祟?


    而且,人若是上吊自殺,不管是不是怨靈作祟,頸部的勒痕會斜向上。


    由於著力點在喉嚨,所以頸後不會有勒痕。


    可死者不僅勒痕是直的,而且頸後也有勒痕。


    這一點,施主有什麽想說的?”


    陳大郎看著小和尚終於明白,為什麽他要一直擋在棺材前了。


    原來,這心思縝密的小和尚早就開棺驗過屍了!


    而竟然沒人跟他說過!


    那就隻可能是二郎帶著他進行的,沒有人看到!


    陳大郎如墜冰窟。


    “所以死者根本就不是自殺,


    或者是怨靈操縱的自殺,


    而是他殺!


    是被繩子活活勒死的!”


    陳大郎聽到他的話,身體忍不住顫栗起來。


    弑父的秘密被人當場戳破,陳大郎的心理防線直接崩潰。


    而那姿容豔麗的少婦,更是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


    看到這裏,在陳家眾人怪異的目光中,陳二郎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麽。


    “你倆?!”


    “怪不得,怪不得你們倆都不讓我去報官,一旦報官,我阿爹不是自殺的痕跡,便會被官府裏經驗老道的仵作驗出來,是也不是?


    而隻要推到邪靈作祟上,再把邪靈鏟除了,便可以直接下葬,官府也不會前來探尋,怪不得你們要花這麽大的價錢去縣裏請人!”


    陳二郎一臉恍悟的表情,聽到這話,陳家眾人的眼睛瞪圓,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哪怕是圍繞在陳大郎身旁的那一群人,此時也沒法替他說話了,人證鬼證俱在,如何抵賴?


    隨後,聽了少婦的供述,眾人更是憤怒起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少婦與陳大郎一直有私情,而七日前陳大郎一腔邪火不顧少婦已有身孕硬要發泄,害得少婦小產。


    這也令陳財主警覺了起來,多次對大兒子旁敲側擊。


    隨著時間的推移,再加上家中不斷發生的詭異事件,陳大郎愈發惶恐。


    於是,陳大郎前日索性與少婦聯手,一不做二不休,趁著無人注意,悄悄勒殺了陳財主並偽造了自殺現場,隻說是邪靈作祟。


    陳大郎一聲不吭連連後退,竟是要逃走。


    而明月拂塵揮出,輕若無物的拂塵,竟是不斷伸長,輕鬆地困住了人高馬大的陳大郎。


    “好啊,你們這對狗男女,竟敢合夥害死我阿爹,我要跟你拚了。”


    文弱的陳二郎怒吼一聲,抄起板凳便要跟大哥拚命,被眾人連忙阻攔了下來。


    最終,陳大郎和那少婦兩人被仆人捆住手腳,扔到了柴房裏。


    眾人商議,隻待雞叫這兩人便由陳二郎帶去縣裏報官。


    陳大郎臨走前眼神怨毒,仿佛要擇人而噬一樣,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小憩了片刻,陳大郎和少婦被捆著扔進了馬車,陳二郎親自駕車。


    沈不渡和明月也一同出發,幾人踏上了鄉間的小路。


    身後,是陳家人對沈不渡接連不斷的感激聲。


    “法師慢走!”


    “法師,明個俺去西行寺給佛祖燒香!”


    “謝謝高僧戳破了這畜生的陰謀!”


    對於弑父的陳大郎,在這個時代的價值觀下也是極度鄙夷的。


    更有甚者,還有磕頭給沈不渡不住道謝的。


    陳家人對於這個實力強大心思縝密,偏偏又非常謙和有禮的小和尚,從一開始的不屑,覺得他隻是個徒有其表的花瓶,到現在徹底改變了看法。


    沈不渡不會和他們一起去太平縣城,而是順路迴不遠處的西行寺。


    天陰沉沉的,剛離開村子沒走多遠,天空中就飄起了小雨。


    雨絲初始細如牛毛,旋即越下越大,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將整座山林道路都籠罩在了一片朦朧之中。


    “還是先迴村裏歇著吧,等雨停再重新出發,風大雨急,這麽冷的天,別著涼了。”


    陳二郎卻執拗地搖了搖頭:“不,既然出來,我就不迴去了,無論如何我都想去太平縣城走一遭,把這對奸夫**送進牢裏,讓差人來確定我阿爹到底是怎麽死的,也好將這件事徹底調查清楚。”


    明月道姑倒是有一把小傘,沈不渡隻有光頭。


    沈不渡無所謂冒雨趕路,因為他現在懷揣足以買下長安十套房的巨款,實在是有些忐忑不安,迫切地想迴到西行寺裏。


    畢竟,隻有師父在的地方,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可明月當然不肯再讓他冒雨前行,陳二郎也有些不好意思。


    正好前方路邊有一處搭了棚的茶樓,幾人便決定先去那裏歇歇腳,夏日多是急雨,可以稍緩一些等天晴了再出發。


    茶樓裏,除了一個老板,一個老板娘,便是一個書生打扮的過客,還有一位腳邊放著包著油布的貨物的小商賈。


    四人圍在一張桌前,沽酒小酌,正在說些什麽,時不時地爆發出一陣笑聲。


    陳大郎和那少婦還被捆著留在馬車裏,陳二郎和明月道姑、沈不渡三人進了茶樓。


    “幾位客官隨意坐。”


    老板親自來招唿,陳二郎也不想舔個臉白坐人家地方,便點了一壺酒、一碟下酒菜。


    “奇怪,前幾日還不見路邊有這茶樓。”


    陳二郎無意間的嘟囔聲,讓沈不渡提高了警惕。


    這可是個妖魔橫行的詭異世界,自己如此弱小,可別無意間著了道。


    於是,他果斷拒絕了喝酒吃菜的邀請,萬一像前世的電視劇裏演的一樣,這都是些地下蛆蟲、老壇騷尿變得呢?


    明月見沈不渡不吃,自己也借口要保持身材,並沒有動筷子。


    陳二郎已經跟隔壁桌的幾人攀談了起來。


    “幾位笑的如此開心,不知道是在聊什麽?”


    書生颯然一笑,露出了手腕上的老舊紅繩。


    “害,我們在瞎聊一些走南闖北時聽說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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