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溫銘一愣,臉上笑容頓時暗淡了些,“怎麽可能?”


    人死又怎麽複生……


    “我們當年親眼看見的。”他垂下眼,嘴唇翕動,“師妹,你也魔怔了嗎?”


    說著,他也特意多看了兩眼,那人的身影驚鴻一瞥的閃過,有些黯然道:“模樣好的人總歸是有些相似。”頓了一下,又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千萬別在師弟麵前說這些話。”


    宋嫣然應了,眼珠子卻轉到了另一邊,顯然沒打算聽師兄的嘮叨,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劈裏啪啦響。


    “我去找師弟。”她騰空一躍,迴首道,“這麽長時間還沒拜訪好,保不準被什麽郡守府裏鶯鶯燕燕勾了魂。”


    溫銘在後頭喊了些什麽,宋嫣然是一概沒聽見,這些年的修煉不說修為精進了多少,耳朵是越發不好使了。


    她動作很快,遠遠的就望到了潯洲城內的景象,神識鋪開,漫不經心的一瞟,就看見遠處泛著紅光的壯麗建築,紅光裏夾雜一抹微弱的寒霜似的靈氣,宋嫣然的心開始狂跳起來。隔著洶湧時光的記憶就就那樣鋪麵襲來。


    太久了,光陰都褪了色,隻有那個身影在記憶裏永遠鮮活,永遠明亮。也是這樣一個盛夏,少女眉眼彎彎,笑著道:“師姐好。”


    她也不管身後師兄是如何扯著嗓子叫自己了,猛然加速就朝著那紅光的地方飛馳了過去。


    那一閃而過的靈光的確是許明月所為,隻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混進郡守府,那濃重的血氣就消失不見了,籠罩在頭頂的紅光更是瞬間退散,她剛收迴手,正疑惑間就聽見牆根雜草叢生處窸窸窣窣的動靜——一個小小的身子從裏頭鑽了出來。


    那是個四五歲的孩子,小臉上蹭的黑一塊白一塊,一見到許明月,兩眼頓時放光,蹭蹭蹭的就蹦了出來,興奮的不得了。


    許明月歪著腦袋盯了那個半人高的洞口,半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是個狗洞,她頗有些複雜的看著手邊嘰嘰喳喳的小孩,古怪道:“烏日塔。”


    烏日塔仰臉看她,眼裏亮晶晶一片,許明月一時語塞,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算了,鑽狗洞就鑽狗洞吧,反正雪狼王也不知道……


    “你幹什麽了?”她問。


    血光已破,想必此處的魔修已經被解決了,她拎著髒兮兮的小家夥使了個清潔咒後才摟著他往平都山的方向奔去。


    倆人前腳剛走,宋嫣然後腳就落在了原地,她四下一掃,什麽也沒見著,跺腳自言自語道:“哪去了……”


    她分明感受到了那股霜雪般的氣息,是小師妹嗎?


    宋嫣然心想,如果真的是小師妹,她會去哪裏呢?除了平都山,還真沒有第二個選項。


    她簡直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恨不得現在就嚷嚷給所有人聽,同時,又惶恐的厲害,萬一隻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那該怎麽辦?


    人死真的能複生嗎?


    師妹當年才十七歲,離元神轉世的境地差的有十萬八千裏,就算轉世了,也不會是一模一樣。


    不會的,宋嫣然簡直要把自己給說服的五體投地,但她咬咬牙,還是頭也不迴的往平都山去。


    眼睛酸的厲害,她揉揉眼,差點哭出來。


    小師妹的名字簡直成了門內的逆鱗,任誰都不敢輕易碰,尤其是四師弟,他甚至都聽不得旁人模棱兩可的提及,任何跟小師妹有關的東西他都見不得。


    但是宋嫣然知道,師弟嘴裏不讓別人說,卻又私下裏偷偷做了個小師妹的影子,就藏在他腕上的狼牙裏,自虐一般的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放出來,一遍又一遍的看著,看著看著,他就發起了呆,然後揮手再收進去。


    他們已經長大了,那個人卻永遠留在了十七歲。


    幼崽總是喋喋不休,狼崽子也不例外,許明月感覺耳邊就像有隻蜜蜂在飛來飛去,嗡嗡嗡的聲響直勾勾的穿透她的耳膜。


    “烏日塔。”許明月歎了口氣,“我知道那個魔修是你解決掉的,你很厲害。”


    “但是——”她頓了頓,有些抓狂,“你能不能不要再描述是怎麽吃掉他的場景了。”


    烏日塔閉上嘴,有些委屈,“是因為沒有分給你嗎…我想等你一起吃的,可是他總是亂跑…”


    許明月:“……”她揉了把掌心毛茸茸的腦袋,決定安心當個啞巴。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也許當年蒼翠挺拔的山脈已經成了荒山,也許時光境遷山上的主人已經換了幾載,卻從來沒有想過——平都山不見了,是真正意義上的不見了。


    原來佇立著平都山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座小了有一倍的山脈,許明月在周圍盤旋了一圈又一圈,她以為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偏差,畢竟沉睡了那麽久,腦子不清醒也很正常,然而她真正踏上腳下陌生的土地的時候,才不得不承認……平都山真的沒了。


    胸口悶的她有些喘不過氣,許明月焦躁的厲害,百年光陰竟如此殘酷,平都山都沒沒了,師兄師姐他們呢?


    她不敢想了。


    就在許明月焦頭爛額的時候,宋嫣然也到了附近,她望著青山連綿,一時間不知道從哪找起。


    手上有些癢癢,宋嫣然低頭一看,袖口裏不知何時夾了片樹葉,鋒利的鋸齒在手腕出不停的磨蹭,然後樹葉在她眼皮底下變成了條毛毛蟲,綠油油的胖蟲子直起身子,用大師兄的語氣開了口,“你去哪了?”


    宋嫣然臉都綠了,恨不得當場把那毛毛蟲大卸八塊,大師兄可真是……不拘一格。


    她腦子正亂,隨口道:“我在郡守府附近等師弟呢。”


    毛毛蟲一抖,又變換了語氣,那是楚硯的聲音:“師姐,我怎麽沒見著你呢?”


    好家夥,這就被人拆台了,宋嫣然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梗著脖子道,“我去打探那魔修蹤跡了,你看天上那麽重的血氣,保不準還有什麽大魔頭呢。”


    “撲哧——”這是楚硯笑了,毫不留情,“血氣破了,什麽大魔頭也都該闔眼了。”


    宋嫣然:“……”


    最終,她無奈道:“我迴平都山了。”


    “你迴去幹什麽?”楚硯的聲音嚴肅了些,“平都山還沒開呢。”


    他們逃亡期間也曾經偷摸迴來過幾次,可是除了看見一座矮了不少的陌生山脈,竟然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平都山了。


    宋嫣然沒講話,她本就不會編謊話,加之這會心裏有事,正撓心撓肝的焦灼,說話也磕磕巴巴的,“我…想家了迴來看看不行啊?”


    “師姐。”這會說話的人變成了虞歸晚,“你怎麽早不想晚不想,這個時候想家了。”


    “……”宋嫣然簡直是百口莫辯,她抱著一絲搖搖欲墜的希望追了過來,要是實話實說,師兄師弟們當了真,最後卻又是一場空,那又有什麽好處呢?


    “算了,實話告訴你們吧。”那邊三個人聽見宋嫣然甕聲甕氣道,“我瞧見個俊俏的郎君,一路追過來的,你們都不知道有多俊俏!”


    楚硯:“多俊?”


    虞歸晚:“?”


    溫銘:“???”


    宋嫣然笑道:“比你俊。”說完還不過癮,又補充道:“比你們都俊,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一句話戳到了三個人死***毛蟲當即軟趴趴的落了下去。


    宋嫣然眼見著那毛毛蟲變成樹葉,心裏鬆了口氣,可算是糊弄過去了,她也不敢耽擱,扭頭進了山,專心致誌的找起人來。


    另一邊,楚硯扭頭對虞歸晚和溫銘道:“血氣分明散去,師姐不知道又在搞什麽幺蛾子,我們還是過去一趟比較好。”


    虞歸晚覺得說的有道理,溫銘也點點頭,準備聽師弟的過去看看怎麽迴事,然而就聽楚硯又道:“什麽俊俏郎君,還比我好看多了,”他眼皮子一抬,哼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俊!”


    許明月到了山下的鎮子,當年熱鬧非凡的花溪鎮這會已經成了座荒村,連個人煙都見不著,她在山下兜了個大圈子,還是一無所獲,索性又從官道上往山上去。


    她走的很慢,隻覺得途中一草一木都是迴憶,走出去約莫十來裏路,許明月突然腳步一頓,她折迴頭,彎腰盯著身後兩步遠的一棵老樹。


    樹很大,足有倆人合抱那麽粗,許明月伸手一抹,樹皮上雕刻的符咒就顯露了出來。


    許明月閉上眼,神識無聲的蔓延開,心裏一震,這一片密密麻麻被人下了不知多少道符咒,一環套一環,簡直是天羅地網——樹上,路邊,甚至是一旁不起眼的大石頭上,步步是陷阱,一有人觸發,勢必會驚動布下陣法的人。


    她心裏的火氣蹭一下就起來了,到底是誰,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麽?


    她收迴神識,才覺得自己太莽撞了,冒冒然然的將神識鋪那麽開,豈不是打草驚蛇。


    斂下渾身的氣息,許明月抱起烏日塔,低聲囑咐他,“抱緊了。”


    她退了兩步遠,細心繞開每一處陷阱,越往裏走越心驚,這個布陣的人修為定然不俗,而且符咒裏隱隱有血氣露出,八成不是個正經路子的修士。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許明月才從這步步危機的符咒網裏出來,她並沒有看到掌櫃的說的一群尋寶的人,反而看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正有個高大的人背著身子。


    那人周遭縈繞著一股極強的真元,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厲害,許明月一時摸不準這人實力,便收斂了生氣閃身躲在大樹後悄悄觀察,她本就在寒冰裏呆了近百年,這樣一來就跟個死人差不多,躲在樹後存在感低的可怕。


    那個男人好像有些神神叨叨,在地上不知畫些什麽,剛畫了兩筆,他就當了甩手掌櫃,在原地自言自語,突然,他將腳下的石頭泄憤般踢了老遠,對著什麽都沒有的空氣大喊大叫。


    吼完之後,那人仿佛又恢複了正常,僵硬了一瞬間,又屁顛屁顛把踹走的石頭撿了迴來,蹲在原地繼續忙碌著。


    許明月看的眉頭一皺,心道這魔修是腦子修出問題來了麽?這鋪天蓋地的符咒難不成是這個神智不清的魔修畫來解悶的。


    下一秒,那魔修突然怒吼一聲,從掌心裏迸發出兩團濃重的黑氣,一左一右朝身側打去,兩排老樹應聲倒下,許明月心裏一緊,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下意識就要反擊。


    兩團雪亮的真元在掌心聚集,那魔修突然神色一淩,迴頭冷喝:“是誰?”


    許明月身形未現,就見空地裏的男人又變換了神色,嘴角冷笑,自問自答道:“幹你什麽事?窩囊廢!”


    許明月:“……”這還有救嗎?


    不遠處突然傳來驚唿,這瘋瘋癲癲的男人布的符咒似乎被哪個倒黴蛋觸發了,一團煙霧炸裂開,從地上伸出兩隻慘白的骷髏一樣的爪子,直直的朝上空伸出。


    倒黴蛋宋嫣然找了小師妹半天,早已經精疲力盡,再加上什麽也沒找到,心神不寧,一時沒注意,這才沒發現山裏的異樣。


    她縱身一躍,擦著邊躲過了探過來的爪子,誰料下一秒,一團漆黑的魔氣就包裹住了自己,她的修為被狠狠的壓製住,差點摔的七葷八素。到底還有些理智,忍住了破口大罵惹怒對方的衝動。她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有大師兄放的保命的玩意,大師兄別的不說,捯飭這些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可有一手。


    而且宋嫣然猜的不錯,她被抓住的一瞬間,那邊溫銘幾人就發現了不對勁,立馬朝這邊趕過來。


    而躲在一旁的許明月隻看到一團化不開的黑霧,霧氣裏裹挾個朦朧的身影,那魔修沒有其他動作,許明月也收迴手靜觀其變。


    “快走!”魔頭突然吼道。


    與此同時,宋嫣然感覺渾身的束縛在慢慢鬆開,她還沒來得及興奮,那黑霧又重新撲了上來,麵前的男人倏然換了語氣,“想跑?混賬東西!”


    宋嫣然忍不住想看看這神神叨叨的魔修是個什麽尊容。


    黑霧散去的瞬間,許明月剛好看了個真切——那是師姐。


    她再也顧不得其他的了,甚至都來不及將孩子安放在原地,就抬掌衝了上去。


    冰霜似的寒氣將黑霧瞬間衝散,與此同時,一陣極其淩厲的劍氣從對麵摧枯拉朽般襲來,整個地麵都震動起來,外麵的符咒被人破壞的七零八落。


    那魔修閃的飛快,劍氣卻未停,許明月生怕波及到樹後看熱鬧的狼崽子,在一片混亂中硬是順手撿了根樹枝本能的使出了久違的璿璣劍法。


    來人的劍通體雪白,劍身上刻著俊秀的“扶光”二字,兩式同根同源的劍招對在一起。


    啪嗒一聲,扶光劍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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