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靜默,夜間下了雨,山洞裏水汽未消,呆得久了發梢都被粘膩的空氣浸濕,貼在皮膚上,角落裏安靜生長著幾朵蘑菇,白白胖胖的身子擠在一堆,不問世事。


    溫銘還在盯著鏡子,虞歸晚在一旁觀察情況,楚硯靠著牆邊不知道在想寫什麽,宋嫣然看了半晌,低聲問道:“大師兄,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溫銘掐了掐眉心,臉色青白,他也不知道怎麽辦,自己比師妹還要迷茫。


    “先等這人走了,”楚硯接話,“以後…實在沒辦法就跟我迴家吧,暫時避避風頭。”


    這話一出口,幾個人都迴過頭來,楚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側過臉,硬梆梆道:“養幾個人,還是能養得起的。”


    “你說——”溫銘皺了皺眉,有些躊躇,他指著鏡子裏的人說道:“這人在看什麽?”


    “難道被發現了?”他問。


    鏡子裏的人整張臉被遮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涼薄如水的鳳眼,眼神深邃,像一譚深淵,輕而易舉的吸走所有光芒,深不見底。


    那雙眼睛很熟悉。


    楚硯不自覺伸長了脖子,他盯著鏡子裏的人,在腦海中搜刮著一切印象,這雙眼睛,是在哪裏見過呢?


    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那對黑魚玉般的眼珠子突然動了動,不偏不倚的看向左側——那是楚硯的方向。


    他心裏一驚,腳步不自覺的退了下,後背滲出一絲冷汗,眼睛的主人在笑,楚硯心驚肉跳的想。


    長睫微垂,上挑的鳳眼彎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他看到我們了?”溫銘一驚,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楚硯,像是調皮的孩子突然發現了什麽新鮮的事物,很是好奇。


    “不。”楚硯道,“他一直在看我們。”


    洞裏的空氣驟然低了好幾度,還沒等人開口,那廂寧願站著屁股也願意沾到山洞的大少爺突然一個踉蹌,如遭重擊般半彎下腰。


    溫銘一把將手裏的鏡子翻過來按在地上,倒吸了口冷氣,心道:“這是什麽功法,隔著鏡子都能傷人?”


    疼,撕心裂肺的疼。


    扶著牆壁的手指不停的痙攣,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圍過來,然而楚硯已經顧不得疼了,他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斷了線。


    那是,那是他留給杜若的傀儡符......


    傀儡符能幫人擋一次攻擊,臨走的時候分明靈氣滿滿,如今竟一絲靈氣都感覺不到,杜若他肯定遇到了什麽有關生死的大事。


    他,他還活著嗎?


    不,楚硯按著狂跳不止的太陽穴,他發現自己壓根不敢想這個問題。


    杜若隻是一個小道童,縱然脾氣臭了點,誰會跟他斤斤計較。


    是遇到劫匪了嗎?


    還是有人處心積慮的攔住了他。


    一時間,楚硯再也忍不住慌亂,心緒紛亂,諸多念頭一股腦的湧了進來,再加上傀儡符受創,眼前一黑,還未待反應,就已經一口鮮血從腹間翻湧了上來。


    “師兄!”


    似乎是宋嫣然叫了他一聲,楚硯抬起頭,怔怔了看著前方,眼神沒有焦距。


    “我去找他!”溫銘還以為是外頭的人作祟,當場便要出去,楚硯伸手,牢牢的拽著他的衣角,喃喃自語般,“我給杜若的傀儡符破了,他夜裏迴家了。”


    他眼睛裏的神采像是突然間暗了下去,說完就再也沒吱聲。


    虞歸晚手一抖,險些沒拿穩劍,宋嫣然看著他,有些迷茫;溫銘定住了,等他迴過神來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怕楚硯想不開,幹巴巴道:“也不一定有事,你先別擔心。”聲音越來越小,溫銘自己都覺著說不下去了,“興許不下心碰碎了,再或者弄丟了......”


    “對。”楚硯猛地震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肯鬆手,硬生生擠出來一個要哭不笑的表情,“沒事的,我還答應了小師妹開春帶她去江南......”說到這,他像是嗆的厲害,劇烈咳嗽起來,咳的滿麵通紅。


    幾人對視一眼,都選擇了沉默。


    外頭的人好像玩膩了,那個陳舊的雕花銅鏡又被隨手扔在了草叢裏,正對著頭頂的天空,仍是一片昏暗。


    不知安靜了多久,那躺著雜草堆裏的可憐玩意又被一雙手撿了起來。


    幾人一驚,那是雙女子的手,五指修長白皙,纖瘦又不失力量;手的主人看樣子剛經曆過一場鏖戰,裸漏出來的皮膚上傷痕累累,幹涸的血跡在手心裏開出了朵朵梅花。


    山洞裏的人屏住唿吸,以為又是哪個逃竄的散修。


    半晌,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師兄?”


    小師妹!?


    許明月進了山洞的時候,整個人的形象就像是個被人打了一頓的叫花子,雪白的道袍被撕得的成了布條條,頭發亂糟糟的披散在後腦勺,渾身的血跡,有她的血,還有山裏猛獸的血。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出來的,心裏那口氣吊著她的精神活生生從穀底爬了上來。


    簡直是不能再落魄了,可楚硯乍一見她這副鬼樣子,盤踞在胸口的烏雲突然間就被劈開了個大口子。


    楚大少爺這會子才發現自己可真沒出息,看見許明月好端端的站在麵前,他張張嘴竟說不出話來,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


    許明月掃一眼他那樣,卻突然升起一股子異樣的感覺——自己也是有人等的,她彎彎眼,勉強露出個笑意來。


    山洞裏情況不對勁,幾個人耷拉著腦袋,像是霜打的茄子般。


    許明月想開口,又閉了嘴。


    她抹了把臉,從脖子上取出那串孤零零的吊墜,沉默的放在了大師兄麵前。


    “這是?”溫銘眼皮子一跳。


    “掌門印。”她又補充道,“師父給你的。”


    “師父呢?”


    許明月別過臉,突然不忍心開口,那幾個字就像是死死卡在她的喉嚨裏,讓她幾乎難以唿吸。


    “師父呢?”溫銘又道。


    “師父沒了。”她說。


    溫銘先是愣了半晌,隨即猛地反應過來,臉上的血色頓時褪了個幹幹淨淨,他望著師妹那雙沾滿鮮血灰塵的手,手心裏正乖巧躺著枚小小雲朵吊墜,彷佛看見了什麽怪物猛獸。


    “師父死了。”許明月說,“他讓我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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