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繁華熱鬧的街道,拐進鋪滿鵝卵石的羊腸小道,再彎過一麵青黛色的土牆,芙娘的家就近在眼前。


    大門上的牌匾太高,許明月隻看了個囫圇的輪廓,一個似是而非的“楚”字,在眼前一閃而過。


    一進門,大大小小環肥綠瘦的丫頭們就嘰嘰喳喳的迎上來,各色香氣撲鼻而來,許明月不自覺打了個噴嚏。


    芙娘微微垂下眼瞼,帶著蘭花香的帕子將她不甚形象的小臉又擦了個遍。


    她的腦袋這才從鶯鶯燕燕中分辨出夾雜在其中的幾句“夫人。”


    直到這一刻,許明月才相信自己隨手攔住的人竟是楚府的女主人。


    進了垂花門樓,穿過抄手遊廊,芙娘推開了扇雕花門,將許明月輕輕放在地板上,輕聲道:“阿硯,過來。”


    芙娘的聲音很低,但這聲音卻仿若在她耳邊炸開。


    饒是做足了心理預期,許明月的一顆心仍七上八下的懸著,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麽巧的事嗎?


    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欞,窗邊的八仙梨木桌上正站著個八九歲的小少年,一身雪白緞子,衣服繡著不明顯的暗紋,在光下忽明忽暗的流動。


    小少年聽見聲音,頓時迴過身來,眼皮一掃,無端掃出幾分撩人的矜貴來。


    這眉眼,這氣質,分明是個縮小版的楚硯!


    興奮之餘,許明月又不住蹙眉;心魔由心生,困住人的往往是執念最深,最恐懼的事情。


    可是這個時候的楚硯分明還是個孩子,他在害怕什麽?他的執念又是什麽?


    看到來人,小楚硯嗖的一下跳到門檻前,撲進芙娘懷裏,興高采烈的喊了聲“娘。”


    他手裏還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折來的樹枝,威風凜凜的舉到頭頂,一本正經道:“我要拯救世界,拯救蒼生!”


    少年的鼻尖上還有汗珠,明亮的眼神裏充滿希冀,隻是故作成熟的聲音裏摻雜著些許撒嬌的口氣,許明月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楚硯頓時不樂意了,從芙娘懷裏掙脫出來,大聲道:“你是誰?笑什麽,哼——”


    中二少年不分時代,不分年齡,如何征服一個正值貓狗都嫌的年紀的中二少年,許明月第一時間就做了個完美示範。


    她利索的抽走楚硯手中的樹枝,做了個頗有氣勢的起手式,一下子就唬住了還在懵懂年紀的楚硯。


    在雲海天的時候,許明月的劍法可能不夠看,但是此刻,在一個半大小子的眼裏,許明月煞有其事的揮舞著黢黑的樹枝,在小少年的心裏都形象頓時高大起來。


    許明月使的仍是璿璣劍法。


    師父說璿璣劍法一共四式,分別是“鵬程萬裏”、“扶搖直上”、“否極泰來”、和“枯木逢春”,每一式有三十三招,並且每一招的招式變化都層出不窮。當時學的時候不解其意,隻知道跟在師父後麵照貓畫虎,而如今時過境遷,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真咂出一些不一樣的意味來。


    若有若無的風隨著許明月的動作溫柔的包圍著她的四肢,她的心裏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


    那是劍意,或者不能說是劍意本身,而是璿璣劍法與執劍人本身的心境融合,是劍法在指導她動作,而不是曾經她拙劣的模仿。


    許明月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感受著手中縈繞的力量,機緣巧合的觸碰到了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東西——劍法是活的。


    楚少爺看的目不轉睛,他成年後的端倪在此刻已經展現的淋漓盡致,他雖年紀小,卻已經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看臉”這一膚淺的識人方式。


    因此,在此刻對劍一竅不通的楚硯對許明月的第一印象並不是她的劍法有多好,而是這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人是好看的。光潔白皙的額頭,又黑又長的睫毛下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以及看向他時挑起來的眉毛,嘴角無意間勾起的弧度。


    按照他自己的這一標準,這個小夥伴是合格的。


    許明月在楚府安了家,並且很快收服了小楚硯成為了她的頭號跟班。


    許明月想不通,楚家分明是平邑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楚硯的母親芙娘又是一副溫柔似水,知書達理的模樣,為什麽養出了一個傻的冒泡的兒子?


    “我有個絕技。”楚硯說。


    “什麽絕技?”


    “你求求我。”


    許明月掀起眼皮,敷衍了一嘴:“求求你了,小少爺。”


    “我會用嘴巴放屁。”說著,他雙唇緊閉,癟著嘴,發出“噗噗噗”的聲音。


    “......”


    “我還會用口水吐泡泡。”楚硯又撅起嘴,用口水吐了一個透明的泡泡。泡泡破了,她就衝許明月笑的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你會嗎?”


    許明月:“......”


    這種絕技,少爺您還是自己留著吧,許明月簡直要崩潰了。


    少年人的心裏總是有無數奇怪的想法,楚硯開始在她的耳邊喋喋不休,“你為什麽叫明月?為什麽你比我矮啊?為什麽你的眼睛比我大?為什麽......”


    許明月捂住耳朵,麵無表情的扭過身子,對著雪白的牆壁發呆,她萬萬沒有想到,傲嬌又毒舌的楚硯在兒時是如此的粘人與單純......


    楚硯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臉,又道:“你會武功,那你會法術嗎?會飛嗎?可以把人變成癩蛤蟆?”


    許明月的腦子裏嗡嗡嗡個不停,但是她仍抓住了重點:“為什麽要把人變成癩蛤蟆?”


    “那樣我就可以把你變成癩蛤蟆,天天揣在懷裏了。”楚硯眨巴眨巴眼睛,大眼睛裏滿是期待。


    許明月瞪大了眼睛,從頭到尾仔細觀察了一遍楚硯的表情,才發現小少爺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想把自己變成癩蛤蟆,寸步不離。


    一時間,許明月甚至不知道是該傷心還是難過,是該感謝小少爺的一番好心呢還是該惆悵他的未來——


    滿世界飛禽走獸花草精怪他都不考慮,單單想到了癩蛤蟆,這是什麽誌趣?


    “少爺,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說話了。”


    楚硯氣哄哄的跑開了。


    第二天一早,許明月推開房門,第一看到的又是堅定不移的在她門前生根的楚硯。


    許明月歎了口氣,認命拉著楚硯的手:


    “走吧,我們去找芙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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