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齊越最重要的事情也不是帶徐盼參觀老房子,而是——


    他拉著徐盼下樓,跑到院子裏的香樟樹下,隨手拿起手邊的一塊石頭就挖了起來,挖了好久,挖出來一個玻璃罐子,裏麵是一個黃色的發卡,簡簡單單的塑料發卡,什麽裝飾都沒有。


    徐盼驚得瞪大了眼睛,接過齊越遞過來的發卡,仔仔細細看了又看,怎麽看怎麽眼熟,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我……我的?”


    齊越點了點頭,道:“那天,我媽媽跟你媽媽……我在醫院走廊裏撿到的,車禍那天,你腦袋上,也是這個發卡。”


    徐盼輕輕地抱了抱齊越,可齊越其實已經好多了,提起那些事情的時候,心裏隱隱作痛,但,他足以平靜麵對。


    徐盼伸手摘下一片香樟葉子,輕輕嗅了嗅,淡淡的香,跟這個舊舊的小院子很搭,她想象得到,齊越他們一家三口當年在這裏生活的那段日子,一定也是很幸福很幸福的,這裏要是收拾一下,其實還挺溫馨的。


    於是笑了笑,道:“以後我們老了,可以迴來住在這裏,然後,可以在樹上掛一個秋千。”


    “看來,你真的很想要一個秋千啊,放心吧,辦公室,小別墅,還有這裏,我保證,以後每一個家裏,都會有你喜歡的小秋千。”


    行動派的齊越一說完就拿起手機給徐義發信息,萬能的打工人徐義現在跟齊越一樣操心著自家老板娘的情緒,所以行動力也超強,一收到信息就直奔家具建材市場。


    完成了自己的小心願,齊越鎖上門,帶著徐盼開往下一個目的地。


    徐盼坐在副駕上,手裏拿著那個發卡,笑道:“原來,你從那個時候就對我有壞心思了?”


    齊越笑了笑,說道:“我那時候哪有那心情。再說了,我開竅開得晚,要不是後來又遇見你,我都不知道當年那個小女孩就是你,說不定我三十歲還單著呢。撿到發卡的時候,當時我就想還給你的,可是那個時候,我看到你小小的一個人,在那兒謝謝這個阿姨,謝謝那個叔叔的,處理著你媽媽的事情,突然腳就走不動路了,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想安慰你,又覺得無力,想跟你說對不起,又害怕麵對你們,我對不起你和媽媽,那個時候我不應該把氣撒在你們身上。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們道歉,隻是又逃避著。所以你看啊,你的越越有時候,也沒有那麽勇敢。”


    “沒事的,都過去了。”徐盼伸手握了握齊越的手。


    是的,都過去了。


    齊越現在已經可以坦然說起爸爸媽媽的死,說起那場車禍,說起那些灰暗的往事,徐盼也是,她已經從那個灰撲撲的小房子裏走出來了,她可以張開懷抱,勇敢地擁抱陽光了。


    齊越迴握住她的手,淡淡說道:“我知道,都過去了。我拿這個給你,隻是想說,嗯,徐小盼,你不要想太多哦,沒有任何理由能夠阻止我們一起走完這漫長又短暫的一生,我們之間可是上天早就注定的緣分,這個發卡就是證據,所以你別想逃。”


    徐盼沒忍住,笑了笑,道:“我才舍不得逃呢。”


    “那就好。”


    車子再次停下來的時候,徐盼一下車,就一整個驚呆了,竟然是她高中學校門口,她一臉驚喜地望著齊越:“你怎麽會?”


    “你先等我一下,不許亂跑啊。”


    說完,齊越就跑開了,十分鍾後,推著一輛自行車過來,一條大長腿跨了上去,朝徐盼歪了歪腦袋。


    眼看著徐盼還愣在原地,齊越酸溜溜地說道:“5月7號,他穿了一件白襯衣,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樣子,他騎著自行車路過,衣擺被風吹起,好想坐在他的後座,如果,能抱著他的腰……”


    徐盼趕緊上前,一把捂住齊越的嘴,又羞又氣,道:“你!你看人家日記就算了,怎麽還背呢?”


    “沒辦法,記憶力好。還是說,你心虛了,換個人就不想了?還是因為,我今天沒有穿白襯衫?”


    “亂講,我剛才隻是在想,這是誰家的青春男大啊,要不要上去搭個訕要個微信什麽的。”徐盼笑起來。


    “你家的,不用搭,他會自己湊上來。”


    “嘿嘿嘿,越越你太可愛了。”說完,一下子跳上後座,手指著前方,笑道:“出發!”


    齊越抬起腳,一腳蹬出老遠,然後稍微運用了一點兒鈔能力,得以讓兩個人順利進去,沿著一路的銀杏樹,徐盼開始滔滔不絕——


    “越越你看,這條路兩邊全是銀杏樹,我以前最喜歡這裏的銀杏樹了,夏天的時候就開始盼著它們變黃,等到它們變得金燦燦落了一地,又心疼,所以總是撿好多葉子。我跟你說哦,我有好多好多的葉子,每一年的銀杏葉我都撿起來,然後放在一個信封裏,寫上年份,我甚至還收藏著初中的銀杏葉哦。不過初中學校隻有一棵銀杏樹,那棵樹超級漂亮的,長在操場邊,有一次我們班好多人一起去撿樹葉,班裏的男同學就爬上樹幫忙拚命地搖銀杏樹和楓樹,我撿了好多好多銀杏葉和楓葉,迴去可以給你看哦。”


    “好。”齊越笑容寵溺,迎著風,仿佛也迴到了少年時代,被風鼓起的衣擺揚起許多青春的記憶。


    路過一棟教學樓的時候,徐盼激動地指著一扇頂樓的窗戶,道:“越越,你看,那就是我們高三的教室,我的位置就在那扇窗戶旁邊哦,晚自習的時候,我經常看著窗外發呆,哈哈。有一天,不知怎麽的,學校廣播裏突然就開始放快樂崇拜,這下,一整個點燃全校,在灰暗又明亮的高三裏,那首歌給了我們難以想象的快樂,有的人跟著唱啊跳啊,有的人直接開始丟書,那幾分鍾,真的,釋放天性。”


    齊越似乎在腦海裏想象著那個畫麵,高三對於他來說,其實跟高一高二在學習上沒有太大的區別,學霸是不懂學渣在高三的壓抑的。唯一讓他壓抑的,不過是失去父母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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