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莊之路,硬是花費平常三倍時間,一個半時辰。


    龍淵從未有過如此疲憊之感,大口唿吸,此時隻想癱軟在地,可他卻不能就此歇息。


    龍叔傳授收屍本領時,就告訴過他,不明屍首進入義莊,為了讓魂有所安,必須先淨身。


    淨身,是給屍首進行清洗、整理,這是收屍人對死者最起碼尊重。


    掙紮爬起,再次燃起三炷香,俯身鞠躬,迅速脫掉黑衣,甩掉遮陽破草帽,換上一套破孔麻衣,端來溫水,將手洗得幹幹淨淨,“迴家了,安心享用。”


    這是龍叔鄭重交代,收屍與淨身是兩碼事,為人淨身,自己雙手也得幹淨,不能沾染它物,以免擾亂死者因果,無端招惹怨念。


    打開大黑棺,抱出屍首,置於草席,又是一愣,與抱進之時一樣,並沒有感覺多少重量。


    解開麻繩,揭開裹屍黑布,拿去水草,此時才看清楚所收屍首為一具女屍。


    女屍臉上浮腫,看不清容貌,似有詭異光影一閃而過,可細看之下,又無跡可尋,反而能夠看出女屍原本的秀麗。


    身形修長,與他相差無幾,青絲烏發,明顯比較年輕,洗得頗顯發白的藍布棉衣套在外麵,看不出具體身材,可解開外麵衣服,龍淵瞬間唿吸急促。


    那肌膚白嫩,吹彈可破,猶如凝脂,還帶有絲絲溫潤。


    紫陌織羅衣,輕薄透亮,觸手柔軟,光滑細膩,連唿氣都能讓之流動,使那凹凸有致的身體若隱若現,幽幽靈光流轉,一看便知絕非凡界之物。


    龍淵趕緊收攝心神,小聲嘀咕,“難怪身體還能帶有溫潤,莫非來自神奇修真界,是昆侖墟嗎?”


    早就聽聞,這方世界分為兩界,凡界和修真界。


    但這隻是眾人的說法,真正的兩界是明界和暗界,暗界鮮有人知,其中神秘生物無數,無時不刻不影響著明界的一切,尤其是修真界。


    凡界和修真界,僅為明界兩界。


    凡界四季分明,窮山惡水,以武為尊,人們練武強身,貫通三脈,三脈,太陰脈,太陽脈,兩脈陰陽匯聚,凝成居中混元脈,壽命僅百餘而已。


    跟隨龍叔收屍,龍淵早就在龍叔相助之下,貫通三脈,以免收屍受到陰氣侵擾,可這又有什麽用?


    三脈貫通者,不說外麵,就連鳳鳴鎮也比比皆是,要想更進一步,必須踏入修真界。


    修真界,四季如春,繁花勝景,山川俊秀,綠水常青,青鬆翠柏春常在,祥雲霞光繞身旁,以靈為貴,壽命最少都兩百有餘。


    凡界之人要想踏入修真界,混元脈須融合天地靈蟲成就混元靈脈,具備水、火、風、雷等屬性,此過程在修真界稱之為修真門檻——融靈境。”


    然,天地靈蟲於凡界甚為罕見,極其稀有,這麽多年,偌大一個鳳鳴鎮,僅有李家小少爺李長青偶爾獲得,以此機緣拜入昆侖墟修真宗門流雲劍宗,還是什麽內門弟子。


    正在此時,外麵忽然傳來鼓樂喧囂,夾雜鎮民大聲歡唿,“李大仙人……”


    “小胖子迴來了?”龍淵搖頭一笑。


    小胖子李長青,是他唯一接觸過的同齡人,年紀小他一歲,兩人一個胖,一個由於收屍身份,被眾人嫌棄,同病相憐之下,成為好友。


    可小胖子臨走前,兩人為十裏柳林飄過的一道黑影翻臉,大打出手。


    被路過的李管家見到,減少義莊半個月糧食,以做懲戒,讓他和龍叔啃了好幾天樹皮。


    從那之後,就算悄悄溜出去,龍淵也不與鎮民接觸,更多時候都躺在義莊大黑棺中。


    看向眼前女屍,龍淵臉上笑容瞬間收斂,“仙子莫怪,我隻是履行一個收屍人責任,為你擦拭身子,整理妝容,並無輕薄之心,不敬之意。”


    麻布浸透溫水,龍淵動作幹淨利索,手腳麻利,沒有拖泥帶水,輕輕為擦拭著每一寸,動作小心翼翼,似乎害怕驚擾了女屍安寧。


    可經過會陰之處,隱隱感覺那裏傳來微微震顫,一上一下,在寂靜的義莊內更顯得恐怖,“砰砰”作響。


    嚇得龍淵雙手發抖,冷汗直冒,猛然一愣,依稀記起龍叔提過,“修真之人,融合天地靈蟲,居於靈脈之源海底輪,死於凡界,天地靈蟲吸收不到靈氣,如無防患,七天之內,必定自爆。”


    自爆與凡界天地規則束縛有關,靈力在修真者體內得不到運轉,天地靈蟲會焦躁不安,形成反噬,釋放靈氣,讓修真者像氣球一樣,越脹越大,直到爆炸。


    自爆威力,與修真者境界相關,境界越高,天地靈蟲釋放的靈氣越多越凝實,威力越大。


    龍淵隻知道一個融靈境,可就算這個進入修真界門檻的境界,一旦修真者發生自爆,都能讓凡界三裏之內夷為平地。


    修真者,與天地靈蟲融合,身體受天地靈氣洗滌,體質發生改變,一介凡人,肉眼凡胎,對靈力一無所知,根本無法辨別出死亡時間,更別說做出防患措施。


    想到剛剛迴來的小胖子李長青,龍淵眼珠一轉,頓時有了主意,快速擦拭完女屍,捧出一套麻衣,給女屍穿上,看到香剛好燃盡,眉心一緊,“怎麽會這麽長時間?”


    三炷香燃盡,龍叔告訴他時間正好,可按照他的速度,就算剛才微微走神,最多隻是燃到一半。


    如果速度沒有出錯,隻能是香有問題,但香在柳林灣都沒問題,唯獨迴來給女屍淨身出現異常,這讓龍淵百思不得其解,隻能疑惑,“難道仙子有什麽未了心願?”


    可想到女士自爆,根本無暇多想,連忙再掏香點燃,“再給仙子三炷香,小小敬意,不要見怪,你可別就爆了,我去找小胖子想辦法。”


    迅速套上黑衣,戴上遮陽破草帽,背上大黑棺材,心中一愣,重量又輕了,與原來一樣,隨手將小鈴鐺拋進去,蓋好棺蓋,飛衝出去。


    剛到柳林,鎮民見到,滿臉嫌棄,捂住鼻子,發出怒斥:


    “收屍的,無緣無故出來就沒好事,鎮上必定有人為你遭到大難。”


    “就是,上次出現,老王家的大小姐大病一場。”


    “老肖家的小黃狗嚇死了。”


    “老劉家的大黃牛也死了。”


    “滾,滾,滾,趕緊滾!”


    ……


    龍淵當作耳邊風,不顧一切,衝進鳳鳴鎮,迎麵而來卻是爛菜葉子,臭雞蛋等。


    好在已經貫通三脈,身形靈活,能夠避開不少,見此情況,龍淵連忙大吼,“我找小胖子,剛收到的屍體為修真者,死去七天之內會自爆,我不知道過了多少天?”


    鎮上人們更加無一相信,不是捂著鼻子甩手,就是口吐唾沫,滿是不屑。


    “嚇唬誰呢?”


    “收屍人說的話也能信?”


    “不就是想辦法多要一些糧食嗎?”


    “出現就沒好事,滾,滾,滾迴去。”


    ……


    更有甚者,端起潲水一盆接著一盆潑過來。


    “唿”。


    一團黑物從老王家閣樓拋下,空氣中還帶著絲絲腥味,龍淵臉色大變,龍叔提醒過,收屍人不要接觸女人月事來的物品。


    剛剛躲避,閣樓上又潑下來一盆溫水,依然夾雜著一絲腥味,那正是洗過月事用品的血水。


    龍淵左閃右避,堪堪躲開,腳還沒站穩,迎麵飛來一腳,不偏不巧,正中胸口,慌忙揮手一檔,卸去勁力,抬頭一看,正是李管家。


    龍淵大喜,“那誰,趕緊去告訴小胖子,那是具修真女屍,遲了恐怕整個鳳鳴鎮都有大難。”


    “你確定?”李管家明顯不信,滿臉疑惑。


    想到那個小鈴鐺,龍淵連忙打開大黑棺,眾人一見,更是怒罵大起,“大白天鎮上開棺,收屍的,你詛咒我們!”


    “所有因果由我開棺人龍淵承擔,”龍淵急唿,“鎮民見棺,大吉大利。”


    小鈴鐺拋出,“這應該是女屍的,拿去給小胖子,他一看就知。”


    李管家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順手接過,隨手一搖,“嗚”的一聲,鈴音沙啞,直接甩迴,冷哼一聲,“什麽破東西,也敢讓少爺查看?收屍的,帶上你那龍叔,日落之前,滾出鳳鳴鎮,否則死!”


    “滾出鳳鳴鎮,否則死!”


    人群發出驚天怒吼,就連鎮上的小孩都振臂大喊。


    閣樓門窗推開,王家大小姐嬌斥一聲,“收屍的,趕緊滾。”


    “你們真不信?”龍淵還想解釋。


    可鎮民“呸呸”不斷,唾沫橫飛。


    撿起小鈴鐺,龍淵無奈,狼狽離開,再次輕搖,又是“叮”的一聲,鈴音清澈,餘音嫋嫋,頓時疑雲籠罩,“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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