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男子長得挺高,有近兩米,人群中雖然也不缺高個子,但和他比起來還是挨了一頭。


    他梳著油光鋥亮整齊的大背頭,穿著一件棕色的風衣,腳踏一雙不知道什麽品牌的皮靴,高鼻梁,大額頭,大眼睛,五官立體,金發藍眸,標標準準的洋鬼子。


    但引起柏蕪槐注意的不是他的衣著,而是他胸口掛著的十字架。


    那不是網上買來年輕人耍酷帶著好玩的裝飾品,而是正兒八經的基督教十字架,是宗教信徒戴的。


    “我是白宗教堂的牧師,羅伯特,我認為二樓出現了不好的事,如果您允許的話,我想陪同您一起前去查看。”


    這個叫羅伯特的白人牧師望向了邋遢男,他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神態溫和,顯得平易近人。


    “額,我其實不是老板,我隻是個店員,不過...好吧,那我們一去上去看看吧。”


    羅伯特陪著店員,兩人一前一後往樓上走去。


    “有意思。”柏蕪槐心想。


    柏蕪槐有種預感,這個羅伯特的人沒那麽簡單,他可能不是單純的牧師,也許剛才自己看到的黑色繩索似的東西,他也看到了。


    如果這真是靈異事件,自己這會兒可沒任何準備,如果是單純的犯罪事件,有人熱心的老外去當探路的也不錯。


    畢竟他是牧師嘛,神愛眾人,他替神辦事,柏蕪槐可沒他那麽偉大。


    但他總覺得這個牧師身上有點不對勁,剛才他和藹可親的表情,在柏蕪槐看來甚至帶點滲人,他打心底有點信不過這個牧師。


    不過他相信這個叫羅伯特的人應該有點本事,甚至可能和他一樣是同行。


    送終人。


    “哈,關鍵時刻這幫黃皮真是一點用沒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柏蕪槐扭頭看了看說話的人,那是方才和羅伯特在一起的四個外國人之一。


    這人和柏蕪槐歲數差不多大,金發藍眼,但他的長相有那麽一絲不和諧,說他是外國人吧,確實和柏蕪槐等人長得不一樣,但看骨相,還真有那麽幾絲亞洲味。


    和羅伯特相比,他的中文有點太蹩腳了,仿佛是為了什麽故意說的普通話。


    “混血嗎?”柏蕪槐心想。


    一個喝酒喝到淩晨的牧師,帶著個不入流的混混雜毛,這事還真是有趣。


    “別理他。”賀妍拉住了柏蕪槐的胳膊。


    “恩?我也沒說要搭理他啊?”柏蕪槐有點莫名其妙,難道他在賀妍眼裏是個喝了酒就意氣用事的人?


    “說什麽呢你?罵誰黃皮呢?”這小白人的話顯然激怒了圍觀的群眾。


    “我在和你說呢,你們不是平日裏喊什麽團結友愛?剛才你為什麽不上去?”這黃毛小子激怒人其實有點低級,但還是有人上套。


    “你找打是不是?”幾個明顯喝多了的人渾身酒氣衝了過去,兩邊發生了不小的爭吵。


    “行了行了,都別鬧了,樓上的事情還沒解決呢,別添堵添亂了,等下警察來了給你們都帶走!”方才過去開門的人喊道。


    也許是被警察二字嚇到了,也許是不想在這種時候發生衝突,聽到這話後雙方明顯冷靜了不少。


    “等會兒再收拾你!”那幾個喝多的人惡狠狠指了指黃頭發的小老外,對方也豎中指迴應。


    “他們上去也有幾分鍾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賀妍的神色裏有幾分不安。


    “再等等吧。”柏蕪槐想了想,迴答道。“如果過兩分鍾還沒動靜的話,我上去看看,實在不行還有警察。”


    方才人群中有人撥了電話,但柏蕪槐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在報警。


    正這麽說著,樓道裏傳來了響動。


    圍觀的人都一個個湊上前去,想第一時間聽到或者看到最新的情況。


    沉重的腳步由遠而近,黑暗的前廳裏什麽也看不清楚,隻能勉強辨認出是一個人從二樓走下來。


    他步履蹣跚,走的並不穩當,但腳步聲很重,像是一個醉鬼用最後的神智拚命控製自己走直線,但還是走的歪七扭八。


    上去的時候是兩個人,現在下來卻隻有一個,且沒法判斷到底是誰。


    所有人都緊張的咽了口口水。


    腳步聲由遠而近,樓梯上的人也慢慢走到了光能照射到的地方。


    是旅店老板,哦不,店員,或者說今晚的值班人員。


    “喂,你沒事吧?”一開始第一個拉開門的人,這會兒也是第一個衝了上去,把店員從裏麵扶了出來,周圍的人馬上圍了上去。


    這店員進去前本就神色憔悴,頭發淩亂,這會兒更讓人倍感頹唐,他的眼窩深陷,皮膚幹巴巴地跨在臉上,像是一個幾天沒進食快要脫水而死的人。


    “怎麽迴事?”“你還好嗎?”“發生了什麽?”“叫救護車!”.......


    這些雜七雜八的問題店員一個都沒迴答。


    “我...救...我...救...上麵...鬼...”他用自己那截略顯幹枯的手指指著二樓的窗戶。


    “牧師呢?牧師去哪了!”年輕的白人穿過人群,抓著他的領子質問道。


    很明顯他壓根不在乎店員的死活,他隻想知道羅伯特怎麽不見了。


    柏蕪槐也想知道。


    店員又指了指二樓的窗戶,“那裏...他...”


    “他怎麽了,說啊!”年輕的白人顯得很是焦急。


    “砰!”玻璃被撞碎的聲音之後,一道人影從二樓掉了下來,摔在了地上。


    那是羅伯特。


    此刻他麵無血色地躺在地上,幹淨的臉上滿是驚恐和不甘,本就顯白的膚色現在更是煞白得可怕,胸口仿佛受到了撕扯,風衣和內襯都被撕開,露出了胸口開綻的皮肉。


    “牧師!”年輕的白人焦急的想往前查看,卻被身邊的其他兩個白人拉住了。


    “少爺,情況特殊,警察可能馬上就到,我們得離開這。”旁邊的兩個白人像是他的保鏢,說完這句話不容置疑就拉著這混血小白男離開。


    “不,等等!”他試圖反抗,但很明顯力氣沒旁邊的兩個人大,最後還是被帶走了。


    周圍的人群被嚇得四處散開,就算是膽子大的也往後退了好幾步,膽子小的則是被直接嚇愣在了原地,甚至還有被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的。


    “快報警!”柏蕪槐拉著賀妍退出去幾步,一邊和她說道,一邊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這是上次張國傲給他的電話,用他的話說,可能隻有這個號碼自己一定是隨時會接。


    他之所以打這個電話,是因為在羅伯特飛出來的那一瞬間,他又看到了那股黑繩似的東西。


    這絕對是件不同尋常的靈異事件。


    “你最好有什麽要緊的事要說。”電話那頭的張國傲完全聽不出剛睡醒的朦朧感,但是一定能聽出他有被打擾睡覺的不爽。


    “長話短說了,師父,我在大學城旁邊的青年廣場,這裏有個旅館二樓仿佛發生了靈異襲擊時間,目前不清楚是人為還是單純鬧鬼,就在幾分鍾前,有個自稱白宗教堂牧師的外國男子,羅伯特,先我一步上去查看,現在被從二樓踹了出來,生死不明,不過我可以確定不是單純的犯罪事件。”


    “誰?羅伯特?”


    “對,羅伯特,師父你認識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可真是狗屎運,碰到誰不好碰到他。我直說了,這人很特殊,算是洋人部的人,但協會也在暗中調查他,這件事確實是你立功的機會,但是我不建議你逞強。”


    “我會幫你打電話給馮有華,他知道該怎麽做,同時我會聯係最近的異學會成員前去處理,你現在要做的是調查情況,配合後續人員工作。”


    “如果可以,我想試試我能不能解決,當然如果沒法處理,我會選擇撤退。”


    “我還是那句話,不要逞強,不過現在時間太晚了,事情太過緊急,就算是最近的異學會成員趕來也需要點時間,盡量穩住現場。”


    “我知道了。”


    柏蕪槐掛掉了電話,思索了一下,把手機遞給了身邊的賀妍。


    “我要上去一趟看看情況,如果有電話打進來,就和他們說我在調查,如果我五分鍾內沒下來也沒傳來什麽動靜,打給最後一通電話的號碼,催他快點。”


    “我陪你一起去吧。”賀妍道,“你在我這裏沒必要裝什麽男子氣概。”


    他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她真的很高,一米八的身高,再穿上靴子,已經要比柏蕪槐都高出幾厘米了,作為女人來說,她很能給人一種安全感。


    但不適用於這種情況。


    “我在你心裏到底有多不堪啊”柏蕪槐苦笑,“我自己去就好,不用太擔心我。”


    他推開了一樓的玻璃門,黑暗緩慢的吞噬著他麵前僅剩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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