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托不經收到消息,西堤大軍攻打水魔。同時對付西堤和海斯,他並不怕,因為海斯國奄奄一息,唾手可得。但是他怕的是,萬一衛家軍和暴捷國也來湊熱鬧,他可抵不住四路大軍的同時夾擊。又過了幾天,他又收到消息,說是衛戍平帶兵同暴捷國打起來了。衛家軍在海西隻是防守,很少進攻,這暴捷國是怎麽得罪了衛閻王,居然能讓他帶兵出擊?


    消息陸陸續續傳來,說是暴捷國的老國王剛死,新國王盜貼貝海繼位,因為他太廢物,便由他的姐姐,長公主椒棋貝海任攝政王。但這盜貼貝海不但人是廢物,還頗沒有自知之明。他居然色膽包天,派人去找衛戍平,要他將女兒送到暴捷國和親。衛戍平怎肯善罷甘休?他帶著青營、橙營就直奔暴捷國而去,要給這廢物國王一點顏色看看。這沙漠中,隻要知道衛家有個女兒的人,都知道那是衛戍平的心肝寶貝,這盜貼貝海是被色字纏住了腦子嗎?要什麽樣的女人不行?非得去拽閻王爺的胡子。


    聽到探子迴報這件事時,托不經還不敢相信,再三確認了一番。那探子明明白白地說,他親眼在陣前看到盜貼貝海,大喊著要衛戍平交出女兒,衛家軍人人都氣憤難當。托不經這才放下心來,由得衛戍平去找暴捷的麻煩。這麽一來,他隻需要對付西堤和海斯即可。


    他有四萬兵力,分了兩萬迴去對付水魔,剩下的兩萬精兵,對付腮波雪蝶那老東西。十月初三,兩人在止鹿城外大戰一場,海斯寡不敵眾一敗塗地,腮波雪蝶兵敗身死。衛泱泱按照衛戍平的部署,早就穿過海斯數個城池,等在黑豹城外。收到腮波雪蝶死去的消息時,她忍不住先哈哈大笑了一場,這才舉著腮波一帆之前送她的腰牌,站在城樓下。


    很快,她被腮波一帆迎進城內。隻見他神色慌張容顏憔悴,顯然是這些天擔驚受怕,加之國有新喪。衛泱泱出言安慰他:“你放心,我不是來搗亂的。我是來幫忙的。”腮波一帆彷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我知道我知道,隻是我沒想到,衛總兵肯讓你來幫我。”衛泱泱撇撇嘴:“我可不是來幫你,我是幫我們衛家。”腮波一帆順著她說:“好好,不管如何,你來了,我就有信心守城了。你走了多久?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衛泱泱搖搖頭:“不用了,我來做正事,你帶我去看看你們的兵力部署、武器糧草。”腮波一帆隻擅長舞文弄墨,從未自己領兵打仗。水魔大軍馬上要從止鹿城打到黑豹城,而這海豹城是海斯最後一座城池,也是腮波家族的祖居之地,所以此刻,不管衛泱泱如何吩咐,他都肯聽。他馬上說:“好,你隨我來。”


    這時他已無路可退,對於衛泱泱,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兩人一邊走,他一邊將止鹿城和黑豹城中的兵力和盤托出。衛泱泱並沒有和他敘舊,而是在心中仔細地記錄著城中的情況,忽然,她開口問:“止鹿城中還有多少平民?”腮波一帆答:“有四千百姓,但,隻有兩千多兵力。”衛泱泱又問:“那,止鹿城重不重要?”腮波一帆歎了一口氣:“守得住才是重要的,守不住,重不重要,沒什麽分別。”衛泱泱隨口說:“那若守不住,就別守了。”


    她看著腮波一帆露出疑惑的神情,問他:“我聽說,你,你父親,”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她一直是叫腮波雪蝶“老畜生”,但在腮波一帆麵前,她硬生生改口,變成“你父親。”她繼續說:“你父親帶的精兵,已經戰死了。那留下來的,都是後備軍是不是?”腮波一帆很是難過:“是,所有人戰死了,家父的屍首都沒有找到。”


    衛泱泱聽他說到這裏,得使勁咬著自己的下唇,才沒有笑出聲來。老畜生啊老畜生,你死在沙漠裏,連個屍首都找不到,很可能是被禿鷲、螞蟻給分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忍了半天,才將笑意控製住,繼續說:“那這兩千多後備軍,如何對付托不經的精兵?反正也守不住,就算了吧。”腮波一帆很聰明:“你的意思是說,將人全部撤迴來,守黑豹城?”衛泱泱答:“嗯,孤注一擲嘛,就這麽點兵力、武器,還想守兩座城?這除了我們衛家軍,誰能做到?”她很為衛家軍感到驕傲,幾乎句句都要誇上一誇。


    腮波一帆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就算是隻守黑豹城,也不一定能守住啊。”衛泱泱按照衛秉鉞提前教的說:“那就在止鹿城消滅他們。不過,不是用武器,而是,糧食。”她又問:“你這裏,有火器沒有?”北境四國並不產火器,但為了對付衛家軍,偶爾會在黑市上買些大陽產的火器。腮波一帆答:“有,應該是我父親很早之前囤的,我前幾天發現了,但無人會用。”他將衛泱泱帶去庫房,那裏放著兩箱火銃和十幾箱彈藥。


    衛泱泱拿起一把火銃,那樣式已經很舊了,應該是五六年前的款式,顯然是羑王爺送給腮波家的。她熟練地將彈藥裝填進去,試射了一下,“砰”的一聲,牆麵上被彈藥打出一個小坑來。她滿臉看不上那火銃的神色:“這種火銃,我們衛家軍早就不用了,打進人身體裏,隻能打出一個窟窿,並不能將人直接炸死。火力太小。”


    腮波一帆自小在碧波城長大,最喜歡鑽研名家書法,對火器一竅不通。剛剛見那火銃發射時,比弓箭還要厲害,一槍便能將厚厚的土牆打出一個小坑。但在衛泱泱眼裏,卻還嫌它威力不夠,也不知道威力再大的彈藥,該是什麽樣子。他驚魂未定:“泱泱,今天太晚了,不如,咱們去吃晚飯吧。你休息好了,明天再來研究這些。”


    衛泱泱點點頭,又放下火銃。


    腮波一帆便帶著她穿過迴廊,去用餐。突然,她停下腳步,指著一個漆黑的院子問:“那是?”腮波一帆說:“那幾間屋子,是我哥哥的房間。”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腮波家的祖宅,出現腮波一葦的房間,並不奇怪。衛泱泱收起笑容問:“我能不能去看看。”腮波一帆知道她是自己哥哥的好朋友,他就帶她進入院內,命人打開腮波一葦的書房和臥房。那書房正中,掛著一幅畫,畫上一個小男孩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十分神氣。腮波一帆看著畫開始思索:“這畫是我哥哥畫的,但這小男孩卻又不是他,也不知道是誰。”衛泱泱走上前去,輕輕撫摸著那畫:“是我。”


    *腮波一葦從小被送去水魔做質子,他雖貴為海斯國攝政王之子,但因海斯是小國,所以水魔人很看不起他。有一次敦不脫把他放上一匹剛剛繳獲的大馬,揮動馬鞭,抽打著那匹馬,馬便發足狂奔起來,直到跑累了才停下。他年紀十分小,想爬上馬背趕迴水魔大營,但無論如何都上不去。可是這裏距離大營十分遠,若天黑之前趕不到,一個小孩子留在沙漠中,是十分危險的。


    他正在努力扯動韁繩,想將那馬扯的臥倒,隻聽到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喂,你能不能快點,別擋著路。”他迴頭一看,有個身穿藍袍、長相清秀的男孩子騎著一批小馬,正在他身後,等著他騰出路來。他向對方解釋:“我,我騎不上去,它不肯聽話。”那男孩子毫不客氣地嘲笑他:“是你騎術不好,不能怨它。”腮波一葦那時隻有七八歲年紀,正是小孩子有虛榮心的時候,見對方這樣說,便反問:“你騎術很好嗎?”對方很不謙虛:“不太好,但是騎它沒問題,哈哈哈。”他見對方敢嘲笑自己,就用激將法:“那你來。”


    那男孩子跳下小馬,走到他麵前,拉著大馬的韁繩,先將右腳踢過頭頂,鉤住馬鐙子,一躍而上。還好像要氣他似的,騎著跑出去一圈,又跑迴來。然後他身輕如燕的跳下馬來,得意洋洋地問:“如何?”腮波一葦隻得承認:“很好。你若是騎迴水魔軍營,隻怕半個時辰就夠了,我要走迴去,要走四個時辰。”


    一聽到“水魔軍營”四個字,那男孩子往後退了一步:“你是水魔人?是水魔騎兵的孩子?”他邊說邊去拔刀,像要同腮波一葦拚命。腮波一葦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我不是水魔人,我是海斯人,是質子。”對方並不知道“質子”是何意:“質子是什麽?是不是廚子?能不能吃?”腮波一葦說:“質子就是人質,人質你知不知道?不是做飯的,是給人扣押的。”對方聽到人質,表示懂了。又問他:“你這麽小就去做人質?水魔人可真壞。那你可以和我迴衛家藍營,衛家軍你有沒有聽過?神勇得很。你不用迴去了,我不會向水魔人告發你的。”腮波一葦搖搖頭說:“不行,我必須得迴去,不然,他們會去海斯國為難我父王。”說罷,他又努力去爬那大馬的背。


    對方又問:“這大馬你不會騎,那你是如何到了這裏的?”腮波一葦實話實說:“我是被人放在馬背上,趕來的。”那男孩子氣唿唿地:“他們欺負你?他們可真壞。”


    腮波一葦歎了一口氣:“國小力弱,就是這樣子。”那男孩子提醒他:“可是水墨大營很遠哎,你就算上馬,半路把你摔下來,會摔死。”然後他想了個主意:“不如我騎上去,帶著你一起。你可以抓著我,這樣就不會摔下去了。”腮波一葦婉言謝絕:“謝謝你的好意,但,但我不能告訴你水魔軍營的位置。”那男孩子哈哈大笑起來:“誰稀罕知道他們的位置。你告訴我,我也不要聽。你可以讓我在兩裏之外停下,然後你牽著馬,慢慢走迴去,不就行了?”腮波一葦想了想,也是。這樣一個時辰之內就能迴去。所以他向對方行了一個大陽禮節表示謝意。


    那男孩子翻身上馬,又將他拉上去,縱馬便走。那批小馬就聽著主人的號令,跟在大馬後麵一起跑起來。那男孩子年紀雖小,騎術卻絕佳,馬兒跑得十分快,腮波一葦嚇得緊緊摟著對方的腰,不敢鬆手。到了距離軍營還有兩三裏路時,腮波一葦提示:“就是這裏。”


    那男孩子拽著他的手,先放他落地,然後,自己一下就跳下馬,將韁繩遞給他:“好了,我要走了。”腮波一葦連忙攔住對方:“謝謝你,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對方想了想,見他隻是個小孩子,想來對自己沒有什麽威脅,便告訴了他:“我叫泱泱。”“泱泱”腮波一葦念著這個名字,他在腦子裏搜索,到底是哪個泱字。他問:“是插秧的秧嗎?”那男孩子又哈哈笑起來:“是大風泱泱的泱。”“大風泱泱?”腮波一葦覺得奇怪,他知道中原很少會有男孩子叫這個名字。他又問:“那你有字嗎?”對方又點點頭:“有啊,我的字是“勝男”。”


    “勝男”,腮波一葦很喜歡中原文化,他聽到“勝男”兩個字,心裏突地一跳:“你是女孩?”對方很驚訝得說:“當然啦,怎麽會有男孩子叫“泱泱”,你是傻子嗎?哈哈哈。”腮波一葦看著對方,對方和大陽普通官家男孩子的打扮沒有什麽不同,乍一眼看去,任誰都不會把她認成是個女孩子的。但仔細聽她說話,聲音還是有點像女孩,但這麽小的小孩,男女童說話聲音,分別並不太大,怪不得剛剛自己沒有發現。


    他有點不好意思:“我,我一直以為你是男孩子。那,那你姓什麽?”對方歪著頭:“你問了半天,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名字?怎麽全是你在問我?”他隻得自報家門:“我叫腮波一葦,是海斯腮波家族的族人。”聽他這麽說,對方很驕傲地答:“我姓衛,戍守邊關,保衛家園的衛。”他很是意外:“你也姓衛?真巧,那海西府的總兵,便姓衛。”


    衛泱泱聽他這麽說,非常滿意:“嗯,你也聽過衛總兵的大名?”他迴:“我聽到水魔國的敦不脫將軍常常提起他,說他是閻王爺,會索人性命,嚇人得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衛泱泱忍不住大笑起來:“對對對,你晚上睡覺可小心些,衛閻王今天半夜就會拿著鐵鏈子,到你的床頭,纏著你的脖子,將你緊緊勒死。”她一邊說,一邊還手舞足蹈比劃著勒人的樣子,雙手緊緊拉開,好像真的要將鐵鏈子掛在腮波一葦的脖子上。她看腮波一葦嚇得“哇哇”大叫,笑得更開心了。


    笑了一會兒,她看對方是真的害怕,便說:“你不用怕,衛閻王隻殺害死我們大陽人的壞人,你要是沒有害過大陽人,”腮波一葦嚇得忙否認:“我半點武功也不會,我一個大陽人都沒殺過。”衛泱泱問:“那你怕什麽?來大陽好好做生意的、互相娶嫁的,衛閻王都不會殺,他是好人。他隻殺壞蛋。”


    *衛泱泱向腮波一帆講述著她和他哥哥童年時的趣事:“從那以後,隻要我們藍營換防到水魔駐軍附近,我便溜出來和他玩。直到那次,我被敦不脫抓住,讓你哥哥來認人,看看誰是衛閻王的女兒。他從我身邊走過,並沒有指認我。但從那之後,我十三叔認為太危險,就再不許我去兩國交界之處玩了。”她沒有接著往下講,再後來,自然是敦不脫著急逃走,匆忙中將腮波一葦殺死的事。腮波一帆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哥哥將這幅畫掛在這裏。”顯然是因為腮波一葦偷偷將他第一次見到的衛泱泱畫下來,掛在自己房間裏,做個紀念。


    衛泱泱又看到書桌上的文房四寶,那都是腮波一葦生前用過的。她拿起桌上的一支筆,用小刀將自己的手指刺破,開始用血珠子摩梭著筆,並閉上眼睛,和腮波一葦通靈。過了一會兒,她才放下筆,神色又恢複如常:“好了,去吃飯吧。”腮波一帆從懷裏掏出塊手帕遞給她:“將傷口擦一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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