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說笑笑,邊吃邊看河邊美景。姑蘇不愧是魚米之鄉,物產豐富,十分繁華。河麵上船隻往來,熱鬧非凡,各教坊的姑娘們彈琴、唱歌,一路靡靡之音。大船行至河麵窄處,兩人下了船開始步行。姑蘇山塘之熱鬧,令衛泱泱目不轉睛。平日裏她隻見過沙漠、駿馬、軍營,哪裏見過這勝景能比天堂的江南美景。


    申明煌見她眼睛幾乎眨也不眨,向她介紹:“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姑蘇的景色是天下出了名的。”


    衛泱泱拚命點頭,表示讚同:“是的是的,不僅花好看,菜好吃,連樹葉子都帶著那種青翠欲滴的綠色,我們海西沒有這樣鬱鬱蔥蔥的樹,而且葉子上也都是幹巴巴的。這姑娘們也好看,每個人都像這河水,水靈靈的,她們說話都軟糯軟糯,不像我們海西人,說話像要和人拚命。”申明煌聽到她這稀奇古怪的形容,笑了起來:“你可聽過一個詞,叫做“吳儂軟語”?就是形容這姑蘇人講話軟軟的。”


    他倆正說著話,隻看到前麵一對夫妻模樣的人似乎在吵架。衛泱泱聽不懂他夫婦二人吵架的內容,可是姑蘇話軟糯,雖然在吵,聽起來卻像是在調情。那妻子拿著一把掃帚,對著丈夫劈頭蓋臉的打去,可是又舍不得用力,就彷佛拿著一根羽毛,在給丈夫瘙癢。那丈夫也不躲閃,笑嘻嘻的站在那裏給妻子打罵。


    衛泱泱忽然停住了腳步,默默的看著那夫妻二人。申明煌說:“走吧,沒什麽好看,隻是尋常的夫妻爭吵。”衛泱泱自言自語的說:“可真好啊。”申明煌問:“真好?”


    衛泱泱點了點頭:“嗯,如果家裏的人能一直在一起,哪怕天天打架,也是幸福的。”


    她平常看起來樂嗬嗬的,像是沒什麽煩惱的樣子,今天沒頭沒腦的說出這番話,想來是勾起了什麽心事。


    申明煌問:“你,是有什麽記掛的人,離開了?”他問的很委婉,但衛泱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嗯,前年三裏營之戰,我六叔、十叔、十三叔還有我四哥戰死了,另外還有幾個堂兄弟和幾個侄子。不止是我家,海西人幾乎每家每戶都有男人折損,要麽是父親、要麽是丈夫、要麽是兒子。要是他們能活著,就算天天打架也好啊。”


    申明煌說道:“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春閨夢中人。他們看到百姓安居樂業,會很高興的。”衛泱泱本就開朗。聽他這樣說,很快又笑了起來:“對!我們在前線抵擋住敵軍的進攻,這江南才能有這樣的美人美景可看。”


    她又指了指周圍的街道:“這裏,這裏也很好。”申明煌看了看,那隻是普通牆角,問道:“哪裏好了?”衛泱泱興奮的說:“看那個街角,易守難攻,如果敵軍打進來,隻要在那裏放五個弓弩手,便能守住整條街。”


    申明煌從來沒覺得自己會這麽無語,這良辰美景,他卻在聽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和他談論如何巷戰,隻怕是等他迴到花都,和誰說,誰都不會信。他想著談點開心的事,就問道:“你平常不打仗的時候,都做些什麽?”衛泱泱想也不想就迴:“練功呀。我兄長看的很緊的。”申明煌又問:“那,你可有什麽愛好?就是,你喜歡什麽?”衛泱泱抬起頭,反問:“愛好?”申明煌點了點頭


    衛泱泱猶豫著:“什麽愛好?割人耳朵,算不算?”申明煌頓時覺得自己剛剛聽到的守住整條街,還不算是他最無語的時候。他問道:“割人耳朵?”


    衛泱泱講到這個話題,就眉飛色舞起來:“對呀,割耳朵有錢拿的,朝廷規定,每隻敵軍的耳朵,可以換五十兩銀子,而且隻能是左耳,不能是右耳,所以我們打仗的時候,殺死敵人之後,最要緊的,是趕緊割下他的耳朵,要不然,下手慢了,就會被別人搶著割走啦!有時候發起衝鋒時,大家都搶著割耳朵,都沒人去追逃兵。所以我父帥規定,要先追敵軍,仗打完了,才能迴來割耳朵。哈哈哈哈。”她講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申明煌目瞪口呆,怪不得他們兄妹第一天來姑蘇時,她捧著那顆人頭,一點也不怕,顯然殺敵斬首,是她經常做的事。他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接過這話題,所以猶猶豫豫的開口道:“你們不逛街,不看花燈什麽的嗎?”


    衛泱泱搖搖頭:“我們海西是屯兵九邊之一啊,沒有這麽熱鬧的街。我們那裏,家家都要去打仗,憑軍功,哦,也就是割人耳朵賺銀子,很少有人做生意的。街上的小鋪子,每天隻能開門兩個時辰,也多是賣一些生活所需的東西,不像這裏,還有賣糖人、繡品的。”聽她描述的場景,和別處大大不同。


    申明煌又問:“那你每個月十兩銀子,夠花嗎?你都買些什麽呀?”衛泱泱掰著指頭想了想:“行軍糧又幹又難吃,我有時候會跑去街上買些熱乎乎的餅子、包子。如果想吃糕點水果,得騎馬跑去碧波城才行,那裏有熱鬧的集市。我阿娘以前,每月隻給我五兩銀子,但是兩年前,她說我是大姑娘了,說不準會買些胭脂水粉,便給我十兩。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家裏的,不用我自己付銀子。而且,我會割人耳朵啊,我割的耳朵都讓我兄長去報戰功,戰功是他的,可是朝廷賞的銀子卻要給我!”


    她是女子,並不是在冊的軍士,所以吃穿用度,都由衛家負責。打了仗,也並不能給她評戰功,但是她割的耳朵,卻可以交給衛秉鉞去領賞賜,迴頭再將銀子給她。


    提起這個事來,她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她雖然不是武將,卻也是可以自己賺銀子的人呢。


    她講的很有趣,但申明煌實在不想在這樣熱鬧的街上,和她討論這問題,旁人聽到了,隻怕嚇也嚇死。他說道:“你看看你喜歡吃什麽,難得出來一趟,可要把握機會。”


    兩人已經走了不短的距離,馬上就要進入最熱鬧的街道了。這時候月上枝頭,燈火輝煌,實在是一副美不勝收的江南夏景圖。這時,隻聽到天空響起“砰”的一聲,衛泱泱聽聞之後,馬上將申明煌推在街邊的牆上,並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他身上,喊道:“小心!”跟著有幾個黑影從夜色中跳出來,直奔二人前來。


    衛泱泱聽到有人向她撲來,連頭都沒有迴,右腳抬起先踢倒一個,然後轉身,以手做刀,朝著第二人的手腕砍去,迫的那人鬆開了手裏的匕首。衛泱泱奪過他的匕首,心裏鎮靜了些。剛剛換衣服時,刀子馬鞭都沒帶在身上,可惜可惜!


    這時候隻剩兩個人,左右各一,衛泱泱擋在申明煌前麵,匕首對著右邊那人,左臂快速抬起,衣袖被風吹開,露出一個小小的弩,那弩隻有兩寸長,緊緊捆在她的左臂上,隻能發射出長度一寸的弩箭,射程也隻有三四米米,但那弩箭的箭頭,在月光的映射下,發出可怕的藍光,顯然是有巨毒。這是衛秉鉞送給她的新年禮物,她很是喜歡,不知道多少次憑著這小弩,死裏逃生。她將那弩對著左邊那人,左右開弓,準備同時動手。


    申明煌連忙製止她,對她道:“不可!他們,是我的侍衛。”衛泱泱轉過頭問:“侍衛?”申明煌道:“嗯。”他指著左邊被衛泱泱的弩箭指著的那個人道:“這是我王府裏的,盛淮鹽盛使司。”


    因盛淮鹽平日裏都是暗藏在申明煌附近保護,所以衛泱泱並沒有見過他。但她聽過盛淮鹽的名字,知道他江湖成名三十年,是高陽縣平意拳的傳人,且和自己八哥的官職一樣高,不敢冒犯。便收迴左臂,用衣袖將小弩蓋上,又將匕首拋給右邊那人。接著向盛淮鹽行了一個軍中禮節:“見過盛使司,剛剛並不知道是您,冒犯了。”


    盛淮鹽無需向她迴禮,便點了點頭,表示收到了她的軍禮,而且對她的功夫讚不絕口:“你剛才這幾招,深得衛家的真傳,若你是男兒,隻怕將來,戰功不會輸給你家老八。”


    申明煌示意他們幾人退下。衛泱泱有點不高興:“殿下和我出門還要帶著侍衛?是擔心我打架打不過別人?”申明煌迴:“當然不是,但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並不能不讓他們來的。哦,在街上,不要叫我殿下,你可以稱唿我:伍公子。”


    衛泱泱點點頭,又道:“那,伍公子,他們剛剛為什麽突然衝出來?”申明煌解釋說:“他們以為你要行刺我。我還沒問你,你剛剛為何忽然撲向我?”衛泱泱不好意思的說:“我聽到炮響,以為海盜攻城了,所以我才......”


    申明煌看看她:“那是人家在放煙花呢?你連煙花和炮響都分不出來?”衛泱泱小聲說:“我們海西怕在放煙花時敵軍攻城點炮而無法分辨,所以規定不可以放煙花的。我從未見過,因此並不知道。而且,城內的所有硫磺和硝石,都要留著做火器的彈藥,也是舍不得拿去做煙花爆竹的。”


    自己今天約她出來,隻是為了麻痹王成丹。她並不知道那是煙花的聲音,卻第一時間撲向了自己,以為盛淮鹽他們是刺客,也毫無畏懼。雖然她剛剛很失禮,但申明煌並沒斥責她,而是指著天空道:“快看,又有人在放煙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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