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小玲瓏趕到大豐縣,二話不說直奔縣衙門口,孫立上瞧下看,拿起鼓槌就要擊鼓鳴冤,誰知鼓槌係在鼓架上,繩子隻有半尺長,鼓槌拿得起來,卻夠不著鼓麵。


    正當孫立不知如何是好時,門口一名衙役甲匆匆趕來,氣急敗壞地道:“住手住手!”


    孫立道:“請問,這鼓如何擊打?”


    衙役甲劈手奪過鼓槌輕輕放好道:“擊什麽擊,你這麽‘咚咚咚’地敲,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大豐縣有冤情是怎地?”


    孫立道:“我們確實有要緊的事想請官府幫助。”


    衙役甲不屑地打量著孫立小玲瓏道:“一看就是年輕人,辦事兒沒分寸。我們知縣勤於政事,本縣老百姓過得生活美滿幸福。照你們這麽敲,這不是要打我們縣老爺的臉嗎?”


    “那怎麽辦?怎麽才能向縣老爺告狀啊?”趙乾急道。


    衙役甲道:“咦,誰在說話?”


    孫立忙道:“是我是我,敢問大哥,我們該如何麵見縣老爺?我們幾個確實有要緊的事情去辦。”


    衙役甲道:“哪個到這裏的人不說自己的事情要緊啊?算我晦氣,碰上你們。看見門口那個和我穿一樣衣服的沒有,你們去碰碰運氣吧。”


    孫立趕忙走上前作揖道:“官差大哥,有勞了,我們想麵見縣老爺,您能不能幫我們通報一聲?”


    衙役乙道:“向上通報是我們的本職工作,應當的應當的。”說完並不挪動半分。


    孫立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半晌又囁喏道:“官差大哥,請您幫忙……”


    衙役乙瞥了一眼孫立,鼻孔裏出了兩道冷氣,這次全不搭話,隻將手伸出來。


    孫立籌措了一會兒,將自己的手放上去,輕輕搖了搖。


    衙役乙像是被蟄到一般,連忙撤迴手道:“你這人是臘月出生的吧——動手動腳的。”


    孫立一看頓時窘住了,他迴頭但見衙役甲衝他比一比鈔票,孫立忙從袖子裏拿出幾個銅錢遞上去。


    衙役乙用手掂了掂,又交到孫立手裏道:“我謝謝你哦,出手這麽闊綽。”


    孫立碰了一鼻子灰退迴來道:“那位官差大哥似乎嫌錢少。”


    衙役甲幹咳了兩聲,道:“這個嘛,我也不好說,但總歸是宜多不宜少。”


    孫立又去袖子裏掏碎銀子,小玲瓏扯扯他道:“這麽麻煩幹嘛,我們直接衝進去。”


    孫立道:“這樣恐怕不妥吧。”


    小玲瓏道:“如今事出非常,必須采取非常之法。我還是去找根棍子過來吧。”


    小玲瓏去去不多時,迴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根椅子腿兒,她徑直走到大鼓跟前“咚咚咚”一通猛敲。


    孫立道:“小玲瓏,你這是從哪裏找來的趁手家夥啊?”


    小玲瓏道:“那邊巷子口酒館裏有兩人在互毆,我看其中一個拆開椅子,舉著椅子腿兒要鬧出人命,就過去搶奪過來。”


    說話間有兩個人拉拉扯扯走過來,後麵簇擁著一群鄉鄰。


    這大豐縣可謂政通人和,少有擊鼓鳴冤的情形發生,因此縣令聽到動靜十分重視,拔冗撥雜,當即升堂問話。


    衙役到堂上來稟告,有兩人當眾鬥毆,另有兩人擊鼓報案。


    縣令道:“那就先審當眾鬥毆的。”


    小玲瓏道:“是我們擊鼓在前,怎麽不先問我們?”


    師爺喝道:“休得羅唕,公堂之上豈容爾等喧嚷。是他們先到的嗎?”


    衙役甲道:“啟稟老爺,他們是後到的,我和小乙親眼所見,不會看錯。”


    縣令道:“本縣令多年來勤於公務,勸農勉桑,督學促孝,百姓安居樂業,地方上平安無事。今天是怎麽會兒事兒,又是打架,又是擊鼓?來來來,打架的,你,就是你先說。”


    “大老爺在上,小人名叫賈華樓,他是我堂弟賈華框,我倆本來在酒館裏喝酒閑聊,因為話不投機,由言語爭吵上升為拳腳相搏。”


    縣令道:“賈華框,賈華樓說得對也不對?把你們爭吵的事情原本講來。”


    賈華框道:“老爺明鑒,事情是這麽個事情,我說我見過一個人放風箏,風箏有兩間屋那麽大。他說那不算什麽,他見過一個人脖子幾裏路長。我就說我還見過一個人用線駕著一隻大鳥在天上飛,他說他見過雞說人話。”


    賈華樓接著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他卻說我吹牛,小人認為他是故意捏造,想比過我。於是氣不過罵了他,他就用燒雞腿砸我頭,我自然拿煎魚尾抽他臉。”


    縣令道:“住口,兩個醉漢,滿口胡言亂語,妖言惑眾。來人,給我拉出去每人灌半瓶陳醋,好好醒醒酒。”


    賈華框道:“要喝就喝一瓶,半瓶算什麽好漢。”


    賈華樓道:“對對對,一瓶不滿,半瓶晃蕩,要喝就喝一瓶。”


    縣令將驚堂木一拍道:“來人,叉出去灌醋。擊鼓的說一說,有何冤情。”


    孫立將在斜穀寺中的遭遇粗略說了一遍,縣令聽後與師爺小聲商議一番,然後又將驚堂木一拍,大聲道:“爾等說的可屬實?斜穀寺在戌戊州,本縣屬渡傳州,相隔何止千裏。”


    孫立道:“此事說來話長,中間曲折頗多。”


    趙乾急急叫道:“青天大老爺在上,我們沒有騙人,不然我怎麽能說人話,求青天為我們做主啊。”


    師爺向縣令耳語道:“隻知道鸚鵡、八哥能學人說話,這隻鴨子莫非也有此本事?要不要抓起來當做祥瑞獻給朝廷……”


    柏縣令聽了連連點點頭。


    趙乾又道:“小玲瓏,你快施個法術,隨便什麽變大變小都行,這樣他們就相信了。”孫立也連忙從旁點頭。


    小玲瓏道:“好,我現在就把自己的頭擰下來給大家看看。”


    不料柏縣令卻不耐煩道:“不必了,你們這些江湖術士無非都是些變戲法兒的伎倆,來啊,將這夥兒妖人投入大牢,給他們點苦頭吃吃。”


    衙役甲乙正恨得牙癢癢,此刻得令,便似餓虎一般撲上來,將孫立一夥用鐵鏈一套,連拉帶拽,關進了縣衙大牢。


    趙乾捶胸頓足地哭嚎,把一牢房的人都吵得不得安生。大家聚攏過來,紛紛對這隻會說人話的鴨子議論紛紛:“是不是從外邦來的鴨子?”


    “不對不對,外邦來的鴨子肯定說的是外邦話。”


    “有沒有可能是一隻聰明的外邦鴨子,學會了我們的語言?”


    “不對不對,他的發音十分標準,並無斧鑿痕跡。”


    “難道是鴨子成精?”


    “不對不對,我看是這兩個人會腹語,配合著鴨子變戲法兒。”


    一位麵目和善的大叔說道:“我看你們兩人年紀輕輕,像是讀書人,怎麽也觸犯了王法?”


    孫立道:“我們並未作奸犯科,不幸中了歹人的邪術,這縣令不問青紅皂白,就把我們關到這裏來。”


    說到歹人邪術,眾人便都默然不語,像是戳中了心事一般。


    忽然,獄卒又將一名案犯連拉帶推地投進牢房,這名案犯披頭散發,大喊:“冤枉冤枉,快把我放出去。”


    大叔勸道:“你不要大喊大叫白費力氣啦,這牢房裏哪個不是冤大頭,可是天大的冤屈無處伸張啊。”


    趙乾道:“剛才那個狗官還說自己勤於政務,沒想到搞了這麽多冤假錯案。”


    大叔歎道:“縣令說得倒沒錯,整個縣牢裏確實隻關了咱們幾個。”


    孫立環視一周,但見昏暗的牢房裏總共六七個人,大家各懷心事,不住地搖頭歎息。


    孫立道:“敢問大哥尊姓大名,方才聽你說,難道此地父母官並不昏庸,可為何不體察我們的遭遇,直接將我們關到這裏?”


    “我名叫呂成雙。”大叔道,“說起來也怪,本地縣令柏思齊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兒。可偏偏把我們幾個老實人拘押在此,也不提審是也不放還迴家。”


    “我們也是老實人,大大的老實人。難道縣令跟老實人有仇?”趙乾歎道。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除了你們幾個新來的,我們幾個都是旗衣村的鄰居,雖然小有與眾不同之處,但並沒有做過什麽壞事。”


    孫立道:“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都怪我,早早奉上銀錢,不要惹怒衙役,我們就不會被拘到這裏來了。”


    呂雙成道:“俗話說得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就是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了。這些個衙役門子管家轎夫,哪個不是殺豬的轉生——滿手沾油。”


    見孫立等人頗為沮喪,呂雙成安慰道:“說起來也不怪你們,那兩個衙役甲乙貪財好利,幾乎人盡皆知。”


    “他倆本是師兄弟,原來在茅山上學道術,專門研究驅趕鬼狐。有一迴給人家驅狐,狐狸被抓住後道,你們用法術降服我,不外乎為了主家的錢財,他給你多少,我出十倍,你們放了我。甲乙一聽,這個買賣劃算,就答應了。”


    “從此,隻要有人請去做法,他們就和抓到的東西談判,大加勒索。幹一票等於原先出工十趟,倆人高興得不行。但很快,大家就質疑甲乙了,請完他們之後,家裏的妖怪更猖獗了,還不如不請的好。”


    “時間一久,就沒人再找甲乙了。他倆一合計,直接用法術綁票妖啊怪啊鬼啊狐啊,來錢不更快麽。於是不出半年,他們就把方圓百裏內的精靈鬼怪搜刮了一遍,金銀財寶聚集了好多。”


    孫立道:“沒想到還有這種事,那後來呢?”


    呂雙成道:“後來,這些被荼毒的精靈鬼怪聯合起來寫了份狀子,摁上手印遞到縣老爺桌上,縣老爺明察秋毫,將甲乙二人拷掠清楚,罰沒家產。”


    “那他們怎麽又在這裏當差呢?”孫立問道。


    “這就不得不佩服縣老爺了,他怕這兩個人又去禍害他人,索性將他們放在眼皮底下,這樣便於管束。”披頭散發的囚犯突然道。


    趙乾道:“俗話說燈下黑,這縣老爺還是不能管得那麽麵麵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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