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消息傳給搗藥童子後,花秋月才隨便取了一點藥就往迴走。


    寂靜的寢宮內,已經被濃鬱的藥味彌漫。現在花秋月進出寢殿已經完全不用通傳了,在殿前的小太監那一亮相,就有人引著花秋月進如皇上那的寢殿。


    皇上已經不堪早朝的負荷,現在都已經改為在寢殿中批改奏折。花秋月進去的時候,頭上綁著明皇抹額的德隆皇上正翻閱著最近送上來的線報。他微微抬起首來瞥了剛進來的花秋月一眼後,又埋首批閱著。


    這是花秋月和德隆皇上一貫來相處的模式,隻有等德隆皇上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侯在一旁的花秋月才能上前去給他診治。


    一直呆站著的花秋月,無所事事後,那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到了案台上那疊線報上。看著封麵與外部的印戳,應該是京郊駐防大營遞上來的。


    便是這麽一瞟,卻是讓花秋月驚出一層冷汗。


    正在埋首批示折子的德隆皇上突然抬首,帶有審視的目光看著心神恍惚的花秋月。而後,他乍然問道:“你有心事?”


    不明德隆皇上的意思,花秋月索性搖搖頭答道:“迴皇上,秋月沒有心事。”


    “嗯。沒有就好。有也得等朕把最近開始活躍起來的老鼠都打死了,你才能出宮辦事。”德隆皇上話裏有話地說。


    “皇上說什麽,秋月不清楚。秋月隻是負責照看皇上的身體而已。”秋月恨恨壓下心底的慌亂。


    “哈哈哈。你慌什麽?皇宮現在是最安全的。隻要你還在皇宮,就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因為從今早開始,整個皇宮就已經開始戒嚴了,意思就是說隻準入,不準出。”


    聽到德隆皇上的話,花秋月尤不敢自信,倏地抬起頭來,隻見德隆皇上把手裏準備好的折子交給揮手招來的暗衛:“去布置吧。”


    此時,花秋月才知道,整個京中,看似已經形如一盤散沙,但是德隆皇上依舊能把最核心的權勢捏在手心裏,即使他的身體已經如枯朽的爛木。可他現在卻正在下一盤大棋,在臨死之際,再次享受一把玩弄權勢的快感。


    他已經張開了巨網,等著想要翻起浪花的魚兒們自投羅網了。


    讓花秋月憂心的是,按照德隆皇上的說法,宮禁了。那麽傳遞消息的搗藥童子可就出不去了,消息就傳遞不出去,那麽按照蕭鈺他們的計劃,趕來的邊關軍後日便就會進入駐紮軍的視線。那麽,等德隆皇上知道,這可將是一場滅頂之災啊。


    雖然她現在已經心慌意亂,但是明麵上,花秋月並不敢表現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越到了這種緊急時刻,越不能慌亂。她這麽暗暗告誡自己。等照常幫德隆皇上針灸過後,她便試探地對昏昏欲睡的德隆皇上說:“皇上,秋月想要去外麵走走。”


    “嗯?”德隆皇上聞言睜開了眼,一雙虎目銳利無比地盯了花秋月一眼,而後才緩緩閉上,出聲問道:“最近是多事之秋,還是別到處亂走的好,免得讓宮中暗衛誤殺。”


    花秋月咬咬唇,而後忽而揚起笑顏,語氣平和地說道:“就在宮中走走而已。眼看就要到了八月十五了。金秋時節,秋月身為皇家欽封的郡主,沒能為這天下百姓做點什麽。秋月想著做做花燈,替皇上也替這天下百姓祈祈福。希望來年大家都能安康喜樂。”


    “哦?難為你還有這份心,不枉朕對你的看重。去吧。記得宵禁的時候,不得逗留在外。免得像上迴似的,讓那些伺候你的宮女都死於非命。”德隆皇上說完,就閉目入睡了。


    花秋月知道他指的是,上迴她第一天留在宮裏,為了方便和太子李睿相邀在乾西院碰麵,她便把伺候在側的宮女都迷暈了才離開的。哪知,最後那些宮女竟然被德隆皇上命人要了她們的命。理由是伺候得不周到,讓月郡主這麽晚了還受到驚嚇,該殺!


    想到這裏,她心中一股戾氣就不斷飆升,不過想到還在皇上手中的孫普業師傅。花秋月又咬咬牙,朝德隆皇上禮節性地施了禮後才離開。


    等花秋月離開後,已經睡著的德隆皇上忽地睜開眼,扭頭看著花秋月離開的方向。而後,他朝寢殿暗處出聲吩咐道:去盯著她。不要讓她做出什麽有損計劃的事情來。”


    昏暗的角落裏,不見其人,但是在德隆皇上的話音剛落下後,就有一個低低的聲音迴道:“是。”


    花秋月自離開寢殿後,一路行來,細細地留心觀察,才發現,現在宮中已經內緊外鬆。實際上戒備已經非常森嚴了。而且出現的密集情況,恐怕這個宮內,除了禁軍外,還有幾波隱在暗處的隊伍。


    至於是誰的隊伍,現在花秋月根本不清楚。她隻能用盡自己的能力,阻止蕭鈺他們的行動。先把自己人從這潭渾水裏摘出來。


    花秋月把重新分配在自己身邊的宮女都召集了起來,讓她們去準備篾紮成方架,宣紙,筆墨,棉線,鬆脂等。


    本來這些被分配過來宮女都隱隱聽說過自己的前任因為怠慢而人頭落地的傳聞,原先覺得月郡主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但是看到花秋月和他們相處時沒有高人一等,頤指氣使的模樣,便漸漸放下了心防。對花秋月的吩咐也是盡心盡力起來。


    東西籌備齊全,花秋月首先做了個樣品,然後讓大家盡可能多地紮些出來。她則開始埋首疾筆寫字。


    大家都好奇花秋月一直不斷地重複些什麽。不過湊過去看,卻發現自己不大明白上麵的意思。


    受德隆皇上之令,一直監視花秋月的那個暗衛也丈二摸不著頭腦,怕迴去沒法和皇上交代,便施了身法,尋了個空隙,悄悄偷了張花秋月寫好的字讓另一個暗衛拿迴去給德隆皇上審閱。


    當德隆皇上展開暗衛偷迴來的,花秋月所寫的字後,他蹙了蹙眉問暗衛:“她一直在寫這些?沒有別的什麽異樣的舉動?”


    暗衛想了想,肯定地迴答,沒有。隻是叫一些宮女幫忙紮些燈而已。


    德隆皇上再次把視線放在了花秋月所寫的句子上:南無三曼多哇日囉赧憾南無三曼多哇日囉赧憾南無三曼多哇日囉赧憾南無沒鈷三曼多南無沒鈷三曼多南無沒鈷三曼多南無沒鈷三曼多。


    這應該是一段咒語而已吧。德隆皇上歎息一聲,為自己的多疑好笑。一陣纏綿不止的咳嗽後,他擺擺手,對暗衛說:“就這樣吧。沒有異樣就隨她去。朕先歇息。”


    話說花秋月在暗衛偷盜寫了字的宣紙時,就已經知曉了,但是她卻裝作不知情的模樣,繼續有條不紊地繼續著。


    本來剛開始時候,她著急著想,幹脆直接把消息就這麽傳出去算了。但是她這段時間和德隆皇上相處的日子裏,眼看著德隆皇上的行事手段讓她明白,德隆皇上是一個慣會出其不意和疑心病很重的人。這才想了這麽個迂迴的辦法。


    花秋月帶著一幫子太監和宮女在快要宵禁的時候,終於紮好了一百個燈。


    她紮的燈並不像大家所想的那種放在水裏的花燈,而是簡單好紮的孔明燈。糊好花秋月寫好字的宣紙,一排排孔明燈放在一起,底盤上放置燃燒著的鬆脂,燈就靠熱空氣飛上天空了。


    本來將要進入宵禁時分,宮中開始一片寧靜,突然非常壯觀的,騰空而起的孔明燈瞬間讓整個皇宮沸騰起來。


    這是什麽?怎麽這麽多燈在天上飛?


    一個個暗衛還以為花秋月會讓其在水裏許願的燈都齊齊飛上了天,他們的心底頓覺不好,這月郡主怎麽總這麽不按常理出牌呢?真是愁死個人,這是要阻止還是不阻止?不過他們又想了想,一切都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做的。並沒有什麽出格的事情啊。應該不會往宮外互通有無吧?


    孔明燈越過皇宮大內的宮牆,借著風力,往宮外飄飄蕩蕩地飛去。


    接下來,不止是皇宮,就連整個京城都被花秋月的舉動震動了。曾經早早的時候,人們就聽說過這種能飛的燈,但是卻沒有人做出來過,現在一下子出現那麽多在天上,而且是從宮中出來的,並且上麵還寫著字呢。一切都讓人們覺得那麽的不可思議。


    很多人都開始出來追趕飄在半空中的燈。


    有的人拿出長長的竹竿,有的人家,家裏有武藝高強的,紛紛拉弓射箭。甚至是內力充沛的,就已經直接騰空而起了。整個京中熱鬧極了。人們甚至已經忘了宵禁的事情。


    不過,此時的蕭鈺正在書房內,寫著給蕭大元帥的書信。他並不知道整個京中已經被花秋月攪和得喧鬧如白晝的鬧市一般了。


    突然,安靜的書房門被咋咋唿唿地阿古師傅一腳踹開。


    蕭鈺抬起頭來,頭疼地看著一刻不得安寧的阿古師傅,無力地揉揉額頭,規勸道:“阿古師傅,您老人家還是早點歇息吧,小月兒說了那樣對身體好。夜已深沉了。您聽話啊。”


    “睡什麽睡。現在整個京城哪還有人睡覺的。大家都出來看燈了。我的乖乖,這麽多燈飛到半空中還真漂亮。難得一美景,小子快快出來


    賞賞景。”


    蕭鈺被阿古師傅不由分說地扯了衣裳就粗魯地拽出了書房,本來還以為阿古師傅隻是像往常一樣悶得找些事做而已。但是一出書房,當他看到漫天飛舞的孔明燈後,不由得蹙了蹙眉,凝聲問道:“這是從哪裏飄來的?”


    “宮裏啊。不是宮裏還能是哪裏。也就隻有宮裏的人才吃飽了沒事做成天想著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啊。漂亮是漂亮,就是不能當飯吃。”阿古師傅嘟囔地答道。


    宮裏?蕭鈺眉心一擰,片刻後,便腳下一點,身子唿地竄起,借著幾個踏腳點,不斷地飛掠而上,追著一個比較近的燈就去了。


    “咦?你是在和老身比輕功嗎?老身來也~!”阿古師傅玩心大起,也追著蕭鈺而去。正當蕭鈺快要抓住一個孔明燈的時候,驟然被調皮的阿古師傅後發而至一掌給拍飛了。


    蕭鈺隻好無奈地急急解釋道:“阿古師傅,燈上麵的字,是你乖乖徒兒寫的。”


    這話瞬間讓本來還不著四六的阿古師傅直接怔愣住,接著她麵色變得嚴肅認真起來,身法迅速地幾個起落,再次騰空而起追著一個將要飄遠的孔明燈而去了。


    不一會,等在院中的蕭鈺就看到阿古師傅氣喘籲籲地提著三四個孔明燈迴來了。而她嘴裏嚷嚷道:“累死老身了,追了半天,才追到四個燈而已。乖徒兒是不是在向我們求救啊。你看燈上寫的都是啥?老身研究半響。嘰裏咕嚕一堆啥也沒看懂!要不要咱們今晚再闖次宮啊?”


    蕭鈺翻翻四個燈,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燈而已。於是他便取過一盞細細端詳起來。


    “我乖乖徒兒寫的什麽?”阿古師傅繞著沉默不語的蕭鈺火急火燎地問。


    整個燈上有價值的,隻有幾行娟秀的字,上麵的意思隻是一般的咒符而已。蕭鈺不明所以地搖搖頭。


    “你是豬嗎?不要動不動搖頭。”若是被人,那一定是風花雪月想出來的花燈,但是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一定是有什麽事才對。阿古師傅看蕭鈺猜不出花秋月的意思,頓時肝火大盛,忍不住抱怨出聲。


    不動?不動!蕭鈺眼前一亮。脫口而出:“對,這是不動明王咒!”


    “什麽動不動的。你倒是說清楚啊。這咒是幹啥的?”阿古師傅急得團團轉,就怕花秋月和孫普業這一老一小在宮裏出個好歹。


    蕭鈺隱隱就要抓住腦子裏那靈光一閃的念頭了,他忍不住踱起步來。猛然,他把這件異事串聯起來。首先是宮裏。燈,平時沒有燈。對,有異!接著是不動明王咒。不動?王?


    最後,他串聯起來,終於知道花秋月大費周章所要表達的意思了:宮中有異,按兵不動。


    瞬間,得出的結論讓蕭鈺倒抽一口氣。不好~!事情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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