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雪眷鄴與父親雪清眸的矛盾爆發之後,二人的關係便直接降至冰點,雪淚寒和鄴風歌雖然盡力相勸以求二人能達成和解,但父子之間的隔閡並非一日之功,自然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得到消解。見勸說無果,雪淚寒也隻得順著二人的意思,這一年祭拜鄴夫人的機會與責任便落在了八歲的雪眷鄴身上。這件事對雪眷鄴來說是不可不做的事情,出於兩點考量,其一是達成與他撕破臉的父親的賭約,其二便是雪眷鄴自己也是真的想看看母親沉眠的府邸。不過話雖如此說,但這趟旅程還是有些許不妥之處,雪清眸因與雪眷鄴置氣,已經獨自乘高階魔物返迴了北境,並不打算陪同雪清眸一同前往。而雪眷鄴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隻能接受相對較慢的車馬,這一來一去要的時間不短,雪淚寒也不能相陪,因此護送雪眷鄴這一路的人員便成了問題。雪家雖有親兵,但卻盡在北境,不在國都之內,更何況現在親兵的調動之權已經到了雪清眸手裏,即使是老劍聖也沒法越俎代庖行便宜之權。


    可若是去雇傭兵相護,也最多隻能雇到一隊風盈境界的高手,處理一般的魔物與攔路劫匪算是沒問題了,卻並不保險,萬一路上遇見了高階魔物,這一隊人馬未必有殊死相護的決心,畢竟錢可隻能買到這些人的有限度的效忠。去往北境路上有鎮守將軍的大型城池又寥寥無幾,絕大部分路途都是野外,並且靠近西邊的不歸之森,算得上十分兇險。放在以往,若是去的是鄴風歌,直接乘高階飛行魔獸快去快迴便可,又有雪清眸曜日境的頂尖實力相護,自然毋須思考這些問題。充分權衡之下,雪淚寒還是隻能請求自己的老友叉發代為護送了。


    對於雪淚寒的提議,叉發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的,畢竟對於雪眷鄴他也是當成自己的孫輩來看,那天聽說了雪眷鄴挨打,又與父親立下賭約,他也是又驚又憂,此番若是有他同行,想來雪眷鄴的安全必然是能夠得到保障。雖然雪府上下的事務繁雜,但以雪府的地位,想要雇一個能妥善處理事務的臨時總管還是比找一個強於叉發這海定境界高手的強者要來的簡單。


    出發的日子到了,雪淚寒親自將車隊送到雲霽城的城關,雪淚寒與叉發一同下了車駕,在城門口作別。


    “老友,這次又要勞煩你了。”雪淚寒對著叉發拱手道,但配合他那年輕的麵容與聲音顯得十分怪異。“此次旅程不算安全,若是掃完了墓便不要過多停留,早日迴來。”


    “老爺不必多禮,我們這麽多年都走過了,這些客套話大可不必講。這一路我們有足足二十位風盈境界的好手,放在以前我還是十夫長的時候,都敢去攻略陣地了。如今國泰民安,有這些好手相陪,想必能護得小少爺周全。”叉發雖說不用多禮,卻也是拱手還禮。


    “我也隻能送到這裏,客套話自然還是得講的。”雪淚寒又別過頭向車內喊到“眷鄴,聽叉發爺爺的話,按時喝藥,注意安全。”


    “知道了爺爺!又不是生離死別,不用搞的這麽鄭重其事。以往姐姐去祭拜您不是挺放心嗎?”雪眷鄴從車窗上探出個腦袋對著爺爺說道。此刻雪眷鄴精神已經恢複正常,臉上的掌印依舊沒有消去,雖然已經上了上好的藥物去冷敷,但雪眷鄴虛弱的身體似乎連傷口的痊愈都要慢上許多。


    “說些什麽不吉利的話,真沒規矩。”雪淚寒對於孫子的話雖有責罵,但臉上的笑容卻表明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短暫的告別過後,叉發迴到了車房之內,落座於雪眷鄴一旁的椅子,雙手自然搭在座椅的扶手之上。雪眷鄴此刻沒有看書,對於這趟旅途他其實是有一點小興奮甚至期待的,他自幼就在雪府,這八年間因身體原因從未離開過雲霽城,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雲霽城邊緣的戲館。因此此刻的他就像剛學會飛翔的雛鷹一般,對未知的旅途充滿了好奇心。


    不過好奇心與興奮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淡薄下來,加上車馬之上並無玩樂之物,雪眷鄴總想著將頭探出窗外看沿路的風景。此時剛出雲霽城不遠,官道平整,倒也還算安全,叉發便沒有阻止雪眷鄴的行為。隻是叮囑他再走遠一點之後就不要再探頭出去了,車馬顛簸之下可能會碰傷腦袋。


    聽了叉發的話,雪眷鄴乖乖地坐迴了有魔物毛氈包裹的椅子上。眼睛開始在車房內亂轉,最後目光落在了閉目養神的叉發的那雙大手上。以前在雪府內的時候,叉發總是將雙手包在袖口之中,亦或是背於身後,雪眷鄴很少有機會仔細觀察。


    這是一雙布滿拳繭的大手,手指長而粗壯,手掌寬大厚實,指關節向兩側凸起,手背之上有著大大小小形似柳葉的傷疤,一看就是年輕時與手持利器者相戰留下的。雪眷鄴忍不住想將椅子慢慢的移到叉發附近再仔細觀察,卻苦於力氣不足,無法挪動實木做的大椅,隻能一點點的推動椅子。突然雪眷鄴隻覺得椅子陡然一輕,然後直接被抓離了地麵,不過速度緩慢,雪眷鄴沒有因此摔在地上。


    “小少爺,這種事情交代給我來做就好了,你不用親自動手啊,這實木大椅少說也有七八十斤,上麵還裹著氈子,你推不動的。”說話的自然是老管家叉發,他蒲扇一樣的大手抓著椅背穩穩地將椅子拿起,放下,連一點磕碰的聲音也沒有發出。


    雪眷鄴見椅子已經被挪到了他想去的位置,便跳上椅子坐下,兩隻小手各握一根叉發粗大的手指說道。


    “叉發爺爺,您這手上的繭子與傷疤是怎麽來的呀?”


    叉發微微一笑,慈祥地看著雪眷鄴解釋到:“這繭子是老奴我練拳所致,而傷疤則是當十夫長的時候與人相戰,短兵相接留下的。”


    “練拳?爺爺為啥不用劍或者長槍呢?不就不會留下繭子了嗎?多不好看。”雪眷鄴到底是沒有習武的經曆,經史子集之中也看不見這些生活中的常識,因此問出了非常不符合他心理年齡的問題。說到底,雪眷鄴還隻是個八歲的小子,即使看了不少書也總會欠缺一些難以從書中學到的知識。


    “哈哈,小少爺說笑了,不論是練拳還是練劍、練長槍,隻要強度夠大,都會留下繭子的,隻不過位置不同而已。就連你姐姐的掌心與虎口之上,也會有長期持劍而留下的劍繭。”叉發笑著答道。


    “至於不練劍的理由,小少爺你要明白,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適合別人的東西不一定適合自己。我與你爺爺打小一起長大,他練劍,我練拳。後來一起加入戍衛部隊,他在劍法之上得道,一飛衝天,而我則做了一個十夫長,帶領手下的士兵衝鋒陷陣。你爺爺曾經試圖教過我劍法,但我拿到劍後,手腳笨拙,劍在我手中就像一塊廢鐵,最後也是不得已才放棄了使劍。”


    “原來如此,那我記得爺爺說過,想要修煉就得有功法,叉發爺爺用的什麽功法呀?”雪眷鄴又問道。


    “我所用的隻是一部普通的功法,現在連名字已經都記不清了,隻有頂級功法才會既有修煉要領,又有招式相伴,二者相輔相成,修煉得當能融會貫通,戰氣將比尋常強者更加雄渾,招式威力也更加可怖,比如你爺爺自創的霜寒劍法就屬於頂級功法。次一點的功法則是有配套的招式,功法加持之下配套招式能提升威力,但練習招式並不會對修煉功法有所幫助,因此需要分心二用,修煉的效果便會打一些折扣。而尋常功法隻能用於吸納錘煉戰氣,並無招式,因此得另作尋找,這種招式類的書籍,我們一般稱之為戰技。而我所使用的戰技則是你爺爺在晉入曜日境時,花了點關係與錢財求得的,喚作天星剛拳,此戰技助我拳法精進了許多,也升到了百夫長。”叉發細致的解釋道。


    “為什麽爺爺不幫叉發爺爺淘一部功法呢?”雪眷鄴還是有些不解,於是又問道。而叉發依舊是充滿耐心的為雪眷鄴講述了他所知道的全部。


    “因為功法隻是一塊敲門磚,隻要能吸納戰氣入體,修煉一途便有了自己的道路,中途改換門庭則需要散功重修,最後往往得不償失。而一些天才,比如你爺爺,他其實從未修煉過任何功法,自己便摸索到了吸納修煉戰氣的方法,等他總結出霜寒劍法時,他已經是曜日境巔峰的強者了,最後更是憑自創功法一舉晉入聖人境界,這般才能的確不是常人能比的。”


    “原來如此,我爺爺居然這麽強的嗎?”雪眷鄴聽完之後若有所思,最後拋出的問題已經是沒有實際內容的感歎了,但叉發依舊寵溺的答話。


    “對,你爺爺就是如此的強橫,所以雪家能在短短五十年內崛起,一躍成為雲之國頂端的家族。”


    前往北境的路途,便在一老一小的一問一答中,慢慢消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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