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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梆……梆梆……”


    寂靜黑夜突然響起的打梆聲,讓守在散府大門外昏昏欲睡的士兵打了個激靈。


    “天地人和,關燈關火……三更!”打更人拖著長音喲嗬聲格外清晰。


    “這夜都過了一半了……再堅持堅持,天亮就來換班的了……”一個士兵打著哈欠,走開幾步放水。


    “你說上頭叫咱們幹的這是什麽事兒啊?守著這麽一座沒幾個人的空府……”


    “別抱怨了!這可是萬首監的差,你不想活了!”一個類似軍官頭目的人嗬斥道。


    聲音雖暴戾,但人卻極瘦小,一看就是品階不高,那身與身量及不相配的寬大盔甲披風看似也是統一尺碼發放的。


    眾人還是立即噤了聲。


    “梆梆……梆”


    敲梆聲冷不丁地出現在眾人身後。


    “找死啊你!嚇老子一跳!”那瘦小軍官指著眼前比自己高了一頭地單薄打更青年,就要跳起來踢他。


    “喲!厲將軍?”那人卻驚喜道:“真的是您啊,小的沒看錯!”


    那被稱作厲將軍的扶了扶顛偏了的頭盔,定睛一瞧。


    “哎!怎麽是你小子?胡禮!”


    “厲將軍,正是小人啊……”


    厲將軍自下而上打量著眼前人,一聲嗤笑:“怎麽著?你小子現在不偷雞摸狗了?打起更來了?”


    “多虧厲將軍的多次教誨點化,如今小人金盆洗手,安心做起這正經營生啦!”胡禮熱情地上前一步,拉住厲將軍的手:“不瞞將軍,這些時日,小人可在到處找您呐……”


    厲將軍聞言,驀地抽出手,看了看身後都是自己人,壯了膽氣,梗著脖子道:“找我做什麽!難不成你還想報複不成?告訴你,這兒可都是我的人!”


    胡禮一僵:“將軍說的哪裏的話?將軍與我有再造之恩,我是想找將軍好生感謝一番……”


    厲將軍將信將疑,胡禮看了看四周,悄聲道:“此地不宜說話,將軍隨我來。”說著拉著他的手摸了摸自己袖中。


    沉甸甸的銀疙瘩衝昏了那厲將軍的頭腦,因此也忘了問一個打更人,為什麽三更半夜揣這麽多錢在身上,就跟著他走開了……


    ……


    好一會兒,眾士兵看那厲將軍獨自迴來,卻徑直走到散府大門邊,招了招手,示意兩旁士兵撬開門。


    月影橫斜,將他的麵孔隱藏在陰暗中……


    “本將軍困了,進去睡一覺!你們好好守著!”


    士兵們莫名其妙,但隻得依言照做。


    等他進了府,大門重新關上,士兵們才開始鄙夷抱怨。


    “無恥惡霸!哪門子的將軍?”


    “忍忍吧……人家可是萬首監麵前的紅人哦……”


    “既然這麽會上趕著溜須拍馬,不如直接一刀下去,不就和他成了自己人了?”


    “哈哈哈……”


    ……


    而進了府的厲將軍,則舒了舒筋骨,扔掉礙事的頭盔,卻是另一張麵孔了……


    長臉削肩,與方才的打更人胡禮有幾分相像,但卻是個青年書生模樣。


    他緊抿薄唇,輕車熟路地朝書房疾步而去。


    “……恩師?”


    到書房門口,就見昏黃燈光下,那耄耋老人雙手捧著一碗什麽東西往自己嘴裏喂,時不時哆嗦著手扒拉幾下戳進碗裏的礙事胡須。


    聽到唿喚,散其那忙抬起頭,眯著眼朝門口望去。


    “與修?”


    “恩師,學生無能,眼睜睜看著您受困卻無能為力……”胡與修哽咽跪地道。


    散其那顫巍巍拄著那根李岩在世時賜予的拐杖,上前扶起胡與修。


    “你深夜到此想必有要事,快別說這些了,說正事吧……”


    胡與修定了定心神,理了理思路,道:“恩師的囑咐學生一直記在心上,故此在監察史默默無聞,不涉黨政,而是暗中搜集萬福年的罪證……”


    散其那欣慰點頭,胡與修卻繼續道:“可那廝道行極深,倒不是我沒查到罪證,隻是每次觸摸到一些邊角,就會被掌鹿監以各種理由打斷……”


    “但就在前幾日,萬福年一直告假未來上朝,學生正好碰到了機會!”


    散其那精神一振:“細細說來!”


    “恩師可記得嶺西郡令文興?”


    散其那想了想,是有這麽個人。


    “去年陛下即位之初,南域水災,嶺西旱災。


    朝廷不偏不私,兩邊都派了賑災隊伍,誰知等來的是南域鬼蘇部入侵,嶺西饑民暴動。


    很快,南域守將魏衡泰因延誤戰機伏法入獄,而嶺西郡令文興卻遲遲不來述職……


    彼時在朝中,恩師和萬福年爭鬥正酣,卻讓那文興鑽了空子,安然待在嶺西至今……而就在半月前,打嶺西來了一對老夫婦,指名道姓狀告文興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以致出現絕村的情況。


    朝廷終於想起這麽個人來,令他赴京解釋,誰知他到了豐京便馬不停蹄趕到了萬府,這不是做實了他就是萬福年的人嗎?


    本來,要是萬福年將他當個人物,替他疏通打點,學生也沒有可乘之機,可萬福年近幾日缺席朝堂,到正好讓我有了準備時間,也聯絡了幾位正直的大臣……


    今日來就是想問問恩師的意思,是徐徐圖之,還是……”


    散其那聽罷緩緩搖頭:“徐徐圖之?咱們已沒有時間了……”便將小樂行館發生的事對他講了。


    胡與修聽完半響不語,再開口卻是咬牙切齒。


    “喪盡天良的閹賊,原來是這麽迴事!如今國仇家恨一並要跟他算了!”


    散其那疑惑。


    胡與修難掩悲傷激憤:“不瞞恩師,就在前幾日,家母突遭橫禍,慘死巷口……”


    散其那細一想。


    “莫非,你母親就是那……”


    胡與修強忍悲傷點點頭:“舍弟胡禮昨日來告知……我報仇心切,故而趁夜前來向恩師求教……”


    ……


    第二日,萬福年終於上朝了,朝堂剛輕鬆了幾日的氣氛立即又繃緊。


    太監順祿扯著嗓子喊:“有事啟奏,無事……”


    “陛下!臣有事要奏……”


    “你是?”梁太後看著堂下的年輕人,似在努力想著他的名字。


    “臣監察史侍禦史胡與修……今要彈劾嶺西郡令文興!”


    端立太後側首的萬福年細眼微動,看了一眼堂下站在末位的文興。


    至於這個胡與修,他是從未正眼瞧過的,今日也不打算給他正眼


    ——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他不相信,誰還敢當著自己的麵沒眼色到給文興定罪?


    然而他托大了,隻見胡與修引據力證,憤慨激昂,僅片刻,就將那文興死死釘在大昌律法上……


    文興原以為萬福年已安排好,並未重視此番述職,此刻被胡與修問地破綻百出,更坐實了罪名。


    文武百官,眾目睽睽,萬福年再一手遮天,也不能將黑的說成白的,心一橫隻得將文興棄了,但也在心裏給這胡與修記上了一筆。


    豈不料文興隻是第一步,胡與修不罷休,一派正與凜然、橫纏豎繞,最後繞到了賑災官員與文興勾結,並且拿出了足夠的證據……


    萬福年看著堂下胡與修薄唇一張一翕,一張伶牙俐齒左右攀咬,隻恨得牙癢癢。


    顯然是有預謀的……


    然而此時沒心思去想這胡與修背地裏做了多少準備,因為那負責賑災的是戶部尚書付亥——真正算得上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禦史大夫劉林也是始料未及,胡與修要彈劾人,卻沒跟他打招唿……


    那戶部尚書付亥起先還仗著萬福年和多年積攢的厚臉皮和胡與修正麵交鋒,朝堂頃刻變成了二人的口舌戰場,但幾輪下來,麵對胡與修拿出的一連串證據,對戰變成了胡與修單方麵的鞭笞。


    ——連去青樓時喜歡著女裝跳舞這等事都說得有鼻子有眼,付亥如何吃得消?


    此等情況下,眾臣未免引火燒身,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包括萬福年。


    分明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冷眼旁觀。


    梁太後不解其中門道,隻誇胡與修能幹。


    “還有!”胡與修並未罷休享受戰果,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萬福年。


    眾臣的心也跟著一顫。


    胡與修將一份奏表上呈目光灼灼盯著他的皇帝李晉容:“此二人之所以這般猖狂,是有人在背後致使縱容!”


    李晉容打開奏表,手指微顫,看了一遍又一遍,猶豫片刻,滿懷期待將它交給梁太後。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朝堂安靜地仿佛能聽見頭發絲兒落地的聲音。


    然而上首始終沒有動靜。


    “太後!請下旨將幕後之人繩之以法,以除禍患!”


    有人忍不了了。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大臣出列請旨。


    胡與修藏在袖中的雙手已握成拳,沁滿密汗。


    “母後……”


    “容兒住口!”梁太後起身,向萬福年走去……


    後者忙低下頭,眼睛卻滴溜溜直轉。


    然而,訓斥聲久久未傳來,萬福年抬頭,卻見梁太後繞過自己,徑直走向壁掛燈台上的燭火……


    眾目睽睽之下,梁太後將那奏表付之一炬……


    朝臣,尤其是那幾位請求嚴懲萬福年的人,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希望就這樣化為灰燼。


    胡與修閉上眼睛。


    李晉容豁然起身。


    “容兒,你要做什麽?”梁太後輕飄飄一句。


    “來人!”李晉容一聲厲喝,眼中飄著些許霧氣,胸口劇烈起伏。


    “還不即刻將付亥文興拖出去斬了!留著此等蛀蟲為禍天下,豈不是負了萬首監這樣的忠臣為大昌江山付出的心血!”


    雖然極力壓製屈辱,但這卻是他登基後的第一道生殺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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