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上官韜無奈一聲長歎,不管如何,眼下還是隻能先做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母後,對不起,我還是得去。她對我有救命之恩,即便我們之間毫無瓜葛,我也有責任去救她,放任不管的話,她會死的。”


    “你想清楚了?”


    “嗯……”


    “那去吧……自己小心一點。”她所要做的,就是給他該有的提醒,至於該何去何從,還是隻能由他決定,隻是希望,上官天翊的遭遇不要再次在他身上重演,那種悲傷,即便能夠痊愈,也會留下令人心痛的傷痕。


    “好,記得清懿醒後幫我陪陪她,現在的她很怕寂寞。”想起許清懿纏得劉之毓手足無措的模樣上官韜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一絲微笑。


    “好。”


    看著上官韜嘴角的微笑,陌輕羽也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看來他,也許已經明白了她想要的,以及自己所要守護和珍惜的是什麽了,隻希望,前路不要太多坎坷,太多荊棘,讓他尋找幸福的過程痛苦相隨。


    站在熟悉的大門前,鐵鉤銀劃的“冷府”二字刺得冷月欣生疼,明明離開不久,為何會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嘴角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冷月欣隻是淡淡地安慰自己,反正已是心如死灰了,這個地方對自己而言也沒有什麽好掛意了。


    她默默地穿行於那些熟悉的迴廊,走過一扇扇精致的石拱門,眼際的景色亦隨著腳步不斷變換,嶙峋突兀的假山,詩意玲瓏的石刻,幽靜別致的雅閣,無不顯示著主人的身份。隻是這一切,好冷然,沒有一絲溫度,讓她再也沒有心思似小時候一般嬉笑著去欣賞這個富麗堂皇的宅邸。


    “欣姐姐!”


    一聲稚嫩的唿喚讓冷月欣停下了腳步,嘴角也不自覺地帶上了一抹微笑。如果說這個冰冷的家裏還有什麽可以讓她留戀的,隻有這個年幼的妹妹了。


    冷月楓興衝衝地跑了過來,一頭撞進了冷月欣懷裏,抬頭開心地問道:“欣姐姐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怎麽都不來看楓兒?”


    冷月欣俯下身將冷月楓抱在懷裏,今日她身著一襲粉衣,柔順的頭發綰成兩個丫髻,看著十分可人。


    “姐姐才剛迴來,還沒來得及去找楓兒呢。”


    “是嘛?”這個隻有六七歲的孩童沒有看出冷月欣眼底的哀戚,隻是毫不掩飾地表達著久別未見的喜悅,“那欣姐姐這次一定要好好地陪楓兒哦,自從欣姐姐走了之後就沒人陪楓兒玩了。”


    冷月楓嘟著嘴的委屈模樣讓冷月欣心底卻是冷徹心扉的寒,在這冰冷的家裏,她也注定要成為一個可憐的人偶,隨著他們的欲望而無奈地舞動。


    “好啊,可是楓兒要乖乖地等姐姐把事情處理完了,好嗎?”冷月欣忍住眼底肆虐的淚意,她不知道怎樣向這個仍舊天真的妹妹去解釋她的處境,亦不清楚究竟如何才能讓她脫離這樣殘酷的命運。


    “嗯嗯!欣姐姐不可以騙楓兒哦。”可歎冷月楓年幼無知,難以知曉冷月欣此時心底的揪心的痛。


    “月欣……”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冷月欣猛然從哀思愁緒中抽離。


    “林澈,你來這裏做什麽!”冷月欣迴頭不客氣地迴道,曾經親密的情人,此時卻隻能帶著仇恨相見。


    “月欣……別這樣……我隻是想見見你而已。”林澈局促不已地來迴搓著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隻是看到她還是忍不住想過來看她一眼。


    “林澈,需要我提醒你嗎?你是有家室的人,而我亦是有夫家的,你這樣就不怕落人口舌?”冷月欣不悅地斜睨著眼前的男子,似乎連多看一眼都不願,“還有,我不想見你,一點都不想。”


    林澈忘情地看著眼前曾經熟悉,而今卻無比陌生的冷月欣,心底似有莫名的躁動。眼下的她,很幹淨,沒有了豔麗的妝容和華貴的衣裳,隻著那淡淡的水妝,一身素白的衣裙,總給人一種陌生而舒服的清新感。這就是她真實的模樣嗎?還是因為自己的離開而使她變成這樣?


    “月欣,給我點時間,我有話要和你說。”


    冷月欣厭惡地看了一眼林澈,輕輕地將冷月楓放到地上,在她耳畔悄悄說道;“楓兒,你先自己去玩好嗎?姐姐待會再去找你。”


    “好!”


    林澈望著看著冷月楓微笑的冷月欣,心底又燃起了一點希望。她也不是完全變了,至少,她依舊對自己的妹妹那般疼愛,或許,在她心底,自己也是一樣呢?


    目視著冷月楓遠去的背影消失,冷月欣才慢慢轉過身來,隻是嘴角的笑意早已不在。


    “說吧,什麽事?”


    冷月欣冷淡的語氣讓林澈一愣,一時間不知迴答什麽才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問道:“他……他對你還好吧……”


    “你這算是在關心我嗎?”冷月欣冷笑,“林澈,我告訴你,他對我很好,你這種爛人沒資格和他逼!”


    “月欣……我……我當初是……”


    “迫不得已是嗎?”看著林澈窘迫的模樣冷月欣突然覺得可笑,這算什麽?浪子迴頭?隻是他有心迴頭自己卻無心理會,“人各有誌,我不勉強,所以我也不恨你,隻是,別以為我還和以前一樣天真。當初你想走,我放行了,如今你想迴來,不好意思,我冷月欣眼沒瞎,不至於讓自己再撞一次南牆!”


    一口氣說完,冷月欣甩袖從林澈身邊冷冷擦肩而過,不帶一絲留戀的,告別過去。


    “月欣!別走!”林澈慌亂地拉住了冷月欣的手,卻發現她的手似冰一般涼,“我不愛她的!真的!至始至終我隻愛過你一個的!”


    “放開!林澈,你要不想讓我看不起你的話就把手放開!選擇是你做的,你就要承擔起所有的責任與悔恨,我亦如此,我對自己的選擇絕不後悔!”


    冷月欣冷然的眼神看得林澈渾身發涼,好陌生,真的好陌生,這還是自己記憶中的冷月欣嗎?眼前的她,仿佛在遙遠的天邊,明明拉著她的手,卻是一種觸不可及的無力。


    手,頹然地落下,耳畔響起了她淡淡的話語:“迴去吧,還有人在等你呢。”


    待迴過神來,她的身影已消失無蹤,短短半年,真的,都變了。


    轉過那兜兜轉轉的迴廊,冷月欣的眼眶還是忍不住濕潤了。是的,自己的選擇她不會後悔,隻是,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心底還是有抑製不住的傷感。


    拭去眼角的淚,冷月欣決然地向冷離淵的書房走去,一切總要有個結果的,既來之則安之,連生命都放棄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輕輕敲響門扉,書房內傳來一聲低沉的應答。


    “進來。”


    冷月欣推開書房的門,卻見上官建安正立於冷離淵身側,一臉神秘莫測地看著她。


    “爺爺……”


    “跪下!”冷離淵的聲音無比低沉,隱隱透出風雨欲來的怒意。


    冷月欣沒有言語,靜靜地跪了下去,隻是表情卻是淡淡的平靜。


    冷離淵看著冷月欣的表情不由怒上心頭,走上前去一腳將她踢倒在地。


    “孽障!你還不知悔改嗎?”


    冷月欣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腹部傳來的絞痛讓她一時難以起身,她隻得抬起頭,將鮮血咽了迴去。


    “哈哈哈,悔改?悔改?悔改什麽?”冷月欣的笑聲異常淒厲,被血染紅的貝齒映襯著蒼白的唇,格外的刺眼,“悔改幫你們行兇?悔改按著你們的安排去過我的人生?”


    “孽障!要不是你,上官韜早就死在西北大漠了!你還敢這麽嘴硬!我們費盡心力的計劃全被你這個孽障毀了!你竟然還敢不思悔改!”


    “嗬嗬嗬,對啊,我應該順著你們的心意讓你們害死他的,然後我就一個人守著那個空蕩蕩的王府過完我的下半輩子對吧?真好啊,你們對我可真是好啊!”


    冷月欣譏諷的眼神看得冷離淵氣得渾身發抖,抬腿又是一腳,卻聽一聲悶響,上官建安出手擋住了冷離淵的動作。


    “建安!連你也想忤逆我嗎!”冷離淵怒不可遏地瞪著眼前一臉自在的上官建安,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培出了這麽一群白眼狼。


    “不敢不敢,我怎麽敢呢?不過月欣可是我妹妹,做兄長的總不能看她受欺負而坐視不管吧?”上官建安臉上始終掛著微笑,可眼底卻是一抹冷峻。


    “你!”冷離淵被氣得不輕,卻礙於上官建安的身份無法動手。


    上官建安小心地將冷月欣扶起來坐在椅子上,眼底卻浮起一絲不解。他到底施了什麽魔咒,竟可以讓自己這個心比天高的表妹這樣不計後果地為他違抗外祖父的命令?


    冷月欣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抵死不打算開口,冷離淵亦隻能無奈地將矛頭暫時指向上官建安:“建安,出征之前你明明答應過我的,為何出爾反爾去幫助上官韜?他活著對你有什麽好處?”


    “是沒什麽好處,可是,我樂意。”上官建安漫不經心地迴答道,冷離淵心裏盤算著什麽他怎麽可能不知,隻是礙著一層血緣,他不想挑破而已,“畢竟也算是兄弟,我突然覺得偶爾一起打打仗也不錯,總比被北夷追著跑強。”


    “建安,別忘了,他是你登上帝位的障礙,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你母妃考慮吧?上官天翊獨寵陌輕羽而百般冷落你的母妃你亦是清楚的吧?隻有你出人頭地了你的母妃才會有……”


    “夠了!”上官建安粗暴地打斷了冷離淵的話,他本來不想多說什麽的,可是既然他敢提到自己的母妃他也不能裝聾作啞了,“你覺得你有資格提起母妃嗎?當初如果不是你想方設法逼父皇迎娶她她又怎麽落得這樣的下場?如今,舊事重演,你們又逼著月欣嫁入王府,你們都當我是瞎子嗎?害死了上官韜,然後讓月欣守一輩子活寡?冷離淵,我告訴你,我沒你們這麽惡心!當初你們要我迎娶月影,我忍了,因為她喜歡我,但我不是你們的棋子,更不會是你們的棄子,別以為你們可以主意我的人生一輩子!”


    冷月欣詫異地看著這個並不算親近的表哥,與林澈不同,他是皇族,是最有價值的棋子,所以自己也從未動過攀附他的念頭,即便自己的姐姐嫁給了他,自己與他之間的關係也不過平淡如水。


    原來,自己並不孤單,早已有人,比自己早一步開始了抗爭,反抗這個龐大無情的家族,試圖掙脫禁錮於身的枷鎖,或許有一天,他會成功的,隻是,自己看不到那天了。


    “好!好!好啊!你們羽翼已豐敢跟我對著幹了是不是?別忘了你們骨子裏流的是誰的血液!”冷離淵怒極反笑,隻是那猙獰的笑容實在說不上賞心悅目。


    冷月欣隻是冷冷一笑,迎著冷離淵的話頭接道:“我知道我姓冷,可是爺爺你覺得我因為這個開心過嗎?我流著冷氏的血統,可你們卻沒有把我當成冷氏的一份子吧?我充其量就比看門的狗高級一點,可依舊是一隻可語人言,有著利用價值的狗吧?因為是條狗,我的死活幸福跟你們又有何關係呢?對吧,我親愛的爺爺。”


    冷月欣在末了狠狠地加重了語氣,冷離淵似乎可以隱隱聽到她咬牙的聲音。


    “身為冷氏的一份子你應該為可以為家族做出貢獻而驕傲!”冷離淵蒼白無力地辯解道,眼前兩人的眼神皆是一般,冷然而叛逆,陌生得讓他一時不知何解,“而不是吃裏扒外,幫著外人禍害冷氏!”


    “外人?”上官建安微微皺了皺眉,“所指何人啊?指皇兄,還是北夷?要是北夷的話他們可是恨我入骨呢。”


    “當然是指上官韜!”冷離淵沒有注意到上官建安眼底那隱隱的不悅,繼續居高臨下地教訓著他們,“我們冷氏為了那一天已經等了數百年,怎可讓其毀於我等之手呢?我們應該……”


    “應該?應該推翻父皇讓你坐上皇位?看來連你也有點自以為是了呢?我是誰?我是上官建安,舒國的三皇子,上官天翊的兒子,我姓舒!不姓冷!外人?北夷和上官韜誰是外人?我上官建安沒有無恥到出賣自己的國家去謀害自己的兄長!”


    “建安!”冷離淵惱怒地吼道,“你發什麽瘋!隻要除掉上官韜和上官博皇位非你莫屬,那一點犧牲算什麽?到時候再奪迴來也不遲!”


    “皇位?我?”上官建安冷冷地笑著,眼底的寒光看得冷離淵有點發毛,“外公,出於尊敬我還稱您一聲外公,可是我不是傻子,那點算盤你我心知肚明。你自己也說了,冷氏的大業,那我登上皇位後舒國是該姓舒還是姓冷啊?我清楚我自己沒那個當皇帝的命,所以我也不想摻和。你們不過想借我扳倒上官韜和上官博而已,到時候,狡兔死,良狗烹,鏟除掉上官氏的勢力後再廢了我吧?省省吧,你們搞不垮上官氏的,更何況,他的身邊有她。”


    “這麽說你們兩個是鐵了心和我作對了是吧?”冷離淵眼底起了殺機。


    “惡行多時德自失,豈能怪人不與其一道作惡?善惡到頭終有報,醒醒吧。”


    話已至此,溫情的麵具早已猙獰不堪,即便是冷氏的子嗣,逆我者亦是不可留於世上!冷月欣根本不懂武功,上官建安雖根基不錯卻也不是自己對手,殺了他們,再嫁禍到上官韜頭上,以泄心頭之恨!


    冷離淵正欲動手清理門戶,卻聽聞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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