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明,冬日的清晨依然有些壓抑,天灰蒙蒙的,從雲的縫隙中透出幾絲慵懶的陽光。陰冷的空氣中,偶有幾聲寒鴉淒鳴伴著風聲響起,整個城市還沉寂在睡眠中,略有些靜得瘮人。


    一道身影在一片寂靜中沿著曲折的迴廊飛奔,最後在一間雅致的房前停下。軒轅兮兒顧不上敲門,急匆匆地推門而入,卻發現劉之毓已經醒來,著一身白色的絲衣坐在桌前看著什麽。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劉之毓並無軒轅兮兒想象中的驚訝,隻是靜靜地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抬頭慢慢地說道:“兮兒,清懿不是和你說過很多次了嗎?遇到事情別咋咋唿唿,你怎麽還是老樣子呢?”


    “哎呀大小姐,小姐都不見了你怎麽還有心情關心我的問題呢?小姐她身上的傷可是還沒痊愈呢!”軒轅兮兒無語,今日劉之毓的反應有些奇異,平日裏要是聽到這種消息她絕對是坐不住的,今日怎麽就如此淡定呢?


    “我已經知道了。”劉之毓揚揚手中的信件,“清懿她留信給我了。兮兒,去把葉雨,司空禦,星語以及風舞樓的人叫到大堂,我有話要和你們說。”


    “是,大小姐。”


    劉之毓翻弄著手中的信件,雖然在軒轅兮兒麵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她心中仍甚是氣惱。這丫頭,又這樣忽悠她,自己明明是要和她一起離開紫華城,她卻把自己丟在府中不知所蹤,還要自己等她迴來,這不是還按著她的喜好亂來嘛。


    雖是氣惱,可劉之毓卻不是惱許清懿的不辭而別,而是惱怒自己對她的溺愛。自己這個妹妹從小就沒什麽人關愛,反倒受了不少苦,因此她的要求自己一直是千依百順,每次她任性地做出什麽出格之事時,自己竟還生不了她的氣,這真甚是無奈。


    既然如此,就隨她去吧,誰讓她僅有這麽一個寶貝妹妹呢?


    劉之毓穿戴好衣物,隨後來到了大堂之中,其他人早已在堂中候著了。劉之毓的視線在堂中一掃,奇怪地問道:“咦?葉雨,你的嘴怎麽了?”


    眾人的視線再次集中到葉雨略微有些腫脹的嘴唇,適才他們就已注意到葉雨嘴唇的異樣,隻是沒有問起,現在劉之毓一問,眾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


    “沒什麽,被豬咬了一口而已。”葉雨神色坦然,慢條斯理地迴答道。


    “什麽?被豬咬了?”葉雨的話一出眾人盡皆笑了,“我們怎麽不知道你有上豬圈和豬啃嘴巴的癖好呢?”


    “葉雨,你嚴肅點。”劉之毓雖想正色,可她還是忍不住被葉雨逗笑了。


    軒轅兮兒自然知道葉雨在譏諷她,可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發作,隻能恨恨地瞪了葉雨一眼,葉雨一看,隻是不露痕跡地偷偷笑了笑,讓她更是鬱悶。


    軒轅兮兒和葉雨的那些小動作並沒有逃過司空禦的眼睛,他嘴角微微一勾,眼神不住地往軒轅兮兒身上瞟,刻意地笑道:“嘛,大小姐,那是葉雨他家小母豬給他留下的愛之痕呢,他可開心呢。”


    司空禦這一暗示,所有人立刻會意,看著兩人曖昧地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咬得好,咬得好。”


    軒轅兮兒的臉色都快紅成豬肝色了,她不住地想往後躲,卻被葉雨拉住了小手動彈不得。


    “葉雨,你到底想幹什麽?”軒轅兮兒壓低聲音對身旁的葉雨吼道。


    “告訴那些覬覦某個小傻瓜的人,她是我的。”葉雨看著前方低聲說道,悄悄地握緊了手中掙紮著的小手,“因為她是個小傻瓜,因此不明白自己有多招人喜歡。”


    眾人看著兩人的小動作掩嘴笑著,軒轅兮兒臉上雖是臊得不行,心底卻是止不住的甜蜜不斷冒出。


    “好了,好了,正經點,清懿信中有事吩咐。”劉之毓止住自己的笑,擺手說道。這兩個活寶,終於能給清懿省點心了。


    “清懿要離府一段時間,有些事情需要我們注意。風舞樓的各位注意冷氏的動向,清懿懷疑天人與他們有勾結,此外還需要注意瑞王府的風吹草動,小心別讓瑞王再次失控。”


    “是,大小姐。”


    “司空禦,你留在京中負責指導葉雨他們的修煉,並負責許府的護衛工作,有問題嗎?”


    “這是宮主的命令?”司空禦劍眉微翹,依舊淡笑著問道。


    “是,不信你可以看清懿留下來的信件。”司空禦向來隻聽從許清懿的命令,他有這種反應她並不感到奇怪。


    “可以,不過,大小姐,你想做什麽?”


    劉之毓白了司空禦一眼,不悅地迴答道:“我做何事與你何幹?”


    司空禦聽完也不慍怒,隻是風輕雲淡地一笑,擺擺手說道:“不敢不敢,大小姐想做的事情我怎敢幹預?隻是日前宮主吩咐我,看好您的一舉一動,如果您要亂來,隨意解放龍脈的話,那麽即使把您直接打暈也是可以的。”


    “你!”劉之毓憤怒地瞪著司空禦卻也是無可奈何,他一旦接受了許清懿的命令,即便是讓他去刺駕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的。


    “大小姐,我明白你擔心宮主,想要更快地成長助她一臂之力,可是,揠苗助長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哦,您忘了瑞王之前是什麽樣子了嗎?如果您隨意亂來,一旦龍脈失控,最後要收拾殘局的不還是宮主嗎?希望您能想清楚,一意孤行可是會害了宮主的哦。”劉之毓的心思眾人自然都懂,她的體內流淌著和許清懿一樣的血脈,雖然她繼承的血脈並不如許清懿純正,但如果能讓其覺醒的話,其力量也是難以估量的。隻是,沒有許清懿那種天生的強大肉體以及常人難及的天分,貿然讓其血脈覺醒的話,隻怕下場會比上官韜更加淒慘。


    “我……”劉之毓沉默了,其中的風險她也明白,隻是如果不通過覺醒她實在想不出什麽辦法可以讓自己在短期內獲得足以和天人匹敵的力量。


    “大小姐,您別急,您就跟著葉雨他們和我一起修煉吧,雖然我並不如宮主一般可以通過引導龍骸來加快修煉速度,但是對於控製龍骸我還是有些心得的。”


    “好吧。”無奈下劉之毓也能同意,“走吧,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事吧。”


    眾人逐漸散去,司空禦卻依舊站在大堂中,對柱子後一個紫色的身影笑道:“怎麽?你還有話要對我說?”


    “你在說謊!”上官映雪從柱子後走了出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司空禦。


    “哦?何以見得?”司空禦頗感興趣地看著上官映雪,摸著下巴笑著問道,這丫頭,果然有點許清懿的氣息,冷靜又聰慧。


    “小姐最在乎的人就是大小姐,她不可能允許你打暈她的,你偽造了小姐的命令。”


    “哈哈哈,答對了。”司空禦就近坐在身後的一把椅子上大笑道,“沒想到那麽多人就你一個人聽出來了。不過,星語,你聽過一句話嗎?太過聰明的女孩子不會有男孩子喜歡哦。”


    “你管我!而且,小姐比我還聰明,你怎麽還會喜歡她呢?”上官映雪憤憤不平地反駁道。


    “第一,我不是個男孩子,我已經是年過不惑的大叔了。第二,我對宮主的關心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喜歡。”司空禦翹著二郎腿雲淡風輕地說道,臉上平靜地看不出一絲波瀾,“還有,你該不會是無聊到來問我這種小事吧?說吧,你到底想問什麽?”


    “小姐去哪了?”上官映雪一動不動地盯著司空禦,等待著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我可以說我說不知道嗎?”


    “什麽?”司空禦的迴答大大出乎上官映雪的意料,“不可能,每次小姐的行蹤你都了如指掌,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司空禦無奈地搖頭苦笑道:“原來你是這麽看的?你太小看宮主,隻要她願意,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掌握她的行蹤,我之所以知道,隻是她提前知會了我而已。然而這次,抱歉,她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怎麽會這樣?小姐很少這樣不帶護衛就獨自出行的。”


    “不用擔心,除了那幫天人外,這個世界上的人有幾個能傷到她的?即便是天人找上了宮主,他們一樣受到誅神訣的束縛,麵對操控四神靈氣的宮主也是落於下風,他們不會那麽傻地去當炮灰的。”


    “那你知道小姐這次離開是為了什麽嗎?”上官映雪仍不死心地問道。


    司空禦微微挑眉,看著上官映雪笑道:“你覺得大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可能會知道嗎?不過,雖然不知道,但我覺得你應該也能猜到七八分吧?”


    “為了……上官韜?可是小姐每次獨自行事都是去做非常危險的事情,為了上官韜真的值得這般出生入死的嗎?難道小姐真的對他……”


    “聰明!”司空禦讚賞地點點頭,不愧是自己注意的女子,思緒果真縝密,“值不值得我們無法斷定,不過這是宮主決定的事情,我們無從反對。倘若是你喜歡的人出事了你願不願意為他棄生死不顧?”


    上官映雪看了司空禦一眼,淡淡地迴答道:“我願意。司空禦,我問你,假設喜歡你的人最後為人所殺,你會怎麽辦?”


    司空禦亦是看了上官映雪一眼,斂起笑容冷冷地迴答道:“我會用他們的血,染紅整片大地!”


    “是麽。不知上官韜,是否也有這種覺悟呢?”


    上官映雪望向又開始飄雪的天空,當著漫天飛雪被血所染紅的時候,她們是否都還能活著看到這一幕?


    雪花紛紛揚揚,如蝶飛舞,不知疲倦地隨風飄揚數日仍不知停息,蒼白覆野,雪樹銀枝,它肆意地蓋滿它所能掩蓋的一切,連那惡戰過後的留下的大片廢墟,在白雪覆蓋下竟也減去了幾分頹敗蒼涼的氣息。那片白蓋住了一地的創傷,卻蓋不住心底那潰爛的傷口,那片荒涼的雪原上,除了在匆忙進行善後處理的青龍衛,不時有失去親人的難民在周圍失魂落魄地遊晃著,偶會有幾聲肝腸寸斷的哭喊在風中消散。


    上官韜無奈而憤恨地閉上了雙眼,這裏,曾是自己來過的地方,隻是無力的自己卻無法阻止這裏發生的慘劇。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迴王府,一路上緊握的拳頭一直沒有鬆過,這輩子他沒有真正地恨過什麽,除了那些嗜血的妖魔。


    迴到府中已是黃昏,上官韜無力地躺在床上,臥床多日,今日悄悄溜出府去,卻不想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窗門大開,任冷風夾雜著幾朵雪花吹入房中,讓自己混亂的思緒能保留幾絲清醒。


    晚來梅花香,窗外冷風過野,一番徹骨,視線中一片白,唯見簷邊落雪凋殘,冬日的氣息愈加濃烈,冰冷沉悶。


    就在思緒快要被那一成不變的雪景所掩埋時,上官韜猛然想起了什麽事情,忍著一身的疲憊拖著腳步走出了房間。


    自他醒來已有數日,可在首日見了藍若冰一麵之後他再也沒有見到她的身影。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幾日內都不踏足自己的房間,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從他的房間到藍若冰的房間並不遠,隻是這數百步的距離,竟讓他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他虛弱地靠在牆邊,抬手示意陌輕羽安排的侍從退下,想不到自己,已經連這種小事都無法完成了嗎?


    毋庸置疑,失控的龍脈對他的身體產生的傷害是難以想象的,倘若不是許清懿用那半粒龍丹保住了他的心脈,此時他能否動彈仍未可知。但這些內幕上官韜豈能知曉,此刻的他隻是無比痛恨地詛咒著自己不爭氣的身體。


    上官韜靠在牆邊看著灰蒙蒙的天慢慢染上墨色,風雪仍未停息,他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抬步繼續向藍若冰的房間走去。


    推開房門,夜色中的房間靜得有些嚇人,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上官韜摸索著點亮了房中的燈,裏麵空蕩蕩的,沒有絲毫藍若冰的蹤跡。


    走進房中,房裏的東西幾日未動,已稍稍蒙上了一層薄灰,很明顯,房中之人早已離去。走近藍若冰的床,上麵的被品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頭,其上,有一封信。信沒有署名,可是上官韜心底已經明白,這信所送何人,又所言何事。


    “來人!來人!”


    聞聲趕來的侍女恭敬地端立在兩邊,俯首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急喚奴婢有何吩咐?”


    “若冰呢?”上官韜冷冰冰地問道。


    “迴王爺,奴婢不知。”


    “什麽!”上官韜憤怒地吼道,“你們不是負責若冰的起居嗎?怎麽會不知道!”


    兩側的侍女撲通一跪,瑟瑟發抖地迴道:“王爺,王爺,是這幾日藍小姐嚴令我們不許靠近的,奴婢們不敢違背藍小姐的命令,請王爺饒命啊!”


    上官韜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侍女,心底莫名湧起一股厭惡感。曾幾何時自己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


    “下去吧。”上官韜揮揮手,讓那些嚇得不輕的侍女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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