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武二十四年臘月初三,群英會在堊山之巔如期召開,期間卻因神華宮插足,致使參會各派弟子負傷。後經神華宮主許清懿提供秘藥百草丹,眾弟子傷勢很快複原,也由此引發了各派的懷疑。


    事後各派掌事將情況經由各自的秘密渠道通報本門,一時間八門十六派精銳密探盡出,意欲摸清神華宮的底細,卻與日前神華宮一樣,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不由讓各派大為緊張。在隔日於堊山之巔重新進行了第一輪試煉爭奪完名額後,各派掌事與巨岩門掌門商議後決意將群英會會場從堊山之巔改到巨岩門內場,以防不虞之禍。


    “白長老,你認為這次八門十六派臨時改變會場是因為神華宮的緣故嗎?”


    “我想是的,少主。”


    “是嗎?”上官韜倚在窗沿看著夜幕中那一彎清泠的蛾眉,冷冷的光芒灑在窗台,一如那清冷似仙的容顏。不知她在其他人的眼中會是怎樣一種姿態。


    “白長老,你們覺得那名藍衣女子如何?”


    “極度危險。”


    “此話怎講?”白無塵的迴答有些出乎上官韜的意料。


    “少主可還記得那女子當日的著裝?”


    上官韜點點頭。


    “當日明明風雪交加,那女子卻衣著單薄仍不顯異狀,那隻有一種解釋,她必有強大的靈氣護體。但和少主之前所描述的一樣,那日我近距探查了她一番,確實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靈氣的波動。然而這矛盾卻讓我有一種感覺,這女子必定是當日在場的人中修為最高的,隻是她到底為何沒有靈氣波動,我也感到很奇怪。而且當日她的一言一行所透露出來的從容,甚至故意和雨軒宮扯上關係,都在暗示著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恐怕,這次不隻是八門十六派,我們雨軒宮也被她布下的網套住了,現在就看是她收網快還是我們掙脫得快了。”


    上官韜心中一緊。這些問題他都曾經想過,現在被白無塵再這麽肯定地說道,心裏一直擔心的事情似乎開始慢慢成真了。說實話他並不想與她為敵,隻是她的計劃如果危及到雨軒宮和她,他也不得不與她兵刃相見了。


    翌日,多日不見的太陽終於從烏雲中探出頭來,帶來一片無邊的湛藍。舉目四望,盡是無瑕的純白映著暖洋洋的陽光肆意地挑逗著人們的眼。盡管天氣如此晴好,奈何眾人心中愁緒千結,愣是把一片明媚憂成了慘淡的陰霾。思及日前的遭遇,眾人心中難免有一絲憂慮,畢竟那慘烈的記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消失的,隻剩一個時辰群英會的第二輪試煉就要開始了,隻希望這次不要再出什麽亂子,平安結束。


    上官韜在會場尋找半日,卻還是不見神華宮的任何人出現在此。自從那日她告別離開後,整個神華宮便似人間蒸發一般,再也沒有人在堊山上見過她們,巨岩門給她們安排的客房也沒有動用過的痕跡,她們的行蹤完全成了一個迷。


    “千晝哥哥!”


    一道興奮的聲音打斷了上官韜的遐思,迴首望去,一張如花笑靨占據了他整個視線。


    “若冰!”上官韜看著那個正興衝衝地向自己招手的少女不由驚訝地叫出聲來。他明明吩咐宮中的人不許將自己的行蹤透露出去,為何她現在會出現在這裏?


    藍若冰一把紮入上官韜懷中,一張被凍得通紅的俏顏在他身上不住地磨蹭著。上官韜溫柔地揉著懷中那不安分的小腦瓜,嘴角揚起的笑意透露出此時他的愉悅。


    “若冰,你怎麽來了?”


    藍若冰聞言不悅地揚首,堵著粉嫩的櫻唇抱怨道:“千晝哥哥你太過分了!出來玩也不帶我。”


    “好好,都是千晝哥哥的錯,不該丟下我們可愛的若冰自己跑出來,我道歉。”


    “看在千晝哥哥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們偉大的若冰公主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大發慈悲地原諒他了。”藍若冰故作嚴肅地說道,隻是那滴溜溜亂轉的大眼睛卻泄露了她的調皮,兩人相擁笑作一團引來周圍的一陣側目。


    過了片刻,上官韜止住笑意問道:“若冰,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玄濤帶我來的。”藍若冰指著不遠處的玄濤說道。


    “哦?是嗎。”玄濤這老小子竟然敢陽奉陰違,看來不給他點教訓他是不知道什麽叫令行禁止,什麽叫守口如瓶。


    接受到上官韜陰冷的目光玄濤就知道他家可愛的小公主已經歡樂地把他給供出去了。虧他一路上反複和她強調不能把他泄露出去,結果少主才剛開口連價都沒給呢,公主殿下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給賣了。唉!遇主不淑啊!


    玄濤哭喪著臉慢慢地向上官韜走過去,還沒等自己走到他麵前,就聽見上官韜低沉的聲音悠悠地飄了過來:“玄濤啊,你好像很忙啊。”


    “不忙,不忙。”玄濤忙不迭地搖頭,心裏呐喊著:少主啊,能不能把那個啊字去掉啊,每次聽到你這麽叫我心裏就發毛啊。


    “不忙啊,那正好。前兩天我在巨岩門大殿的後麵發現了一泓天然不凍的寒池,裏麵還有許多靈鯽呢。”


    “所……所以呢?”玄濤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寒池?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所以趕快給本少主滾去抓幾尾靈鯽燉魚湯給若冰暖暖身子。”


    “公主殿下,這……”玄濤連忙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藍若冰。這麽冷的天下寒池抓魚?別開玩笑了!估計那水能把自己凍到不舉。


    “玄濤,好好加油吧!記得多抓點啊!”藍若冰華麗麗地忽視掉了玄濤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現在她的腦中就剩下熱乎乎的魚湯了。


    “怎麽?還不快去!”


    “是,少主。”玄濤按捺住想要揮劍自盡的衝動,認命地往寒池走去。想不到自己剛治好上次進京送信時因靈氣透支而導致的內傷,想不到今日卻又要因進寒池而內傷,可悲啊,可歎啊,還有,少主,你真狠啊。


    把玄濤打發去抓魚後,上官韜陪著好奇的藍若冰在內場四處亂逛,卻不想與許清懿一行不期而遇。還沒等自己開口,藍若冰就興奮地指著許清懿喊道:“千晝哥哥,千晝哥哥,你看,這裏還有比我小的女孩誒!”


    上官韜看著麵無表情的許清懿,尷尬地解釋道:“清懿姑娘,若冰她從小在雨軒宮裏長大,性格有點單純,請你不要見怪。”


    “哦。”


    藍若冰奇怪地看著渾身不自然的上官韜,他和對麵的女孩好像認識,不過這氣氛怎麽有點奇怪呢?雖然滿腹疑問,但為問題煩惱向來不是藍若冰的風格。她拋開腦中的思緒,上前一把握住許清懿的手笑道:“清懿姑娘,我是藍若冰,請多多指教。”


    第九章(下)


    怎麽會是她?在被藍若冰握住手的那一瞬間許清懿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當初調查雨軒宮時就得知雨軒宮主有個女兒,卻不想竟然是她,那麽雨軒宮的幕後定是他和他所統治的那個地方了。此次本是為了神器而來,沒想到竟然有了更大的收獲。雨軒宮果然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看來今後得設法接近雨軒宮,把它背後的一切調查清楚,不能讓他們妨礙了自己的計劃。


    “你好。”許清懿不露痕跡地掩去最初的詫異,頷首問好。


    “韜韜,你的師妹果然和你一樣有趣啊。”


    還沒待上官韜理會許清懿的調侃,藍若冰就眨巴著眼睛奇怪地看著他:“千晝哥哥,清懿姑娘怎麽叫你韜韜啊?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嗎?”


    看著好奇心發作的藍若冰,上官韜一時不知該怎麽迴答。雖說若冰天真單純,但她的好奇心一發作就絕對不像七位長老們那麽好糊弄,不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她是不會罷休的。此刻上官韜是多麽恨當初皇兄出生時是個男孩,導致思女心切的母後在自己尚未落地時就起好了名字,並堅持無論男女都得用她取的名字。想到這裏,上官韜想撞牆的念頭都有了,堂堂雨軒宮少主竟然頂著一個女子的名字,傳出去得笑死多少人。


    “韜公子,群英會快要開始了,我們就先失陪了。”


    上官韜再次對劉之毓兒感謝不已。不管此時她的話是無心還是有意,都成功地轉移了藍若冰的注意力。


    “咦?姑娘你們是參賽者嗎?”


    “對。”


    “那我可以與你們同行嗎?我想看看你們的比賽。”


    “好。”上官韜剛想開口勸阻,卻不想許清懿竟然一口應允。完了,雨軒宮宮主之女竟和神華宮打得火熱,這迴在八門十六派眼中神華宮和雨軒宮算是脫不了幹係了。


    上官韜無奈地跟在她們身後,對藍若冰的自來熟甚是無語。短短一段時間她就和神華宮裏的女子混得甚是熟稔,都可以直唿芳名了。特別是和軒轅兮兒那叫一個相見恨晚,兩人嘰嘰喳喳的聲音一路皆是,甚至連一向不怎麽搭理人的許清懿對她有時突然冒出來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這讓上官韜自歎弗如。


    群英會的第二輪還是采用淘汰製,每派按第一輪取得的名額分派弟子參加,在規定的區域內采用混戰方式,無力戰鬥者,失去號牌者或跌出場外者皆會失去資格,最後剩下的六十四人進入雙人對戰。為避免前日事先在場地上刻印好靈陣和咒文的事情發生,此次的比賽場地一直到了比賽之前才臨時在內場劃定。


    “清懿,毓兒,兮兒,星語,加油哦。”


    七位長老對藍若冰的舉動也是相當頭痛,隻是這公主殿下從小在宮中長大,不解江湖事,凡事就隻聽宮主的話,少主對她也是隻能半說半勸。如今她不聽自己的勸告和神華宮如此親昵,怕是已經讓雨軒宮在江湖人口中落下話柄了。


    昨日的比試過後,餘下的一百九十五個名額由八門十六派取得了大部,雨軒宮方麵隻取得四十七個席位,此時場上的局勢立見分明。八門十六派所部同仇敵愾,將首要目標集結在神華宮身上;雨軒宮旗下則因雨軒宮與神華宮之間的曖昧關係不敢對其表達出太多敵意,隻是有前日的創傷他們也不敢太過親近神華宮;而神華宮五人孤軍奮戰,卻甚是怡然自得,似乎沒有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敵意。


    鑼響。八門十六派門下各派瞬間散開站定位置,迅速的動作似乎早有準備,念動咒訣,將懸浮在空氣中的水汽和地上積雪中的水靈匯聚,凝結成千千萬萬鋒利的冰針,冰錐及冰淩,天女散花般向中間的人激射而去。


    雨軒宮旗下弟子措手不及,隻能盡全力一邊禦風閃避,同時使用火靈術融解飛射而來的冰槍雪箭。可惜漫天飛灑的冰雨源源不絕,前麵剛打碎一根,後麵立刻有四五根隨之而來,而且對方人數眾多輪番上陣,眾人漸漸力竭,許多人開始無力閃避,被冰淩劃出一道道傷口,滲出的血跡漸漸外衣上氤氳出一朵朵血花。


    雖然雨軒宮旗下的弟子漸處劣勢,但八門十六派的目標畢竟不是他們,所以他們麵臨的形勢還勉強能夠支持。但神華宮此次乃八門十六派的心腹大患,所有人的目標都著重於此,冷光瀲灩的冰淩徹底將五人包圍,沒有任何死角。


    許清懿安然地站在原地不動,其餘四人圍在她四周,劍光流轉,衣袂飛舞,帶著炙熱的火焰似潮湧動,將周圍的冰淩化為縷縷熱氣消散在空氣中。


    他們對此早有預料,並沒有表現出一點訝異,從前日寥寥幾次出手中就可以看出神華宮的那幾個人修為高深,他們並不指望這種低級的冰靈術能打倒她們。但是從目前的場景看來前日眾位掌事發現神華宮的宮主沒有任何靈力修為的事情果然是真的,這樣一來他們的勝算就更大了。就算四人再怎麽厲害畢竟也是血肉之軀,不但麵對己方輪番連續不斷的攻擊,還要時刻保護著一個沒有靈力的人,時間一長總會疲憊,到那時就是他們打到神華宮的機會了。


    許清懿冷眼看著四麵八方飛來的冰淩,似乎對八門十六派的作法甚是不以為然。既然你們想和我們玩,那我們神華宮必定加倍奉陪。


    藍袖一揮,許清懿持笛將漏網的冰淩打飛,轉手橫陳玉笛,嫋嫋笛音縈繞四方。葉雨等人聽聞笛音響起,瞬間從體內釋放出大量的火靈之氣,熊熊烈火立刻吞沒了方圓十尺之內的冰淩。之後他們隨即離開了原來的位置,禦風襲向遠處施放冰靈術的弟子,許清懿瞬間暴露在無數重新產生的冰淩的攻擊之下。


    “清懿!小心!”不通靈法的藍若冰見狀不禁為許清懿大為擔心,卻不曉周圍的長老在聽到笛音響起時就知道神華宮勝局已定了。


    八門弟子不明所以,見許清懿毫無防備地暴露在自己的攻擊之下不由得大為得意,卻忽略了那四道快速逼近的影子。隻見冰淩還未觸及許清懿的身體,就聽聞場上響起了混雜的慘叫聲,四人快如閃電地在穿梭,將專注於維持靈術的八門弟子一個個打出場去。隻是奈何人數眾多,不及四人將人清掃幹淨,片片幽光已經到了許清懿眼前。


    藍若冰不忍地閉上了眼,卻聽聞場邊響起了一陣驚唿,待她再睜眼時,卻見許清懿片冰不沾,或大或小的冰淩不斷落下,密密麻麻地在她身邊環成了一個圈,將和煦的金黃折射出一片七彩虹光,那虹光中橫笛輕奏的身影似仙飄逸,引來周圍的一片驚唿。人間謫仙,最美不過如此。


    “這是怎麽迴事?” 藍若冰本是對許清懿的處境感到擔憂的,不想睜眼卻見眼前那如畫的一幕。


    無數閃爍著森寒的冰淩在許清懿的身側肆意飛舞卻不沾其身,飛濺的冰屑,晶瑩的冰麵,將柔和的陽光折射成絢爛的虹光,配上那在風中飄舞的藍色衣袂,隻覺絕美異常。


    “那是因為她手中的玉笛乃是虛魂引。此笛就如其名,能夠勾魂奪魄,控人心智,是上古流傳下來由最純粹的水靈玉淬煉雕琢而成的神器。雖號稱神器,卻實乃魔笛,陰寒邪異,使用者若非功力深厚能壓抑住笛子本身的巨大靈氣,必定反被吞噬。沒想到這邪物真被從皇城禁地裏被取出了,而且那女子竟能如此嫻熟地使用它,隻利用笛子本身少許的靈氣去擾亂敵方對靈氣的操控,使射出的冰淩偏離目標,真是不可小視啊。倘若她完全釋放虛魂引本身的靈氣甚至再注入靈氣的話,別說瞬殺場上的人了,恐怕場下那些功力遠不及她的人也難逃一劫吧。”白無塵等人聽見許清懿用虛魂引奏出的曲子後更加確信她定是深藏不露,隻是他們不明白為何她連使用虛魂引時身上都沒有散發出一絲靈氣呢?身無靈氣之人別說操縱,就是接觸到虛魂引都會被反噬的,這是匪夷所思。


    “原來清懿這麽厲害啊!我決定了!我要找清懿教我武功!”藍若冰聽完兩眼放光,對許清懿滿是崇拜。


    白無塵瞬間有一種想咬舌的衝動。本以為將許清懿的危險之處告訴藍若冰就能讓她乖乖遠離神華宮,但他卻忘了自家的公主殿下是個莫名天真,滿腦子奇思怪想的少女。無奈下白無塵隻能將求助的目光目光投向上官韜,卻見他兩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若冰這丫頭想做的事情有誰攔得住?


    在白無塵和藍若冰解釋的那一會,葉雨,劉之毓兒,軒轅兮兒以及上官映雪四人已在這片刻間將八門十六派的所有弟子悉數清場,卻留下了雨軒宮那滿身傷痕的四十七人。一時間場上隻餘冷風過境的迴響,顯得莫名詭異。


    一旁觀戰席的各派掌事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比賽中那戲劇性的變化實在有些讓人措手不及。先是神器虛魂引的橫空出世,再來是八門十六派的全員敗北,事情在出乎意料後急轉直下。而且就目前看來那神秘莫測的神華宮似乎和雨軒宮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群英會開始前也看到了藍千晝以及雨軒宮的七長老和神華宮的人在一起,看來此事得下狠手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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