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見時,無需你手下留情。”換言之就是還會再見麵嗎?上官韜心裏無緣由地泛起一股莫名的欣喜,隻是,無需手下留情,意思是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成為見麵就會大打出手的樣子了嗎?想到這上官韜又有點失落。


    “皓軒,玄濤。”上官韜理好心緒,恢複了平時的樣子,低聲喚道。


    “少主。”兩道一直隱藏在附近的黑影閃出,恭敬地半跪在上官韜身前。


    “皓軒,帶人去把那群敗類弄迴去,通知長老堂那幫老不死,本少主不玩了!這件事我就管到這,如果有人敢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哼,嗬嗬。”


    “屬下遵命!”看到上官韜招牌式的冷笑,皓軒不禁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看來今天少主被氣得不輕啊,自己還是趕快溜,不然容易引火燒身。


    “玄濤,去查查剛才那兩名女子的底細。”特別是那名藍衣女子,那凜冽的殺氣,還有那管虛魂引,他明明記得它一直被收管在皇城禁地裏的,怎麽會在她手中?


    “屬下領命。”望著上官韜臉上那連自己都沒注意的表情變化,玄濤心裏暗暗念叨:少主不會是對那女子動了心了吧?看來這事得馬上通知公主殿下。


    秋日的夕陽如火,映照得上官韜臉上一片緋紅,兩人已經離開了許久,他依然坐在天悅閣閣頂對著天邊的殘陽出神,腦子裏那藍衣女子的身影揮之不去。


    這應該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為奇特的一個女子吧,豆蔻年華,蓮花繡羅裙,近身有淡淡幽香。持笛起舞時,柳腰身在衣上水雲掩映下風韻婀娜,娥眉俏,桃花麵,膚似凝脂,白若飛雪,唇如朱砂,不點而紅,美如天仙卻冰冷得似羅刹,竟讓他找不到一個詞能形容她。


    眼看天邊紅日漸落,彎彎的娥眉月帶著群星悄悄爬上夜幕,身邊漸漸安靜下來,空氣開始彌漫著淡淡的香味。上官韜對自己尷尬笑笑,沒想到自己也有對一個女子有這麽大興趣的一天,竟然都在這坐了好幾個時辰了,大概是那女子實在是太奇特了吧。


    上官韜順了順衣袍,縱身從天悅閣上飄然飛下,悠悠走向早已包下的夕臨居。走到門口,本應安安靜靜的夕臨居裏竟然熙熙攘攘坐滿了客人,上官韜不悅地把跑前跑後的小二一把拉住,一雙桃花眸中透露著危險的氣息:“小二,本公子應該已經把這座客棧包下來了吧,這是怎麽迴事?”


    和江湖人士打交道多了店小二自然知道上官韜的話並不是疑問,連忙解釋道:“公子,公子,息怒。我們也不想啊,隻是他們都帶刀佩劍的,我們這種小本生意人怎麽敢趕他們?”


    “讓他們馬上滾!本公子不喜外人!有事我擔著!”上官韜的聲音不大,但店裏大多都是練家子,這麽大動靜怎麽逃得過他們的耳朵,一時間,夕臨居裏劍拔弩張,氣氛十分緊張。


    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都已經蓄勢待發,掌櫃的連忙出來和稀泥:“各位英雄好漢們,之前我也已經說過了,今天夕臨居已經被這位公子包下來了,我們生意人講求誠信,之前這位公子尚未歸來,應大家要求為大家提供了晚膳。隻是現在他已經迴來了,就請好漢們不要砸小人的招牌,暫且離開吧,明日,小人請客,一定招待到各位滿意。”眼前的公子一出手就是一千兩包下了整個客棧,必定大有來曆,不是惹得起的人,就算明天免費開張他付的銀子也足夠了。


    見掌櫃都已經滿臉賠笑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夕臨居裏的人也不好意思再鬧事,反正也已經酒足飯飽,都陸陸續續離開。


    “兩位姑娘,你看你們是不是也·····”掌櫃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上官韜耳中。兩位姑娘?難道是······


    順著聲音看去,果不其然,劉之毓和那個藍衣女子正旁若無人地優雅用著晚膳,仿若夕臨居裏的嘈雜與她們毫無關係。上官韜總算了解那些人非得在這裏用膳的原因了,石榴裙下英雄折,自古亦然。


    “掌櫃,這兩位姑娘是我的舊識,你忙你的去吧,她們的費用記在我賬上就好。”


    “好。”掌櫃稍微愣了一下,不用自己多費唇舌自然是好,不過這位公子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傾城絕色英雄醉,紅顏柔骨少年迷,看來再風雅高潔的男子在那兩名佳人麵前也是無力抗拒啊。


    上官韜踱步至二人桌邊,客氣地問道:“兩位姑娘,介意在下在此就坐嗎?”


    本以為不知何日能再相見,誰知緣分這種東西真是妙不可言竟然這麽快就讓他們在夕臨居裏再次相見了。隻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情,藍衣女子連頭都不抬,一心一意地用著她的晚膳。


    保持著抱拳半鞠的姿勢上官韜才鬱悶地意識到,怎麽在她麵前自己總是這麽沒有尊嚴呢?感覺有點那個……怎麽說呢?好像有一點點賤呢?o(╯□╰)o明顯和自己的行事風格不符嘛。雖說心裏是這麽想,不過身體卻依然保持那恭謙的姿勢,果然是有點那個啊……


    看出上官韜此時的尷尬,劉之毓善解人意地說道:“公子請坐,不介意地話和我們一起用膳吧?”


    上官韜如臨大赦,整衣正坐,心裏對劉之毓的好感如潮高漲。一個冷淡如寒冰,一個和煦如清風, 怎麽兩姐妹性格差距這麽大?


    示意小二上一付新碗筷後,桌上又陷入了一陣沉寂,隻剩藍衣女子手中筷子與碗盤的輕微碰觸聲。


    “客官,您的碗筷來嘍。”小二的及時出現終於讓上官韜有點事幹了,舉起筷子,伸向八寶素雞,卻被另一雙筷子夾走了,巧合吧?伸向水晶蝦仁,卻被一把撥開;伸向櫻桃凝露糕,盤中的糕點瞬間到了另一個碗裏。一來二去,上官韜算是明白了,這小妮子是故意不讓自己吃東西,變相地表示她的不歡迎呢。反正臉都丟過了,上官韜心一橫,老臉一厚,大口地扒起白飯了。


    劉之毓見狀不禁莞爾一笑,略帶歉意地說道:“公子請別見怪,舍妹脾氣古怪,多有冒犯。”


    上官韜聞言迴之一笑,擺擺手說道:“毓姑娘太客氣了,我反倒覺得令妹這樣很可愛動人啊。反倒是今日我因故冒犯才該向二位賠罪呢。”


    “毓姑娘?”劉之毓對這突如其來的稱唿有些訝異。


    “在下失禮了,在下是今日聽到令妹對姑娘的稱唿,不經意間脫口而出,望姑娘見諒。既然無意得知姑娘芳名,出於禮節在下應該自我介紹下,敝姓藍,名千晝,請多多指教。”在說起自己的姓名時,餘光中上官韜似乎看到藍衣女子抬頭瞪了他一眼,待他視線移到那邊時,卻又隻見她依然在低頭用膳。


    “千晝公子言重了,今日之事乃舍妹許清懿頑劣,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劉之毓依舊應答得體,大家風範盡現。


    許清懿,上官韜在心中牢牢記下了這個名字。名字與人都給人一種清秀嬌柔的感覺,隻是那冷漠的個性似乎和這名字有點格格不入。


    膳畢,許清懿不發一言地起身向門口走去,上官韜忙問道:“天色已晚,清懿姑娘何往?女孩子家最好還是不要隨便外出走動。”


    許清懿迴眸瞥了上官韜一眼,含水綠眸中閃過一絲頑意:“這裏不歡迎外人,我當然是和姐姐尋一個住處去。”


    上官韜知道她在揶揄自己,隻能無奈地陪笑道:“清懿姑娘見笑了,在下就算是再不喜外人也得為二位破例,就請二位今晚在此安心住下吧。”


    “可奈何我也不喜外人,隻能辜負千晝公子的一番美意了。”許清懿一臉遺憾地歎氣。


    外人?指的不就是自己嘛?上官韜不禁在心中痛罵著那個該死的王公子,要沒他那破事他至於和許清懿結下梁子嗎?為求佳人一悅,上官韜心一橫,強作歡笑道:“清懿姑娘盡可安心在此休息,在下今夜必不在此打擾。”


    許清懿一聽當即轉身迴到廳中,拉著劉之毓走向櫃台對掌櫃吩咐道:“掌櫃的,請給我們兩間上房,帳就記在那位千晝公子身上。”


    對上掌櫃詢問的目光,上官韜點了點頭:“隻要是清懿姑娘的吩咐盡可滿足。”


    “對了,打烊的時候記得把千晝公子請出去,我不喜外人。”在小二領著她們上樓之時,許清懿特意探下頭吩咐道。


    這小妮子還真打算讓他到外麵過夜啊?上官韜無奈地扶額。自己今天到底怎麽迴事?怎麽就被一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吃得死死的呢?她還真是狠心,龍海乃繁華之地,商賈往來頻繁,客房一向是炙手可熱,這個時辰了叫他上哪找客棧去?總不能把裏麵的人都轟出去吧?


    忽然間,上官韜似乎感受到了幾道灼熱的視線,抬頭一看才發現掌櫃和店小二都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他,甚至還有個小二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都是男人,我們明白你的感受。”搞什麽?弄不好外人看見了還以為自己被女人甩了呢!而且怎麽感覺自己越來越沒威嚴了呢?以前哪有人敢這麽和他說話?世風日下啊!


    戌時,夕臨居準時打烊,讓上官韜哭笑不得的是那小妮子竟然還專門下樓看著自己被“請”出去,親手關上了大門。


    站在蕭瑟的秋夜裏享受著寒風的洗禮,上官韜不斷告誡自己,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正當上官韜還在進行自我催眠之時,夕臨居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千晝公子,快進來吧,外麵寒氣重,小心別傷了身體。”


    一杯暖酒下肚,上官韜才覺得僵冷的身體慢慢活了過來,轉頭向身側的劉之毓道謝:“多謝毓姑娘,這副醜態讓你見笑了。清懿姑娘的氣消了嗎?”


    “不好意思的是我們才對,千晝公子盛情款待而舍妹卻這樣為難公子讓實在是過意不去。不過公子放心,她沒有生氣,就是喜歡和她看不慣的人作對而已,千晝公子不用掛意。”劉之毓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讓上官韜倍感無力。生氣還好說,沒想到自己已經榮升為她看不慣的人了,真是被那頭豬害死了。不對,歸根結底還是那幫老頭子害的!要不是他們他怎麽會和那頭豬扯上關係?於是上官韜又在心中給他們記了一筆。可憐上官韜聰明過人,但在氣頭上卻也忘了,如果不是他們他今日也不會遇上她。可憐的長老們又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一筆冤枉賬。


    談笑間,一縷哀婉的笛音嗚嗚咽咽地響起,似一個嬰孩無助的呻吟,輕微飄渺,卻又撥撩得人內心漣漪微漾。笛音幽怨綿長,似秋雨蕭瑟,絲絲縷縷,欲斷還連,打落一地殘花,冷風過境,卷起一地無遮無護最後無奈逝去的哀怨。


    哀傷之間,笛音漸漸低沉,若如風吹秀木,雨打梧桐,雖受百折亦然不屈,不甘藏於懷,暗暗積蓄,隻等那驚天之時。


    轉瞬,音調一揚,嘹亮的笛聲似困獸出籠,不甘,悲憤,痛苦,在長嘯中爆發,攜帶著無數仇恨撕裂周圍的一切。


    發泄過後,急促的笛音漸漸褪去,音韻開始趨於平緩,仿佛暴風雨前海潮褪去,月明風清,沙洲人靜,隻是平靜中海潮若有似無的低吼,依然透露著曲者的哀,曲者的痛,曲者的恨,最終在短暫的虛假安寧中劃上中止符。


    紊亂,糾結,驚詫,還有被笛音染上的哀傷,這是上官韜此刻的心境。縈繞於耳際的哭喊,無助,不甘,憤恨,讓他久久無法從這陣笛聲中迴過神來,直到耳邊傳來劉之毓的唿喚,他才猛然從這場幻夢中驚醒。


    “毓姑娘,這曲子是……”上官韜此刻心中無數疑問凝滯胸口,堵得他心裏一陣悶意。


    劉之毓對上官韜的反應似乎習以為常,隻是語氣中帶著一絲疼惜,嘴角常帶的笑意也不知在何時隱去:“這首曲子名叫十夜,是舍妹四年前所作,為了提醒自己莫要忘了那黑暗的十年。”


    十年?那不就是幾乎是她出生之時?這首哀婉動人,飽含恨意的曲子,以及黑暗的十年,上官韜似乎隱隱理解那拒人千裏的性格是怎樣產生的了。


    看著上官韜一副眉頭深鎖的模樣,劉之毓不再多說什麽,起身告辭:“千晝公子,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掌櫃的已經在二樓給你安排好房間了,我先迴房了。”


    “好。”


    見上官韜依然一臉心事的樣子,劉之毓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一夜難眠。


    每當閉上雙眼時,那笛聲便似著了魔一樣在耳畔嗚咽,心情也隨著音韻起起伏伏,難耐寂寥。


    聽著耳畔漸漸響起鶯鳥悅耳的鳴叫,上官韜用力睜開因失眠而脹痛的眼睛,讓小二送來洗漱用具,認真洗漱整理一番,依然風度翩翩,看不出失眠帶來的問題。


    剛下樓,就看見那一抹藍色身影正獨自一人坐在樓下飲茶。一迴想起昨夜的笛聲,昨日堆積的惱意刹那間煙消雲散。信步走到她身邊,含笑問道:“清懿姑娘昨夜睡得還好把吧?”


    許清懿並沒有迴答他,依然自顧自地低頭品茗。


    看來自己真是被討厭了啊。上官韜也不惱,徑直走到她對麵坐下,隻見她無瑕如玉的麵龐在茶水熱氣的氤氳下微微透出一絲紅暈,令觀者無不動心。


    “清懿姑娘,毓姑娘呢?怎麽沒看到呢?”上官韜迴過神來才發現劉之毓並沒有陪在她身邊。


    “走了。”許清懿頭也不抬,冷冷地說道。


    “走了?那清懿姑娘怎麽沒和她一起走呢?”上官韜不解。


    “等人。”


    “等人?朋友?”


    “官差。”雖說聲音還是一樣清冷,不過今天她的心情似乎不錯,難得迴答自己這麽多問題。不過等官差是怎麽迴事?


    這邊上官韜還沒得出個結論,一個熟悉而又讓他厭惡不已的聲音傳了進來:“快搜,別讓那個該死的賤人跑了!”


    竟是姓王的那個人渣!


    上官韜看向依舊淡然的許清懿,隻見她眼底浮現一抹了然,靜靜地等著他們進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殤之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清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清懿並收藏十殤之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