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先到村西頭的李文祥家門口看了看。


    李文祥家的門鎖著。其時是下午的四點多鍾,這個時辰正是李文祥下地侍弄他的莊稼的時候。一個在路邊的大楊樹底下乘涼的老太太問那中年婦女:你找誰的呢?


    中年婦女走到老太太跟前問,這家的人呢?


    她朝李文祥家指了指。


    老太太對中年婦女上下打量一番,才說,你是誰?


    中年婦女停了半天,說,我是趙油坊的,路過這裏。


    剛才明明看見她在李文祥家門口晃悠,明顯是來找人的,怎麽張嘴就說瞎話呢?


    老太太不願意與說謊的中年婦女搭腔,彎腰起身,拎起四腳小凳就準備離開。


    中年婦女這才著急起來,說,大娘,我有點事,到這家來問問情況。


    老太太這才把四腳小凳放到地上,說,哦,我說呢,你這還不是找人嘛。這家人隻有一個,看來你就是來找李文祥的!


    別看老太太弓腰曲背上了年歲,但她的思維卻清晰得很,一眼就看出從趙油坊村過來的這個中年婦女是來幹什麽的。


    看中年婦女說了實話,老太太問,你找李文祥幹什麽?


    中年婦女稍猶豫了一下才迴答她:我也不瞞你老人家了,我是來打聽打聽李文祥的。


    哦,你打聽他幹什麽?


    我想給他說個媒,中年婦女答。


    老太太笑了起來,說,這是好事兒,可李文祥是個啞巴,說不了話呀。


    這我知道,中年婦女說。


    老太太說,要是有人願意跟他過,他早就不是個光棍兒了。光我就給他說了好幾個,人家都不樂意跟他。這都五十多了,誰還願意跟他過呢?


    中年婦女說,五十歲有什麽,人總要活到五十歲,男的八十歲還有結婚生孩子的呢,那怕什麽?


    中年婦女這麽一講,老太太說,你這麽說,還真有這麽迴事,我原先聽我家孫子說,有個畫畫兒的叫張大仙,就是八十歲娶了個十八的,還生了一個小孩呢。


    中年婦女講,所以說,男的年紀大不算什麽!


    好像之前沒有好好看中年婦女似的,老太太仔細將中年婦女看了看,說,你是幫李文祥說媒呢,還是你自己想跟李文祥過?


    中年婦女沒有迴答老太太的問話,反而問老太太,李文祥,我老早就聽說他了,隻是單啞,耳朵卻沒毛病,能聽見說。身子骨兒其它方麵沒有毛病吧?


    老太太說,看來你確實是來打聽李文祥來了。


    中年婦女說,你說對了,我就是來打聽一下李文祥的身體怎麽樣。


    老太太說,這也在理兒,誰願意跟一個有病的人過日子呢。


    中年婦女說,隻要李文祥沒有其他的大毛病,事情就好辦了。


    老太太說,他除了是個啞巴,我沒有看出來他哪塊地方還有毛病,一年到頭種地幹活兒,從沒有看他吃過藥,去過醫院。這個我敢說,他又不偷不搶,是個好人。


    中年婦女說,這麽說,我就隻知道了。


    得了老太太的話,中年婦女仍不願意離開,突然在老太太身旁蹲下去,從內衣口袋裏掏出了兩張百元鈔票,塞在老太太手裏,說,俺大娘,我給你講實話吧,我是來給俺閨女兒說媒來了。


    中年婦女的話讓老太太吃了一驚,她手裏攥著錢,半天也沒有吭聲,過了一會兒,說,你沒有毛病吧,不是說胡話?


    中年婦女說,俺大娘,我不是說胡話,我說的是真話,但是你也要給我說實話,李文祥真沒有其它毛病吧。


    老太太說,真沒有,最起碼,我天天在他家門口大楊樹底下坐著,沒有看見他生過病。他身子骨兒硬棒著呢,村子裏的雜活髒活兒都是他幹。文祥跟俺家還是一門子的親戚,是我家下侄子。


    中年婦女舒了一口氣,說,好了,我知道了。


    老太太說,我看你年紀不大,也就四十多歲吧。


    中年婦女說,我今年三十九歲,還不到四十歲。


    老太太想了想說,那你閨女兒也才十來歲。


    還不到十八呢,十六歲了,中年婦女說。


    老太太說,那麽小,是有什麽病吧?


    中年婦女靠近老太太說,小兒麻痹,三歲的時候得的病,這都十三年零六個月了,沒有看好,從八歲就一直坐輪椅。


    講過閨女的病狀,中年婦女有點心虛地攥住老太太的手,生怕閨女的情況把她嚇跑了似的。


    老太太說,原來是這樣,我說小孩沒毛病你們不會主動來找李文祥呢。


    中年婦女說,俺家人叫趙振邦,你可以去太平鄉趙油坊村打聽一下,我叫孫叫枝,俺娘家是你這北邊孫堤口村的,俺爸爸叫孫永好,我還生有一對雙胞胎兒子,才四歲不到,你可以去打聽打聽。


    老太太說,這有什麽要打聽的,你一說我就知道了,趙油坊的趙振邦家,這我知道。你這是給人送媳婦兒,又不是給你兒子說媳婦兒,這不要打聽,但你家孩子坐輪椅,沒法子下地,我估計李文祥恐怕不一定願意。


    中年婦女孫叫枝說,俺閨女兒雖然兩條腿不能走路,但是她長得好看,多俊的一個女孩兒。你看看我,一米七的個兒,長胳膊長腿兒,不胖不瘦,看見我的身材就等於看見俺家閨女兒了,她長得比我還受看,瓜子臉上沒瘢沒疤。這是俺家孩子她爸爸,你看看這是他,這一個是俺閨女兒。


    孫叫枝從手機裏頭劃拉出照片,讓老太太看,老太太皺著眉,擠著眼,也沒有看清楚那閨女兒和他爹長什麽樣。


    我的眼不行了,你說看個真人還行,你叫我看那裏頭的人,我看不清楚。


    孫叫枝說,大娘,手機裏頭的相片看不見,你不是說知道俺家孩子她爸爸嗎?趙振邦長得也是一表人才,俺家那閨女兒模樣長得像她,明鼻子大眼。俺家閨女兒雖然坐輪椅,但她卻不像其他得小兒麻痹症的小孩那樣,兩條腿兒跟筷子樣,俺家閨女任哪何長得都跟正常人一樣,隻是不能站起來。站起來的話,誰也看不出她是個材壞人。我想請大娘你在中間說合,正式請你當個媒人,你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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