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依偎在媽媽的身邊睡著,夏月一夜無夢,睡的格外踏實。


    夏夜的月光下,萬籟俱靜,可以在母親的身旁安然入睡,那一定是一種簡單難得的幸福吧。


    外邊的世界漸漸安靜了下來,就連白天一直不停鳴叫的知了們,此刻也仿佛像是怕驚擾了窗內這對彼此依賴的母女似的,全部安靜了下來,靜靜地陪著她們一起睡了。


    屋裏時鍾的滴答聲在這樣寂靜的深夜裏格外的響。


    時間就像一條沒有源頭,更沒有盡頭的河流,一直向前流淌,潺潺湲湲。它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蒙著雙眼,無情地吞噬掉塵世間所有的情感,打磨著萬物的棱角。無論是愛,亦或是傷痛,驚濤駭浪也好,轟轟烈烈也好,最終終會消逝,化作平淡的迴憶,被擱淺在腦海中的某個角落。然後會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候,被某個人、某件事,甚至是一首歌,一幅畫喚醒這段早已泛不起任何波瀾卻也無法忘記的迴憶。


    媽媽支氣胳膊半撐著身子側臥在夏月背後,另一隻手輕輕的拍著夏月的背,一下……兩下……就像哄兒時的小夏月睡覺一樣。看著眼前熟睡的女兒,無邊的思緒悄悄的湧入了媽媽的心頭,爬上她因憐惜而微微緊蹙的眉梢。


    孩子總是會在不經意中,好像隻需要一夜之間的功夫就能長大。母親年輕時緊致圓潤的麵龐,就像樹樁的年輪一樣,一年一年的增添些新的紋路,從不間斷。


    那一年,媽媽離開這個家的時候很突然,除了帶走她自己,其餘的都留了下來。


    許多年以後,夏月質問過媽媽,為什麽當年走的那麽突然,甚至是不告而別。


    媽媽沉默了很久,沒有太多的解釋,隻是淡淡的說道:\"月,大人的事情,你現在可能還理解不了,但是當時媽媽隻有選擇離開也許才能繼續活下來。\"


    聽到這樣的迴答,夏月也不敢再多問什麽,後來媽媽也的確是一個人生活。


    夏月在爸爸家住了一段時間,一直到家裏多了那個女人之後……在一個炎熱的夏夜,夏月簡單的收拾了自己的日常物品和一些自己喜歡的書、漫畫,堅定的離開了這個從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


    “媽媽,以後我可以和你住嗎?”


    媽媽睡眼惺忪地推開門,錯愕地看著這個半夜出現在自己麵前,大包小包,有些狼狽,喘著粗氣一臉疲憊的女孩兒……她是媽媽的女孩啊!小夏月怯怯地用小心翼翼的口吻祈求著,媽媽強忍著即將流下來的眼淚,一把將小夏月摟在懷裏。


    小夏月的臉在媽媽胸前埋了一會兒,然後抬起腦袋,一對清澈的目光炯炯有神:“媽媽,你是一個人在住嗎?如果你是一個人住的話,我可以住過來陪你嗎?”


    媽媽紅了眼眶,眼淚再也控製不住的往下流,她一隻手臂緊緊地摟著夏月,另一隻手拎起夏月的背包走進了屋裏。


    稍事安頓後,媽媽打開煤氣灶準備燒點開水給夏月洗澡。


    廚房的灶台上,燃氣灶藍色的火苗在深夜格外醒目,一口大口徑鋁製鍋具裏麵加滿了自來水,鍋裏慢慢地開始發出滋滋的聲響。


    \"月,你咋這麽晚跑過來了?你和你爸吵架了嗎?\"媽媽緊緊挨著夏月,拉著她的手,臉上滿是關心與不舍。


    \"沒有,我就是想和你住在一起,我想你了媽媽!\"


    夏月搖搖頭,將身體全部埋進媽媽的懷中。


    媽媽不再說話,緊緊地抱著女兒,任憑淚水恣意橫流。雖然女兒什麽都沒有說,可是她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哪怕她什麽都不說,當媽的都能感受的到女兒心裏的委屈。


    那個晚上娘倆就這樣一直抱著,抱了很久很久。


    迴憶就這樣輕易的被眼前這個場景喚醒了,曾經的小夏月如今儼然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花樣少女,雖然她的孩子沒有驚世出眾的容顏,卻也生的清秀靈動,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媽媽輕輕撫摸夏月那頭烏黑的長發,把臉埋在頭發上,女兒的頭發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媽媽聞著女兒熟悉的味道,心中無比踏實。


    和女兒生活的這些年,媽媽一直是一個人。


    小夏月當年選擇了離開爸爸,雖然她一直沒有告訴過媽媽她搬出來的原因,可是單憑女人的直覺,媽媽也猜的出八九不離十。


    女人和男人最大的不同,也許就是那種與生俱來的無法抗拒、無法改變的母愛天性。


    這麽多年,媽媽身邊也不乏一些追求者,可是因為她害怕夏月受委屈,就一直沒有答應過任何人的追求。


    不過直到半年前,媽媽遇到了那個人……接著,往後那些看似平淡如水的日子也漸漸出現了些微妙的變化。


    媽媽想到這裏,內心深處翻湧起濃濃的愧疚,一半的愧疚給了自己的孩子,另外一半給了那個人。


    曾經她被愛情滋養的同時又因為愛情而受傷。


    在離開那個‘家’的前夜,她發過誓,她的後半生再也不會因為愛情而去傷害自己、傷害孩子……可是命運終究不隻是一場定數,未來充滿了太多的無常……愛情又一次悄然而至。


    人生就是一次旅程,腳下那條看似筆直的路,簡單到甚至可以一眼望的到頭。


    可當你真正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才會在最關鍵的檔口發現,這條路其實早就被命運分割成了無數個岔路口,並且每一個岔路口都被層層迷霧覆蓋。然而無論你選擇了哪一個路口,你終究無法看到路的盡頭等待你的是什麽……於是,無論你做出的是哪一種選擇,最後的結局都會變成一場注定的無常。


    她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決定將那個男人的事繼續隱瞞下去。


    媽媽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用手背試了試夏月額頭的溫度。


    ‘嗯,已經不燒了!’媽媽那顆緊張的心一下子就鬆弛了。


    她端起床邊的水盆,準備去換一盆溫水給女兒再擦一下後背,轉身的時候,餘光注意到女兒手中好像握著什麽東西。她放下手中的水盆,輕輕掰開女兒的手心……原來是那個傳唿機呀。


    女兒真的長大了……記得女兒小的時候,她總是會激動的將自己的小秘密喋喋不休的講給媽媽聽。


    但是也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即便是媽媽主動關心詢問,女兒卻再也不願意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媽媽。


    媽媽盯著這個紫色的小東西,內心糾結著,最終好奇戰勝了理智。她拿著傳唿機,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借著燈光,她撥動查看確認鍵,一條一條地翻看著之前的留言信息。


    \"陸一鵬……怎麽全都是陸一鵬?\"


    媽媽看著顯示屏上赫然滾動著的名字,憑著女人與生俱來的直覺,媽媽一下子就猜出了女兒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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