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籲……駕駕……”


    “哎!哎!你這畜牲慢些……慢些……”


    鄧元皓咬著鞭子,麵容緊繃,雙手死死攥著韁繩,不時迴頭看向車廂。


    “瑤瑤,我怎覺得這畜牲像是故意給我使絆子?讓它走,它跑得飛快,這……這究竟咋迴事啊?”


    聞言,車廂內的鄧玥瑤起身,撩開車簾一瞧,隻見鄧元皓臂膀僵硬,背部挺直,忍不住偷笑,卻又怕他聽到笑聲分心,強忍著道:“大哥,你放鬆些,初次駕車皆是如此。”


    “你怎第一次駕車都如此?你又未趕過車?駕……”


    “我,咳!我先前聽保財叔這般說過。”鄧玥瑤暗自嘀咕,總不能跟他說自己第一次開三輪也是這般吧。


    “駕……眼看快出城了,這……這畜牲咋又緩下來了?”


    聽到外麵喧鬧,鄧玥瑤撩開旁側車簾,探出小腦袋一瞧,隻見前方不遠處人聲鼎沸,眾人紛紛向前湧去。


    “嘡……嘡……嘡……”


    前方鳴鑼開道,後方人潮洶湧。


    大人或拉孩童、或抱繈褓朝前奔去;街邊小販皆無暇營生,將小攤移至一旁,三五成群奔向前方;街道兩旁六七成店肆皆已閉門謝客,餘下三四成鋪麵也在陸續在關門。


    鄧元皓扭頭看向自家小妹,手中韁繩卻不敢鬆動半分,唯恐騾子碰到行人:“瑤瑤,這些人莫非都是去看那廝砍頭不成?”


    “哎,那家夥恐怕做夢都沒料到,臨了,還有成千上萬人為他送行。”言罷,趴在車窗上的鄧玥瑤眼珠一轉,鑽出車外,拍了拍鄧元皓:“嘿,大哥,要不咱們將車停於路邊,也去瞧瞧?”


    “那有甚好瞧的?一個殺人縱火犯罷了。”


    眼看騾子越走越慢,鄧元皓索性躍下,將韁繩綁在騾車上,甩了甩近乎僵硬的手,倚著車廂,看向鄧玥瑤,笑了笑。


    “瑤瑤,你瞧這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咱們幹脆待會再走,要不你先去稱些肉?”


    鄧玥瑤拍了拍鄧元皓肩膀,下巴一揚,遂眉眼彎彎道:“放心吧,我的好大哥,虧不了你的肉,家中尚有兩三斤肉呢,方才在豬肉王提貨時又沒見你說,這會兒那條路上人少,咱們走那條……”


    “哎,皓子,你們也來看熱鬧啊?你可知附近醫館在何處?”


    鄧元皓抬頭看向說話之人,差點沒被嚇死,隻見大毛背著腦袋滲血的二毛,雙手軟塌塌搭在大毛身上之人一動不動。


    而大毛臉上多處擦傷,雙腳似剛從淤泥中拔出的蓮藕,直至膝蓋處皆是黢黑淤泥。


    “你……你們這是怎了?怎弄成這般模樣?”言畢,兩股戰戰的鄧元皓伸了伸手,欲將二毛扶下,卻又恐弄疼他。


    大毛將背上之人往上顛了顛,遂抬起尚未擦淨的手抹了把臉,露出一個比苦瓜還難看的笑臉:“唉,莫提了,都怨那周……”


    鄧玥瑤被眼前二人驚得目瞪口呆,方迴過神,不及多想,旋即跳下車,忙道:“大毛哥,你先莫說,快上來!先將二毛哥放上。大哥,你快上來,幫大毛哥將他抬入車內,咱們速去醫館。”


    大毛一邊緩緩後仰,一邊顫聲道:“誒,皓子你先從後麵抱住他的腰,輕點輕點,莫要弄疼他,我家小弟身上多處有傷。”


    二毛本長鄧元皓三四歲,身材亦比他高大許多,鄧元皓伸著雙手小心翼翼托住二毛。


    見大哥吃力摟著二毛,鄧玥瑤忙上前摟住二毛雙腳,奈何人小力微,抱著二毛兩隻腿的她一個不穩,幾近趔趄,遂改為一手提一隻褲腿,兄妹倆這才勉強接住二毛。


    好在轉過身的大毛接手,從旁一把摟住二毛大腿,將其緩緩摟向馬車。


    見重心皆在大哥那頭,鄧玥瑤急得不行,忙爬上車,反手攥住二毛左邊臂膀吭哧吭哧使勁往上拖。


    此刻,幸得大毛給力,摟著二毛搬上車,經幾人一番折騰,終把二毛搬進車廂。


    鄧元皓跳下車,迅速解開韁繩,攥緊韁繩,揚鞭催騾,一路奔往就近醫館。


    無恙堂醫館,正在為二毛把脈的許大夫麵色凝重,眉心緊皺。


    見此,鄧玥瑤急問道:“許大夫,如何?”


    許大夫微微搖頭,複又仔細診脈,片刻後道:“此患頭部受創,氣血逆行於腦竅,致神誌昏沉,此乃險症。觀其脈象,洪數且亂,乃內損之象。其肋骨折斷,如屋梁傾頹,胸廓失固,氣息難暢;尾骨斷裂,更損下焦元氣之路。至於多處擦傷,雖為皮肉之傷,然亦不可小覷,恐邪毒乘虛而入。”


    此語一出,本就忐忑的大毛愈發心慌意亂,搓著雙手,焦灼踱步,時而看向許大夫,時而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弟。


    “那……那該如何是好?若我爹娘知曉此事,不知會急成何樣?”


    大毛懊悔不已,連扇了自己兩耳光,那小子掉腦袋與他們何幹?今日就不該坐那倒黴牛車,方才他背著小弟不也走過來了嗎?


    鄧元皓快步走近,忙捉住他的手寬慰。


    雙腿發顫的鄧玥瑤不敢起身,滿心期盼看向許大夫:“許大夫,可有救治之法?”


    “老夫當以正骨之法先整複其肋骨與尾骨,輔以草藥外敷,散瘀止痛。再開一方劑,內調氣血,清泄腦府之熱邪,使氣血歸經。隻是此疾非一日可愈,需精心調養,臥床靜養月餘,期間飲食亦當謹慎,多食清淡滋養之物,切不可動怒勞累,否則瘀血攻心,則性命難保矣。”


    眾人聞聽,皆麵有憂色,唯有點頭稱是,隻盼二毛早日康複。


    未幾,二毛去往櫃台結賬,旋即很快轉迴,撓了撓頭,遂窘迫看向鄧玥瑤兄妹二人。


    見此情形,鄧玥瑤驀地反應過來,同為一村人,她自是深知,村裏人一年到頭難存三兩銀子,遂看向大毛,輕聲問道:“銀錢不夠?”


    大毛尷尬點頭,遂信誓旦旦道:“玥瑤妹子,村裏人皆知你在與街市酒樓做買賣……你,你放心,待我掙到錢即刻還你。”


    若非人家真遇急事,哪個大男人會這般誠懇向個小丫頭借錢?鄧玥瑤嚇得連連擺手:“大毛哥,先莫提還錢之事,當務之急救人要緊,說,還差多少?”


    “四兩零八百文。”


    鄧玥瑤起身,從懷中摸出一枚五兩銀錠放在他手中。


    大毛接過銀錢,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謝語如連珠炮般向她砸來,遂轉身去往櫃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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