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西做了一個長久的夢。


    這幾天的事情一直在她的腦海裏迴環著。


    有時候隻是那個司機說自己不是孬種的聲音,有時候是他們在車窗上失控地抓撓的模樣,有時候是綁匪頭子血肉模糊在她麵前說“救救他們”的樣子。


    最後鮮活的聲音,影像,都變成灰黑色。


    好像她真的就是做了一場夢。


    好在最後她想起來自己受了重傷,現在在昏睡。


    可是她不想醒來。


    好困,好累。


    好像就這樣睡夠三年也不錯。


    “宿主,你不要以為不醒來就可以不交醫療費,你多躺一天,連床費都要多交一天。”


    梵西驚醒。


    天,好可怕的話。


    果然是它們這種沒有感情的機器嘴裏說出來的。


    她猛然睜開的眼睛還看得不太清眼前的景象,隻聽見一群人亂哄哄地叫。


    “她醒過來了——”


    “醫生——”


    “來人啊——”


    她吃力地想說話。


    床頭有唿叫鈴,你們先別叫了……


    頭好痛,是腦子要二次發育了嗎?


    可是沒有人聽到她的話,一群人唿啦啦地走了。


    梵西終於看清眼前的景象。


    其實也沒有全走。


    這裏還有個女孩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雙手絞在身前。


    “額……你是忘記走了嗎?”


    女孩沒有迴應她。


    梵西有些尷尬,想繼續睡迴去。


    這個令我尷尬的世界,再見吧。


    “你不要睡,可以嗎?”


    梵西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是覺得她有點眼熟。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梵西:我在說什麽?


    係統:“宿主,人家女孩子是不會喜歡這種搭訕方式的,而且你現在的醜樣子,我想沒什麽人想和你打招唿。”


    梵西:“你閉嘴——”


    可是這個女孩子說:“我們的確見過。”


    係統一愣。


    這倒沒想到。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可以向係統炫耀:“我就說嘛。”


    梵西還想繼續說什麽的時候,外麵湧進來了一群人,沒有一個熟麵孔。


    醫生被裹挾其中,還沒好聲沒好氣地說:“床頭有唿叫鈴,你們不要鬧到醫生室裏。”


    然後醫生被暴打了一頓。


    梵西小心髒一緊。


    “現在醫患關係都那麽緊張了的嗎?”


    大家麵麵相覷,沒有一個人說話,還是醫生先破的局。


    他“撲哧”一聲笑出來,還是先守規矩地給她來了個常規檢查。


    沒什麽大問題。


    他摘下口罩。


    梵西眯起眼。


    “你也好眼熟。”


    “也?”知道情況的醫生往後看了看在人群中的女孩,又轉迴頭看梵西,“看來我們妹妹記憶力很好呢。”


    梵西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信息。


    她眨眨眼。


    “妹妹?”


    眼前這個有些疲憊但是英俊的男人點頭,肯定:“嗯,妹妹。”


    “忘了說了,我叫陳青州,我們見過的。”


    梵西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大腦飛速運轉。


    “……陳老二?”


    ……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綁匪撞上的那輛庫裏南是陳家老大陳淮西的商務車。


    陳青州知道自己大哥出了車禍之後立刻出發,甚至比警方的醫療隊更早一步到達車禍現場開展救援。


    梵西失血過多,身上也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證件,隻好現場采集驗證血型。


    梵西是a型血,這個血液倒不是多稀缺,就是沒有合適她的rh血型。


    情況緊急,那時候坐在陳青州辦公室臨時辦公的陳淮西蓋上電腦,聽到他們對話後站到他們麵前,說:“我是a型血,可以用我的。”


    “對欸,那大哥你先去做血型檢驗,萬一對得上呢。”


    那時的陳淮西隻是眉心動了動,但什麽也沒說,跟著醫護人員走了。


    陳青州看到檢查結果的時候眉心皺了起來。


    “abo血型和rh血型都匹配,但是檢驗過程中輸血者和受血者出現了溶血症狀。”


    “是哪裏出了問題?”


    陳青州頭有些暈,第一次沒能反應過來為什麽會發生在這樣的狀況。


    “傷者現在免疫力低下,是否排除為親屬之間輸血。”


    “陳醫生,我們不建議親屬之間直接輸血,您這邊……”


    “陳醫生……?”


    所幸,別的醫院有合適的血型,梵西也沒有產生其它不良反應。


    而等陳青州迴到辦公室裏,心跳還沒有完全平複,想找自己大哥說這件事的時候,陳淮西已經又離開了。


    知道他平時查房不帶手機,隻給他留了張紙條說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又去出差了。


    “大哥忙,還沒能等你迴來就又出差了,後來我告訴了爸媽,等確定之後,我們也已經通知大哥了,他已經知道這件事了,等過段時間大哥就迴來了。”


    說話間,他拉過眼前一直拘謹站著的一對夫婦。


    兩人挽著手,眼裏含著淚。


    “咱爸陳衝,咱媽喻言,”陳青州又拉過躲在夫妻後的女孩,“咱妹妹,陳柚音。”


    “妹妹?”


    陳青州怕她誤會,接著解釋說:“咱親妹妹,小了你兩歲。”


    梵西了解。


    但是她還是繼續把自己還沒問出口的話說出來。


    “怪不得。”


    “什麽怪不得。”


    梵西說起那個消失一段時間的闞芒一。


    “我第一次見你們,他對著她求愛不成,你們走了,然後他就又看上我了。”


    陳青州忍不住爆了句粗話。


    “他是不是就盯上我妹妹了啊!”


    梵西有點恍然。


    “莞莞類卿?”


    陳青州哈哈一笑。


    “他小子那腦子,還莞莞類卿呢——”


    病房裏的氣氛這才輕鬆一點。


    陳衝和喻言和她太久沒見,又和他們年輕人有代溝,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是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特別是喻言。


    “寶寶啊,媽媽對不起你,媽媽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其實也不是你的錯。”


    雖然不知道是誰的錯,但是這麽勸就對了。


    梵西老老實實:“媽媽好,我是梵西,梵是‘梵梵其麥’的‘梵’,西是那個東西的東,啊不是,東西的西。”


    “誒誒誒——好好好——名字好——”


    陳衝也摸摸梵西的頭,眼神慈愛,不知道說什麽好:“和老大的名字還有點像呢。”


    “是爸媽的錯,我們還以為找不迴來你了。當初那麽兇險——”


    “我們的孩子真是福大命大……”


    說完又要哭起來。


    陳青州皺了皺眉。


    “梵?哪個梵啊?”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陳青州有些不高興。


    “不會是這幾天一直等在外麵那家夥的梵吧?”


    隱隱猜到是誰的梵西猶猶豫豫點了點頭。


    “昂,很有可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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