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起石頭的嶽二全不小心把腰弄傷了。


    辮子聞訊,心情急切地前去看望。去時從家裏給帶了些雞蛋和一隻雞。


    辮子迴娘家,自然少不了得從村裏的果園那兒路過。當她路過那兒時,情不自禁地就朝裏邊目光搜尋著——她真想看到自己心愛的大路哥;


    又是多久沒見到秦大路了,辮子也很清楚,自從大路的未婚妻——表姐遭難死去,大路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她由不得就在心裏暗暗地:


    “大路哥,這些日子、、、、、、你是怎麽過來的?你、你還好嗎?”


    但是,令辮子失望的是,她始終就沒能看到秦大路的身影。


    當已經走過了果園,辮子還忍不住迴頭又看了兩眼,可仍無所獲。她隻得惆悵地走去。


    辮子來到二哥家,正趕上二哥趴身在床上,二嫂丁素梅在給他往腰上貼膏藥——是剛打聽了別人才討來的;據說是祖傳的秘方,效果不錯,隻是氣味不咋的。看上去也黑糊糊髒兮兮的樣子。


    膏藥貼好,辮子跟丁素梅一塊幫二全把身子翻過來躺好,辮子便坐在了床沿跟二全啦呱。


    丁素梅悄沒聲地去了一趟菜園上割韭菜。她想上午包餃子招待辮子,順便把公婆叫來一塊吃也就行了。


    丁素梅割罷韭菜迴家,辮子見了,就跟丁素梅坐在院子的樹蔭下,兩人一邊擇韭菜一邊嘮叨起來、、、、、、


    丁素梅:


    “上山起石頭本來就是個出力不小、掙錢又不多的活計,你二哥這又傷了腰,唉,我是真不願意你二哥再去幹這個了、、、、、、”


    辮子:


    “那、、、、、、要不幹這個,我二哥他能幹點啥好呢?”


    “這個我也一直在尋思、、、、、、我現在倒是看好了一個門道,你看看咋樣?”


    “啥門道?”


    “你看啊:咱這村裏,原本就隻有一個小賣部,還是多少年前村裏辦起來的。可這眼下,那幹小賣部的嶽老拐,因為年齡大了,他老婆又得了腦血栓,需要人隨時伺候,他幹脆就把小賣部關門不幹了——這事已經有些日子了。這樣一來,咱村裏就缺少一個小賣部,現在人們買點啥東西,那都得到集市上去,也實在是不方便。我這幾天一直就尋思著,我和你二哥除了營務地裏的莊稼,要能再幹點這事不就挺好的嗎?我也已經跟別人打聽過了,要是幹點這,一年下來,總也能掙個小兩千不成問題,這比幹點別的實在強得多。關鍵是幹這個輕巧,那起石頭的活跟這直接沒法比、、、、、、唉,雖說人一輩子不出力也沒見有攢下力氣的,但說歸說,看看那些力氣出過頭的,到老來沒有幾人能落個好身體的、、、、、、。”


    一聽丁素梅的主意,辮子頓時來了興致,高興地道:


    “那好啊!照你這麽說,現在可不正是個好時機嗎?那就趕緊幹起來吧。隻是、、、、、、恐怕就得二嫂你多操心了;我二哥他、他沒做過買賣,能行嗎?”


    “嗨,小賣部的東西都是有標價的,賣就是了。這有啥難的?隻要你二哥別像相聲裏說的——一個雞蛋賣五毛,人家一塊錢買倆他就不幹——那就行。嘻嘻。”


    兩人都笑了起來。


    韭菜擇完了,丁素梅想端了韭菜到水甕那裏洗滌幹淨。辮子搶先端在手裏,道:


    “你有著身子,還是我來吧。”


    看著辮子到水甕那兒洗韭菜,丁素梅想起了什麽,也不由地跟了過去,關心地輕聲問道:


    “小妹,你、、、、、、你現在還沒、、、、、、”


    辮子臉上頓時現出了窘促、進而愁苦的神情。她沒有說話,隻是把頭點了點。


    “那、、、、、、你就沒到醫院去查查,看看是咋迴事、、、、、、”


    辮子為難地:


    “、、、、、、這我也想過。可、、、、、、、這話咋去跟人家說呀?我、、、、、、”


    “咳,這有啥不好說的?實話實說唄。‘瞞得了爹娘瞞不了大夫’,跟大夫還有啥不能說的?小妹,以我說,你還是抓緊去查查看吧。唉,這女人嘛,早生下孩子是大錯,晚生也免不了賺不是。你都這麽長時間了還沒有,也難怪你那口子著急上火的。你還是抓緊去查查為好;要是有啥問題,也好提早讓大夫給調理調理。要是你這一麵沒有啥問題,你也好有話說不是?”


    見辮子還遲遲疑疑的,丁素梅接著說道:


    “要是你自己不願去,那你就說個日子,我陪你去、、、、、、我看你就別猶豫了,還是趕緊的吧。”


    辮子終於點了點頭。


    跟父母一塊在二全家吃罷餃子,辮子便告辭出來,順便攙扶著母親迴家。又跟母親坐了一會之後,辮子就動身迴家去。


    告別母親走在街上。走著走著,辮子就見前麵街上有好些人在那裏,還有人吆三喝四的,不禁心下納悶。


    到得近前,辮子這才知道,敢情是村裏的秋雞子楊幹的幾個兄弟,正在楊幹媳婦孫桂香的父親老幹巴的家門口怒罵叫陣,讓老幹巴“滾出來”評理呢。而老幹巴家則是大門緊閉,毫無反應。


    那陣子,在二全家裏,辮子隻是聽二嫂他們說:前天晚上,秋雞子楊幹在家裏把桂香和她的前夫洪貴捂了窩子——抓了奸。並且楊幹一個衝動之下,還跑去了洪貴家一通亂砸。可結果呢?反倒是楊幹被洪貴那村的街坊鄰裏們,來了一個老少爺們齊參戰,沒頭沒臉地把他給收拾了個沒商量,最後竟是爬著迴了家!


    這眼下——這怎麽連楊幹的兄弟們都出動了,竟圍在楊幹的老丈人的家門口鬧上了!


    什麽情況?


    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話說楊幹:自從他在“褲頭事件”上打草驚了蛇,他的媳婦孫桂香跟前夫洪貴也就好一陣子沒敢再輕舉妄動。


    但是,正所謂“瓦罐不離井台破”,“是癤子終歸會出頭的”。這不嘛,過了一段時間後,兩人又不免按捺不住,重又開始偷雞摸狗地交往起來。可他們哪裏知道,那發誓要弄個水落石出的楊幹,心裏早就憋足了勁,一直在張網以待呢!因此,“不怕賊瞅著,就怕賊守著”——他們之間事情的敗露,自然也就是難以避免的了。


    而一當見事情敗露,決死一搏的桂香便拚命纏住楊幹,這才使得洪貴得以越牆逃脫。


    可想而知,當時怒發衝冠的楊幹絕不會輕饒了桂香的,把桂香痛打一頓那是必然的。同時,楊幹越想越氣恨,越想越惱怒,他實在也不想就這麽把“奸夫”洪貴白白放過了。於是,就在這股不可抑製的憤怒惱狠的鼓舞之下,楊幹摸起了一把钁頭便衝出家門,徑直奔了洪貴家而去。


    都說猛虎下山勢不可擋。事實上,人在怒火攻心的當口上所釋放出的能量,那也是萬不可小覷的。這不,火冒三丈的楊幹一頭闖進了洪貴家,加之心虛的洪貴無心迎戰,早已是聞風而逃,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楊幹闖進門來的這一通胡摔猛砸那可就有的瞧了——洪貴家中的一應之物幾乎悉數被楊幹摔砸了個幹幹淨淨!


    這樣一來,楊幹的心裏總算是才覺得稍稍出了口惡氣。但他沒有料到,當他打砸罷手、想要出村時,事情卻就麻煩了。


    在民間,自古到今都流傳著一句話:好漢打不出村去。而這也是長久以來存在於民間的一種現象——是最普通、最基層的民眾基於相互依存的群體意識、親近感及榮譽感而自然產生的結果。


    就拿洪貴這事來說,在鄉親們的思想中,他們跟洪貴都是一村人,無論如何,總比與外來者有交情,有感情,一旦誰有事,眾人自會施以援手,這也是人之常情,理所當然。


    再就是,洪貴固然有錯,但絕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十惡不赦之徒。他也有讓人體諒、讓人可憐、同情的地方。


    總之一句話,無論如何,外來的楊幹,有事說事倒也罷了,這麽明目張膽地打上門來,如入無人之境,在村裏人的眼裏看來,這就不單純是洪貴一個人的事了,而是沒把全村人放在眼裏!如果鄉親們就隻是袖手旁觀,任由事情發展,這要讓外人看來,那不就等於村裏沒有喘氣的活人了嗎?


    換言之:欺負了一個,等於打了全村人的臉!


    就這樣,當楊幹闖進洪貴家發泄怒火時,圍觀眾人見楊幹不聽勸阻,打砸夠了就想一走了之,豈有此理!“來得容易出去難”!


    於是乎,一個情勢逆轉之下可就壞菜了——眾人紛紛自發地拿起了棍棒、鐵鍁,衝楊幹就下了手。有的婦女甚至還從家裏拿出了喂豬的勺子和燒火的鉤子!


    如此之下,好虎還架不住一群狼呢。何況楊幹本身也並不具備萬夫不當的能力。可歎那楊幹,不消一會的功夫,剛剛還氣勢洶洶、不可一世的呢,這轉眼間卻就被眾人打了個狼狽不堪,褲子都差點被打掉了、、、、、、


    唉,真是“衝動是魔鬼”呀!


    兒子遭了如此的窩囊事,這讓楊幹的父親——那位生性暴躁的老頭,禁不住就是暴跳如雷;他不僅大罵兒子當初不聽老人言,如今吃虧在眼前,還勒令兒子楊幹幹脆、馬上把“那個臭娘們”一腳蹬了。但楊幹的一句“除非我死了”,可就把他氣得一下子隻剩下了直瞪眼!


    他也真想給兒子一頓耳光解解氣,可看看已是傷痕累累的兒子,他最後終於也沒有下得去手,而是轉身走開,去找了兒媳孫桂香,想親自教訓一頓這個“臭娘們”。


    但他哪裏知道,那“豁出去了”的桂香,竟然是理直氣壯地不吃他那一套,還跟他跳起腳來——那富有彈性的一對奶包在他眼前上下亂哆嗦,讓他不由地有點鬧眼!


    當他氣急之下想一展拳腳時,一輩子出名的身強體壯的他,終究是英雄遲暮,今非昔比,就在他還沒看清是咋迴事的當口上,他那老臉上便挨了兒媳桂香的兩個耳光,聲響還挺脆生的!


    就這樣,他心火一上竄,一口氣沒來得及,頭腦一暈乎,不知怎麽就倒在了地上、、、、、、


    老爺子挨了打,還被氣倒在地,這自然讓楊幹的幾個兄弟大覺丟臉,也甚為憤慨。他們不禁湊在一塊,想著去跟孫桂香“討個說法”。哪料想那孫桂香依然是無所畏懼,一見他們幾個大伯頭子小叔子找上了門來,二話不說,抄起菜刀就想撲上來招唿,嚇得兄弟幾個無需商量,一個個扭頭就跑,惟恐落後。


    但是,如果事情就這麽認慫拉倒,他們這哥幾個還真是覺得似乎有點兒丟人丟大發了,傳出去還不讓人把牙笑掉了!


    於是,這哥幾個在一番計較之後,決定到桂香的父親老幹巴那裏去“展示實力”,討迴個臉麵來、、、、、、


    哈哈,想想這哥們幾個也真夠有意思的,正如撞頭去找那棉花堆,他們選擇的示威對象的確不錯——即能讓他們討迴臉麵,還能保證零危險;


    因為桂香的父親老幹巴,他本來就是個兔子扛槍窩裏橫的那麽一個人,隻要一出來家門口,他連樹葉掉下來都怕砸破頭!加之他又覺得閨女實在是給他做下了丟臉的事,他現在巴不得把自己的臉插到褲襠裏藏起來呢,所以,任憑著楊家的哥幾個在外麵叫板,他又如何能有勇氣出來麵對呢?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老鼠藥,藥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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