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兄妹雖然性格不同,但感情一直很好。


    周秉義看似不愛多說,心裏卻對弟弟,妹妹很關愛。


    “當然啊。我早就對爸媽這樣說了,咱們家秉昆,那才是以後的頂梁柱呢!”周秉義立刻迴應。


    周誌剛雖然心裏還有氣,但見三個孩子相互關愛,還是很滿意的。


    “秉昆的學習,如果找對了方法,再做好基礎練習,肯定會很快趕上來的。”閻解放也開口說。


    周誌剛對他溫和地笑了笑,再打量了一下沉悶的小兒子:“能行?”


    周秉昆剛要輕鬆的心情,立刻又沉了下去。


    想著要對父親的不屑給予還擊,他聽到閻解放繼續說了。


    “學習很重要,秉昆也一定可以有更好的成績。”閻解放語氣平和地說。


    受到接連的勸慰,周誌剛也緩和了心情:“嗯,秉昆,”


    周秉昆看了看父親,嘴裏“嗯”了一聲。


    “大家都鼓勵你,你要繼續努力!”說著,周誌剛的臉上,終於完全展開了笑意。


    周秉昆還保持著戒備,隻是點了點頭。


    “秉昆,你給爸念念你的詩!”周誌剛開心地說。


    抬頭看了看父親,見他的神色很鄭重,周秉昆也就確認了他是真的開心了。


    但那首詩,他自己知道是因為見到鄭娟,才有感而發的。


    因此,他覺得當眾念出來,有點難為情。


    “怎麽?還要擺大架子?”周誌剛不禁笑著調侃。


    “秉昆,給大家念念。”閻解放鼓勵著說完,李素華、周秉義、周蓉,立刻連聲催促。


    很得意地“嘿嘿”著笑了笑,周秉昆嚴肅下來。


    “滿眼都是鮮紅,我的心顫抖起來。


    你光芒萬丈,晃得我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背誦著,忽然覺得心裏很憂傷,嗓子有點哽咽。


    “怎麽?自個兒寫的,這就忘了?”周誌剛笑著問。


    “嗯,我,我去拿底稿。”說著,周秉昆迅速地從炕上下來,跑去了西間屋。


    小兒子慌張地跑走,周誌剛不禁低聲笑著說:“這是把自己都感動了。”


    李素華低聲問:“咋樣?你覺得咱們老疙瘩寫得咋樣?”


    “不賴。”周誌剛說完,笑嗬嗬地喝了一口酒。


    過了一會兒,心情安定的周秉昆,拿著記錄了他美好迴憶與希望的一張紙,迴到了東間屋。


    站在炕邊,他認真地給大家朗讀了這首詩作。


    周秉義、周蓉、閻解放,一邊歡唿一邊為他鼓掌。


    周誌剛笑個不停:“行,寫得很棒!”


    李素華一邊笑著,一邊低聲詢問:“是啥意思?”


    “他這不是說得很清楚嘛!”周誌剛眼神茫然地說,“你不是聽見了嘛——光芒萬丈啊!”


    大家都覺得很開心,晚飯吃得很愉快。


    飯後,閻解放和周誌剛聊天。周蓉在西間屋,和周秉昆小聲說了閻解放向邵敬文請求,幫著給鄭娟安排個工作的事。


    周秉昆心裏立刻激動不已:這個“姐夫”喊對了!


    忍不住跑到東間屋,他想把閻解放叫出來,好好地說說鄭娟的事。


    卻見周誌剛和閻解放聊著天,神色都很鄭重,他隻好縮迴了頭,重新關好了屋門。


    李素華也起身去了灶間忙碌,周誌剛略作沉思,隨後就開口說:“解放,你有本事,也是個好青年。可你,”


    想了想,他試探著問:“你來吉春,你父母,他們都同意?”


    這話很委婉,似乎暗含著對閻解放與周蓉未來的考量。


    “父母的意見很重要,也都可以支持我。但不管怎麽說,人生的路,畢竟是自己走出來的。”閻解放鎮定地說,“好比您,當年從山東老家來到東北,也是自己對人生的堅定選擇。”


    點點頭,周誌剛慨歎著說:“的確。年輕人,應該有‘誌在四方’的雄心。”


    “您說得很對。”閻解放認同著說,“古代有個文學家,叫做蘇東坡。”


    “哦,好像聽說過。”周誌剛笑了笑,卷了一支煙抽上。


    “他在一首作品裏寫下了‘此心安處是吾鄉’。”閻解放平和地說,“就是說,隻要自己心裏滿足,就能很好地適應新的生活。”


    周誌剛“嗯”了一聲,隨後說:“我自己和老伴都沒什麽文化,所以我真的希望,秉義、小蓉,包括秉昆,以後能考上大學,甚至考到京城裏去。”


    “這當然好。”閻解放笑著說,“他們兄妹,一定會為自己,為您的這個願望努力的。”


    周誌剛笑了笑,轉而說:“解放,周蓉不懂事,自己跑到京城去參加什麽交流會。幸好有你的幫助,她在那邊也才沒有受什麽委屈。”


    “周叔叔,您別埋怨她了。再怎麽說,這件事已經過去,周蓉以後也會多注意的。”閻解放勸說著,“至於我,隻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


    周誌剛見他說得坦陳,點頭表示讚許和感謝。


    “周叔叔,我在這邊呆了幾天,明天準備返京了。”閻解放說著返迴的理由,“學校那邊快開學了,我也要迴去準備準備。”


    “哦,”周誌剛覺得有些遺憾,“你來了,我們也沒有好好招待你。你又這麽客氣,來了又帶東西、又買東西,讓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說著,他把手裏的煙卷按滅。


    從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十塊錢和十斤糧票,他拿在手裏遞過去:“解放,你掙錢也不容易,拿著。”


    “周叔叔,我工資的確不高,但也可以有點稿費收入。”閻解放解釋著說。


    他當然不能說“可以去鴿子市倒騰倒騰”的話,自然更不能說還有係統輔助。即便他說出來,誰又能相信呢?


    “拿著。”周誌剛皺眉說,“要不然,咱們以後還怎麽來往?”


    這倒是實話。


    一邊隻是一味地給,另一方隻是坦然接受。這樣的情況肯定不能持久,也尤其會讓接收方感到尷尬。


    “周叔叔,要是我拿來十塊錢,您再給我十塊錢,就好像是交易一樣。而且,這幾天住在您家,也給您添麻煩了。”閻解放解釋著說。


    見周誌剛還要爭執,他隻好換個方式:“我父母和都很喜歡土特產。您要是覺得可以的話,我帶走一些幹菜、酸菜什麽的,就很好了。”


    “哈哈哈。”周誌剛不禁笑了起來,“解放,你把錢收下!拿幹菜、酸菜迴去,那還不讓人笑話嘛!”


    “真的很好!”閻解放一再說著。


    李素華隱約聽到,走進來問清後,也說著“這不合適”。


    “我真覺得很好。”閻解放一再堅持,“沒看到我吃酸菜餡餃子的時候,吃得很多嗎?”


    幾人推讓著,周蓉也走了進來。


    聽到他說要走,她當然舍不得。


    可無論是呆三天,還是呆半個月,總還是要分別,哪怕是暫時的。


    閻解放今年十九,她也才十六歲。就是無人反對,他們也都覺得合適,那也要再等幾年,到合法婚齡以後再說進一步的事。


    見父母與閻解放爭執十塊錢還是幹菜,周蓉坦然地說:“爸、媽,別跟解放哥這樣爭論了。他既然這麽坦誠,你們就給他多準備一些就好了。”


    周誌剛沒有說什麽,李素華不禁埋怨著說:“這孩子,解放花了不少錢,”


    “我以後會還給他。”周蓉鎮定地說。


    閻解放立刻接下話來:“好!等周蓉以後工作了,我肯定不客氣地接過來!”


    說完,他再趕緊趁熱打鐵,對周誌剛夫婦說:“周叔叔、李阿姨,就這樣真的挺好。”


    周誌剛夫婦對看一眼,周蓉連忙再說:“我的事兒,我自己做主。”


    說完,她轉身走去灶間:“秉昆,幫我整理一下!”


    周秉昆和周秉義相繼走出,閻解放也走過去,和他們說了要盡快返京的話。


    “可是,你還沒買票啊。”周秉昆帶著不舍說,“要不就後天走吧。”


    “我明早早點去車站,肯定可以買到的。”閻解放自信地說,“放心好了。”


    心裏即便有疑惑,但周秉昆對於閻解放,隻有滿心佩服。


    周蓉默不作聲地,收拾著豆角幹、茄子幹、酸菜等物。


    “秉義,再給解放拿點兒小米兒。”李素華一邊幫著忙乎,一邊催促著。


    周秉義答應一聲,去找麵口袋。


    “秉義,不用了。”閻解放攔下他,“我那裏買這些也,”


    “你那裏有是你那裏的。”李素華埋怨著說,“帶上二十斤!”


    “阿姨,可別拿那麽多,我路上也不好帶。”閻解放趕緊找借口。


    周秉義幹脆地說:“那好!就拿十斤!”


    “解放,你來!”周誌剛在屋裏喊了一聲。


    閻解放趕緊走進東間屋:“周叔叔。”


    “把這個給你爸帶上,拿迴去泡酒!”周誌剛從炕邊的小櫃子裏,拿出一個小布包。


    打開後,他指著裏麵的兩根人參說:“也不值什麽錢,但我也保存了好多年。”


    “周叔叔,這我可不能收。”閻解放連忙拒絕。


    笑了笑,周誌剛看著他說:“必須拿著!”


    他如火一般的熱情,閻解放拒絕不得,隻好說:“這樣吧——我就拿一根。”


    周誌剛見他態度堅決,隻好認可了:“好吧,那我和你爸就每人一根!”


    想了想,閻解放低聲對他說:“周叔叔,秉義、秉昆都很好。他們以後的成就,肯定會讓您吃驚的。”


    聽著很高興,周誌剛又搖搖頭:“少給我惹事兒,我就知足了。”


    “有位名人說過——年輕人犯了錯誤,就連上帝都會原諒的。”閻解放緩緩地說。


    周誌剛聽了身子一震,抬頭看向他。


    周秉義、周秉昆隔著屋子聽到,連忙大聲說:“就是啊!”


    “忙你們的!”周誌剛笑罵了一句。


    閻解放繼續說:“更何況,即便隻是站在家庭的角度來看,秉義、秉昆,也都是很棒的年輕人呢。”


    周誌剛點點頭:“倒也是。別的不說,這幾個孩子都很顧家,都很孝順。”


    “對於您個李阿姨來說,這不就是最大的欣慰嗎?”閻解放跟著說。


    “嗯。”周誌剛點點頭,再看著他說,“謝謝你,解放。我懂你的意思,以後也會克製一下自己的壞脾氣。”


    一晚上,周家人都是忙碌著。


    在閻解放一再攔阻下,周家人還是把幹菜、小米,塞滿了兩個麵口袋。


    酸菜不好拿,就單獨裝進了一個飯盒裏。


    “再拿一個飯盒!”李素華對周秉昆說。


    閻解放連忙攔住:“足夠了!我要是再想吃了,就來您這裏!”


    聽著這話很開心,李素華笑著同意。


    周蓉一直收拾著,沒有多說什麽。


    臨睡覺了,她盥洗後直接迴了東間屋。


    閻解放要去外麵的公廁,周秉昆打著手電筒跟了出來。


    “姐夫,”他嗬嗬地笑著說,“我姐跟我說了,你請那位邵老師幫忙的事。”


    想起來這件事,閻解放認真地說:“秉昆,以後有時間,就多去報社找邵老師。”


    “好。”周秉昆答應後,又覺得不對,“我是想去找他,可是人家很忙怎麽辦?”


    “這很簡單啊。”閻解放笑了,“你如果有什麽感想,就記錄下來。寫成詩後,集中起來去向他請教、指正。這樣,你還會有合適的作品被選用。”


    “真的嗎?”周秉昆帶著心裏的暗喜,語氣中雖然是疑問,但也有憧憬。


    “沒問題。”閻解放鼓勵著說完,再補充說,“你要是覺得沒把握,也可以給我寄來先看看。”


    “那當然好了!隻不過,那樣會給你添麻煩吧?!”周秉昆笑嗬嗬地說。


    “你喊我什麽?”閻解放轉頭問。


    “嘿嘿,倒也是。”周秉昆撓撓後腦勺,“姐夫嘛,還客氣什麽。”


    兩人迴了屋裏,周秉昆趕緊找出紙筆,把閻解放家的地址記了下來。


    “姐,解放哥,我給你寫信!”他開心地說。


    “秉昆,學習的事,一定要耐心。堅持做習題,多跟老師、同學請教,成績肯定會逐漸提高上來的。”閻解放說完,再看向周秉義,“這不,你哥哥、姐姐的學習都很優秀,你在家裏就有很好的‘老師’。”


    痛快地答應著,周秉昆鑽進了被窩。


    關了燈,三人在暗黑的屋子裏,仍是說笑著。


    幾間屋子不隔音,但周蓉沒有再在那邊的屋子裏,對這邊笑喊著插話。


    一大早起來之後,閻解放沒有讓周秉昆陪同,自己去了趟火車站。


    很快,他就帶著一身寒氣,跑迴了周家。


    “買到了嗎?”李素華詢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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